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最遲元旦就會出台新政策，取消生豬等農產品的統購統銷，放開價格，時興議購議銷，甚至已經有極少數省市開始試點踐行，潘玉蘭大喜。
「所以，現在去鄉下收豬，也不算違反政策了吧？」
關益民摸摸下巴：「就你們店的體量，一天估計也用不到一頭豬，我估計問題不大。」
完了，又悄悄透露個小道消息。
如南美大酒店、南江飯店這樣的大規模餐飲場所，定量供應的豬肉一直就不夠用，他們都會悄悄去鄉下收。
只要動靜不大，上面睜隻眼閉隻眼的，沒人會管。
至於賣豬的農民，賣給飯店比賣給鄉鎮上的屠夫貴一點，他們也多賺了，更不可能主動斷了這條財源。
不然，不單是他自家少掙錢，整條村、甚至整個大隊養豬的人都少掙錢，一人一口唾沫能淹死他，沒法做人。
潘玉蘭想通這茬，膽氣頓時壯了起來，謝過關益民，轉頭就給彩霞放假去了。
「成。我回家看看爸媽他們，順便跟小剛幾個說這事。」
「跟他們說清楚了，別一股腦瞎收，先收一兩隻試試水。店裡只要五花、蹄膀、尾巴和下水，哦，還有豬頭，剩下的……」
彩霞靈機一動，「剩下的豬肉，要不讓我爸他們拉到鎮上賣？鎮上的豬肉佬每天不到午飯點就收檔了，那些人都要搶著買呢。」
「也行。不過明天先不急，你把排骨給我帶來，我得給關家送點過去，正好咱們也熬個湯補補。時間不早了，你回去就在家過夜吧，明早上殺了豬再跟玉剛一起進城。」
潘玉蘭幫她收拾東西，順便夾了兩大飯盒滷菜給她帶回去，又往她手裡塞收豬的錢。
彩霞心裡感動，拍著胸脯打包票完，踩上三輪車回村了。
第二天清早，潘玉蘭還在去學校路上，她和玉剛就把殺好的豬送了過來。
潘母一看，各部位都弄得乾乾淨淨，分開用荷葉抱著，就猜到是潘水生的手筆，還跟姐弟倆感慨。
「你們爸年輕時殺豬就是好手，可惜年景不好，後來也沒幾頭豬給他殺。現在好了，重拾舊業~」
玉剛馬上表示，回去就跟他爸學手藝，以後爭當東灣村屠夫第一人。
幾人說笑間，潘母掏出灶灰來，將豬下水又洗涮了一遍，才照著潘玉蘭的叮囑按步驟下鍋。
不多時，油脂跟滷水香料混合醞釀出的濃郁香氣，就從店裡飄到了街上。
老顧客們得知，今天除了素鹵還有滷肉賣，什麼鹵豬臉肉啦、鹵豬耳豬尾啦，鹵豬大腸啦，一個個饞得肚子咕咕叫，竟早早排起了隊。
等潘玉蘭上完上午的課過來時，所有滷肉幾乎全部售罄，只剩下一點留著給自家和關家的。
一個老顧客正氣呼呼地抱怨。
「這也太少了！我才剛聽鄰居說了這事，趕過來就賣完了！你們就不能弄多點嗎？」
玉蓮賠著笑解釋：「這也是沒辦法。豬肉不好弄，今天是運氣好，碰上村里人殺豬，才要了這麼些零零碎碎的部件過來。您也不用急，我們會想辦法，爭取多弄點豬肉，給大家都解解饞。」
「行吧，明天我早點過來瞧瞧。這素鹵是跟滷肉一鍋出的吧？聞著比平時更香了。給我稱一斤。」
「好嘞~」
潘玉蘭沒打擾玉蓮姐招待客人，悄無聲息進去，問母親銷售情況。
潘母把小帳本拿出來。
「今天玉剛弄的這頭豬挺肥的，總共208斤，按一塊零五分收的，總共花了218塊四毛。不過，能用來滷的也才不到百斤，這裡頭五花肉就占了一小半，下水也是。我們按你算的價格賣的，兩塊五一斤，留了一斤，剩下全賣了一百六十多……」
受潘玉蘭上夜校刺激，潘母前陣子聽說家附近有個掃盲班，每天晚上有老師來講課，也抱著小馬扎過去上學，如今算起帳來更流利了。
她口中念念有詞，很快得出結論。
「除去送人的排骨，剩下大概一百斤帶骨肉放鎮上賣，要是能按一塊二的價格賣完，單是豬肉這項，今天就總共掙了六七十，都趕上平時一整天的了。就這，還不算咱自家吃的。不過，要是鎮上那些肉賣不完……」
玉蓮送走幾個客人，笑著回頭。
「媽，您想太多了。咋可能賣不完？最多降價賣，少掙點，虧不了本。」
彩霞躍躍欲試地說。
「玉蘭姐，我覺著，因為滷肉香味重，今天來買素滷的人都多了些，估摸能比平常多出一二成。」
潘玉蘭對著帳本和錢款大致算了算，肯定地點頭。
「確實，今天買素滷的人多了，倒是來買烤紅薯的人少了點。」
彩霞：「估計是滷肉太香了，我聞著也想扒飯，不想吃那些甜膩膩的東西。」
潘玉蘭若有所思地點頭。
就跟剛開始賣水煮花生時一樣，被烤紅薯的濃郁甜香徹底蓋過去，導致銷量不佳。
現在的烤紅薯似乎也遇到了屬於它的勁敵。
不過，等下午過來再看帳時，潘玉蘭就不擔心烤紅薯了。
因為滷肉被早早賣完，滷水香氣明顯減弱，烤紅薯等小吃憑著自身硬實力照樣贏得了顧客們的喜愛，尤其是手裡有零花錢的放學小學生。
準備打烊時，她甚至看到小顧客里出現了張熟面孔，徐大偉。
徐大偉和新認識的同學是來買烤紅薯的。
看到潘玉蘭的臉，他愣了下，表情馬上變得不好看了，惡狠狠瞪了潘玉蘭一眼，調頭就走。
潘母認了出來：「咦，那不是徐立新兒子？」
玉蓮探頭看了眼，「是他。這小子咋還瞪人呢？小小年紀就一臉戾氣，長大怕是要不學好。怪不得，人都說宋瑩流產是他害的。我看啊，八成就是他！」
潘玉蘭聳聳肩：「估計是因為之前我凶過他。」
她們並不在意這個無親無故的小鬼頭，閒聊幾句便將其拋到腦後。
徐大偉卻鬱悶了一路。
奶奶說了，都怪這個姓潘的不爭氣，爸爸才會被姓宋的狐狸精勾了魂去。
偏偏他最愛吃的烤紅薯，居然是兇巴巴的潘玉蘭家在賣。
他去買烤紅薯，那不是給潘玉蘭送錢嗎？
真討厭！
他憋著一口氣，去買了其他家烤紅薯，果然沒潘家的香甜，於是更氣了。
回到「新家」，見奶奶一邊嘆氣罵後媽，一邊做飯，這個家裡空蕩蕩的，沒幾樣電器，也沒有爸爸。
徐大偉更煩了，鬼使神差回到槐花巷子。
他聽到院子裡有人在小聲說話，把耳朵貼到門上。
「這兩天服裝店生意不大好，怕不是都被潘玉蘭夫家那小裁縫店搶了去？我就說她們來意不善，你還不聽！」
這是後媽的聲音。
爸爸說：「那你說咋辦？咱又不能去店裡搶人。」
後媽：「呵，她們家不是用那啥紙人模特吸人眼球麼，咱就從這點上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