喬遠舟大驚。
他做夢也沒有想到,這樣的話,會是從何瑤這種柔弱女子口中說出的。
而何瑤後面的幾句話,更讓他頭昏目眩。
「不遠處的縣城有花樓,裡頭有賺錢的娼門女,你們閹了他,然後去尋幾個來,老點兒丑點兒沒關係。」
「但要多給她們點銀錢。」
「畢竟服侍這等人,實在是委屈她們。」
「對了,他被閹了定是力不從心的,順帶跟那些花樓之人要點助興之物吧,銀子給到位他們會拿出來的。」
這幾句話一落下,不但是喬遠舟如遭了晴天霹靂一般。
跟在何瑤身邊的婢女,以及左右看守的帶刀侍衛都仿佛見了鬼一樣。
誰能相信,端莊溫柔的宣平郡主,竟會說出這種些低俗刺耳的話來?
而何瑤的神色始終平緩自如:「你們殿下終歸是太溫和,對待這種不是人的東西,就該用些不是人的手段。」
「想想殿下被他害成什麼樣了?千刀萬剮了他也不為過。」
這話卻是說到那些護衛的心中去了。
容煥的確帶人寬厚,便是對待喬遠舟以及抓到的其餘人,雖有過刑訊,但實則根本算不上嚴刑拷打。
如今何瑤一說,瞬間激起了那些護衛心底的怒火。
他們早就看不慣這個狗東西滿嘴污言穢語,還敢算計殿下!
當即便領了何瑤的命令。
何瑤轉身往外走時,輕飄飄地說:「這個人骨頭很硬,你們的刑具沒有用。」
「好像有些男人有什麼特殊癖好,你們應該懂,都可以用來招呼他的。」
那兩個護衛面面相覷,根本不敢應聲。
喬遠舟震驚良久後大聲嘶喊:「何瑤、何瑤你這個賤人!我對你那麼好、賤人、賤人——」
何瑤走出了地牢。
外面的氣息何等清新。
她仰頭,輕輕呼吸著,等鼻腔之中的惡臭散去,她才往前走。
婢女遠遠地跟著她,已經不敢靠近了。
何瑤也不在意。
回到自己院中後,何瑤叫人來沐浴更衣,將先前髒污的衣裙扔掉,重新豎起髮髻,吩咐婢女叫人來。
她這趟來虞山帶了不少能做事的人。
雖受喬遠舟那件事情影響,失了幾個得力的,但還是有些能辦事的。
還有容煥帶來的護衛和心腹。
幾個人很快就被叫到了何瑤面前。
何瑤吩咐了幾件事情——
將喬遠舟那一波人往嚴刑拷打,再不留任何餘地。
張貼尋醫告示,讓官府介入。
快馬傳信前去京城,並往鄭國公治水之處傳去消息,還有安南、西陵以及藥王谷等地。
只要能想到的地方全部飛馬傳信,多方求救。
另重新吩咐了山莊附近的布防,防止居心叵測的人乘亂窺探,惹出別的事端來。
她說的冷靜而緩慢,思路十分清晰。
餘下的人沒有多話,立即分工明確地各自前去辦事。
等眾人散了,已經月正中天。
何瑤坐在床前,望著外面院子裡奼紫嫣紅的花朵,手掌之下是那裝著粉白乾花的盒子。
方才下人又稟報了一次。
容煥還是沒醒。
她現在別說是睡覺了,心中早已揪成一團,坐立難安。
婢女到現在總算也平靜了一點點。
看何瑤抓著那木盒子緊皺著眉頭,臉上的擔心焦急難以遮掩,忍不住小聲建議:「不然郡主再去看看、看看殿下?」
「我不是大夫。」
何瑤說。
她沒有解藥,去了也幫不上任何忙。
「可是……郡主可以照看一下,有什麼情況也會第一時間知道……」婢女也不敢說太多。
畢竟先前何瑤的樣子真的嚇死人了。
何瑤沉默地低下頭,看著那木盒子心中掙紮起來。
去?
不去?
片刻後,她起了身。
先前她在病中,他是照顧過她的。
那如今她再照看他,便當是……還了先前的情分吧。
她心中這樣告訴自己。
……
容煥的傷在右手手臂之上,正好便是靠著床邊的位置。
何瑤坐在床邊,便看到了那個小小的紅點兒,不仔細甚至看不太清楚。
屋中點著蠟燭,光線有些昏暗。
她在床邊靜坐了片刻,吩咐婢女準備溫水來,打濕了帕子,擦了擦容煥的手,又擦了擦他的臉。
見容煥唇瓣乾裂,她又吩咐婢女斷了茶水來,帕子浸了水,拿去潤濕容煥的唇瓣,還想辦法餵進了一些水。
「你這樣好的人,這半輩子肯定積攢下不少福緣。」何瑤雙手握住了容煥的手,認真說道。
「老天爺一定不會讓你吃太多苦,你很快會好起來的,一定。」
之後的幾日,她除去陪伴容煥,便是詢問嚴刑拷打以及尋醫的進度。
她沒有問過喬遠舟,底下的人也從不稟報那人。
而她也的確一語成讖。
在尋醫告示貼出去的第三天,有個女醫者上了門。
她說自己是藥王谷的人,喚做藥瀅的,可以試試看,那病能不能治。
何瑤曾在京城見過藥瀅,因而很確定她的身份,便請她為容煥診治。
這位藥瀅姑娘看起來貌不驚人,性子還有些寡淡無趣,但醫術卻極其厲害。
她只瞧了瞧容煥的臉色,便「哦」了一聲說:「應該能救。」
而後她診脈、檢查傷口,扎針開藥。
她說容煥喝了藥會吐個幾次,之後就能醒了。
藥煎好送了來,何瑤餵了容煥服下。
昏迷多日,好在他吞咽是沒有任何問題的,這一段時間每日都喝藥喝水。
只是今日的藥實在惡臭難當,容煥咽的艱難。
餵一口有一大半都從唇角溢出滲入衣裳里了。
連著餵了兩碗,他還是只咽了一小部分。
周圍的人都發起愁來。
何瑤端著那送來的第三碗藥冷靜地吩咐:「都出去吧,我來照看,會讓他喝下去的。」
其餘人也不敢多問,都快速退了下去。
何瑤端著那藥碗到床邊上坐下。
望著容煥青白虛弱的臉還緊緊皺著眉毛,何瑤低喃:「你往常總愛說失禮,可你其實也沒做什麼太失禮的事情。」
「倒是我,今天真的要失禮,要冒昧了。」
話落,何瑤將那藥汁喝了一大口,俯身與容煥唇對著唇,將那難喝至極的湯藥渡了進去。
容煥唇被堵了個嚴實,何瑤還捏住了他的鼻子,迫的他不得不將那湯藥嗆著全咽了下去。
何瑤便用這個辦法將整碗藥都灌進去了。
最後一口餵進去的時候,容煥眼皮微抬,原本緊繃的雙眸之間眯出一道縫隙。
他低低地咳嗽著,看到有個朦朧倩影坐在自己身邊,正為他擦拭臉頰和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