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幾天，關益民就為潘玉蘭帶來好消息。
「三萬六，賣不賣？」
實際成交價是三萬八，其中兩千是他抽的佣金，約莫半成，已經是友情價。
饒是潘家母女有心理準備，也被最後的交易價鎮住了。
在潘玉蘭主張擺攤做生意之前，潘家一年到頭進帳最多也就二三百塊，還不算支出。就是現在，她們剛租完房子，為搬家新添置了些東西，手中存款又縮水了。
可，這儼然是一夜暴富！
潘母已經在心底暗暗盤算，這些錢分去一半給玉蓮後，剩下的給玉蘭置辦完新四大件，還能再添點啥嫁妝了。
潘玉蘭想的卻更深，她打算花錢買南城戶口。
能買兩個自然最好，一個也行，先給體弱多病的母親買上，省得她老覺得自己拖後腿，對家裡貢獻不大，連病都不敢生。
母女倆對視一眼，默契點頭。
「關同志，我們早說定了的。這賣花的事，我們是外行，您覺著合適就成。」
「大家都這麼熟了，快別一口一個您的，回頭我媽聽到又該罵我了。」
關益民說笑一句，又壓低聲音解釋。
如果在手裡再壓一段時間，或是等到花期，可以爭取到更高價格，現在急著出手，他也沒法。
潘玉蘭更不好意思了：「已經很好了。靠我們自己怕是一輩子也掙不來這麼多，哪裡還敢嫌棄？」
蕭啟的信已經寄到，她也就從他口中知道，關益民已經猜到他們的事，卻還在蕭靜棠跟前保密。
細想賣花偷花一事前後種種，她愈發覺得，關益民多半是因為這層關係特別關照她們母女，而非只因是鄰居、是大虎的老師。
「那可不一定。如今時代在發展，沒準哪天你也成了能一擲千金的大老闆呢。」
關益民隨口說，卻不知自己一語成讖。
敲定此事，他就帶著花出門，找買主交易去了。
潘家母女被這事吊著，午飯都吃得沒滋沒味，也沒心情頂著大日頭去農貿市場賣涼粉了。
好在沒等太久，就等到了一大沓捆得嚴嚴實實的老人頭！
走之前，關益民不忘提醒她們清點一遍，並早日存入銀行，謹防她們那幾個奇葩親戚捲土重來。
母女倆自是連連稱謝。
門一關，潘母才興奮地小聲叫出來，又馬上緊張地捂住嘴。
「我的老天爺~媽活了大半輩子，從來沒見過這麼多老人頭！」
潘玉蘭含笑道：「誰不是呢？咱家之前攢的那點錢，多半是大團結，零零散散的，連一張老人頭都沒。今天開了個好頭，今後肯定會越來越多的。」
潘母激動得不知道說啥好，只顧著恩恩點頭，又催促潘玉蘭把錢收好，等下日頭沒這麼毒辣了，就去銀行存錢。
母女倆窩在屋裡，開始小聲討論怎麼花錢，很快發現彼此想法差異很大。
「你想買戶口？」
潘母先是吃了一驚，聽罷潘玉蘭打聽來的南城戶口大概價格，居然要八千，更是直接倒抽一口涼氣。
「這麼貴？不成不成！城裡戶口就吃糧便宜，可，咱娘倆一年到頭才吃多少糧，不超過一千斤吧？每斤省個幾毛錢，一年也就只能省下幾百塊！再說，媽一把年紀的人了，還能活多少個年頭呢？這買賣不划算！要買，給你一人買就行了。」
潘玉蘭不贊成：「媽，你都答應了我的，又說喪氣話！前兒我在報紙上剛看了報導，如今我國人均壽命大概68歲，女性比男性還要長壽一點，城市也比農村強。如今咱們日子好起來，好吃好喝的，您不說長命百歲，活到七八十問題也不大！這咋不划算呢？」
潘母很晚才生了潘玉蘭，今年快六十了，如果還有二十年好活，單是吃糧就能吃回本。
「再說，我想買城裡戶口也不光是為省那點口糧錢！城裡戶口能買居民醫保，看病報銷可比咱村那農合醫保划算多了。您年紀大、身體不好，這方面不是更費錢嗎？萬一再來個大病意外，怕是得把家底掏空，還不如先把戶口辦了！」
潘母被說動了。
上次她住院，前前後後花了好幾百，這還只是肺炎、肺水腫，聽同病房的病友說不算很嚴重。
如果倒霉，得了腫瘤、癌症之類的大病，別說幾百塊，就是幾千、幾萬恐怕都得嘩嘩流出去！
到了那地步，活著不僅自己遭罪，她的蘭蘭肯定更遭罪！
更何況，聽說有了城裡戶口就能參加招工，哪怕之後不讓擺攤做生意了，她也能去找個掃大街的工作，爭取不做女兒的負擔。
刨去分給玉蓮那筆錢，剩下一萬八，足夠給母女倆都買上戶口，剩下兩千置辦嫁妝也挺充裕了。
潘母想通後就鬆了口。
潘玉蘭看眼時間，背上自己平平無奇的舊書包出門，先去銀行、信用社兩個點分開把錢存了，收好存摺，又挑了只圓滾滾的大西瓜，拎著往周芳家去。
周芳兩個孫輩都是大孩子，來得多了，認熟了路，也就不需要奶奶天天接送，這幾天下來潘玉蘭都沒見著老太太。
「唷，玉蘭，你這個點咋來了？不去市場嗎？還是我家兩個皮猴調皮搗蛋了？」
周芳熱情地招呼她進來，還說：「來就來，還帶什麼東西？今年天熱，西瓜特別好賣，都比去年貴了好多，一片就要五分錢，這可不是搶錢呢？」
潘玉蘭有點耳熱。
只因，從某個角度來說，她今天其實是來「走後門」的。
正好江家此時沒其他人，大人上班，小孩玩去了，寒暄幾句過後，她便紅著臉直奔主題。
「咳，我也不跟您兜圈子，今天來就是想跟您打聽打聽，如果我想花錢給我媽買戶口，該怎麼辦最好？」
周芳訝然看了看她，忽然想起，之前某次閒聊時潘玉蘭似乎確實問過一嘴這事，只是當時沒細問。
她也沒料到，潘玉蘭能這麼快攢夠買戶口的錢。
那可是將近一萬塊啊！
江家也算有些家底了，可，不算兒女們的小家，她和老伴江大海這幾十年摳摳搜搜不捨得花錢，存款也就只有幾千元。
看來，如今個體戶雖說名聲不大好聽，可內里實在啊！
周芳心思很快變得活絡起來，面上則若無其事，也沒問旁的，正要將個中關鍵對表情不自然的潘玉蘭娓娓道來，突然有人風風火火進門。
「媽，在家嗎？我給您送西瓜來了。」
周芳忍不住笑了：「看看，你倆可真有緣，幾乎每回都能碰上，送的也都是西瓜，怕不是心有靈犀？明華，你來得正好，幫你玉蘭妹子一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