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偉瞪大眼睛，心說，奶說得沒錯，後媽果然一肚子壞水，為了搶生意居然要對外宣揚，說人家裁縫店用紙人模特不吉利。
村裡有家人祖上就是扎紙的，全村人都嫌他們晦氣，他都不愛跟他家娃娃玩。
徐大偉討厭後媽，可，他也不想爸爸的服裝店生意變差。
他皺著眉悄然離開，回到新家，火速將這事告訴徐老娘。
徐老娘眼睛一亮：「乖孫兒，這事你沒告訴別人吧？」
他搖頭。
徐老娘讚許地摸摸他的頭。
「這就對了。你後媽雖然是個討厭鬼，可她這事沒做錯。那服裝店是你爸的，生意好了掙錢就多，他給咱們的生活費也就更多。回頭要是出了事，正好可以拿捏住你後媽的把柄，沒準能讓她鬆口，把咱們三接回去。」
徐大偉在槐花巷子住了兩個月，已經認識了幾個關係不錯的小夥伴，突然被遠遠攆走，住到這個陌生的破地方，沒人陪他玩。
他很不高興。
更何況，他本就沒有故意害後媽流產的打算，只是隨手一扔，後來忘了收拾而已。
鵝卵石那麼大一顆，還有顏色，瞎子都看得出來。
明明是後媽自己走路不長眼，怎麼能怪他呢？
徐大偉很想搬回槐花巷子，跟熟悉的小夥伴一起玩，還想吃到那天新搬家的阿姨做的芝麻糖。
他鄭重其事答應徐老娘保密，並仗著自己身手靈活，包攬了不時回槐花巷子偷聽的任務。
很快，流言蜚語就飄到了不知情的蕭奶奶耳中。
「聽說，那家新開的裁縫店店主是個老寡婦，剋死了丈夫和兒子，現在神叨叨的，居然把做好的衣服往紙人上套！」
「那天晚上我鄰居路過，她家門沒關緊，不小心看了眼，正好透過門縫看到個那麼大的白色紙人正沖他笑，差點沒把他嚇尿！」
「你說這老太太，做的活人衣服，幹嘛整個紙人來嚇唬人呢？她又不是賣壽衣的……」
蕭奶奶氣得火冒三丈，當即將親手裁剪的所謂紙人模特掛到了門外，叉腰大罵。
「哪個黑心肝的胡亂編排，想壞我生意？還紙人模特，這就是個硬紙板！我連人臉都沒畫，能嚇到誰？真有那嚇尿的，怕不是做賊心虛？」
鄰居們湊過來一看，紛紛點頭。
蕭奶奶用的硬紙板甚至不是白色的，就是跟木頭那樣的亞麻色，還疊了好幾層，鼓鼓囊囊的很結實。
與其說是紙紮店那種用來祭拜燒的紙人，不如說是電視廣播裡提到過的機器人，還更像些。
眾人好意安撫蕭奶奶。
「您也別著急上火，估計這裡頭有誤會。您手藝可是一等一的，連廠長這種級別的領導都來找您做西服，怕什麼？真有人傻乎乎信了這瞎話，可見跟您沒緣分，還能讓您少勞累幾日，不也挺好？」
蕭奶奶冷靜下來，也覺得這流言對自己影響不大，只是到底心裡膈應。
她謝過眾人，又道。
「這事有些蹊蹺，怕是有人故意針對我。還請諸位幫我留意一二，看看這謠言最早是從哪傳出的。要是有人能找到幕後主使，我給他送一套定製西服，或女裝裙子，用上好的呢料。」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這幫新街坊鄰居也聽說，這位老太太來歷有些不凡，在首都人脈很廣。
女兒女婿一大家子在南城都混得不錯，孫子是一機廠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工程師，孫媳婦還是今年南城的青年英模之一。
更別提，蕭奶奶做衣服手藝還特別好，誰家沒有子女兒孫要結婚做新衣服？
於是，這句話放出去沒幾天，罪魁禍首就被這條巷子最愛八卦、眼光最毒辣的毛大媽逮住了。
「我都打聽清楚了，最早是賣菜的孫家媳婦跟人說的。我琢磨著，這孫家媳婦跟你沒冤沒仇的，也不住這邊，平時賣菜也不經過這，說這話有些不對，就跟了她兩天。結果你猜怎麼著，隔壁街那佳人服裝店的老闆娘就被她找上啦——」
說來也是宋瑩倒霉，選了個貪心不足又精明的孫家媳婦傳瞎話，還被對方賴上了，非要她白送幾件好衣服才算完。
不然，這毛大媽也不能發現兩人有勾結。
蕭奶奶並沒懷疑毛大媽的說辭，因為，距離她這小裁縫店最近的服裝店，恰好就是徐立新二人開的佳人服裝店。
恰好，徐立新兩口子跟孫媳婦潘玉蘭關係不佳，甚至稱得上糟糕。
蕭奶奶正兒八經謝過毛大媽，讓她回頭帶上尺寸來，看一眼時鐘，扭頭出門往關家去了。
蕭靜棠得知親媽被人欺負，當即拍案而起。
「宋家這個閨女心眼可真是多！以前就愛算計人，現在還干出這種事！我找她算帳去！」
蕭奶奶淡定道：「我來不是讓你陪我去吵架，你也不用特地找玉蘭小啟說這事，省得他們煩心。我就是想問問你，招女工那事咋樣了？」
蕭靜棠有老同學在南城製衣廠上班，自然認識不少精通縫紉機的女工。
這兩年，個體戶經濟興興向榮，反倒是不少老牌國營廠子效益越來越差，甚至還有發不出工資的。
工人們也就不再像前二三十年那樣，只以鐵飯碗為榮。
要說動幾個女工跳槽不算難，難的是蕭奶奶求精不求多。
「哦，這事啊，您不說我差點忘了，今天忙得暈頭轉向。我那同學說了，您許的待遇不錯，好些女工都動了心。不過，她不好厚此薄彼，怕回頭被人發現跟廠里舉報，她退休金可就完了。」
蕭靜棠提議，「您看是不是等周日那天，咱們悄悄辦個招聘面試，讓她們想來的人都來試手，咱們現場錄取人。」
蕭奶奶點頭：「可以，就這麼辦，讓她們來我那兒比就行。」
完了，還不忘催關益民：「場地你再幫我看看，快點定下來，租金別超過這個數就成。」
關益民頓時瞭然，笑得像只狐狸。
「奶奶，您這是準備把服裝廠開起來，再開個服裝店啥的，正式跟那兩口子打擂台？」
蕭奶奶自信地挺直了腰杆。
「那可不？我要給他們上一課，什麼叫硬實力！他們想用陰謀詭計打壓我，想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