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天,斷續著襲來的暴雨天徹底消退。
盛薔清晨醒來的時候,視線迷濛了會兒。
她是被窗外的動靜吵醒的。
剛剛牆外有一群人穿過,揚著調打鬧的嘈雜聲不斷。
她的房間在院子靠左的方向,按理說和外面的大道不通,唯有的解釋就是有學生從宿舍樓往這邊邁,圖個方便就抄了近道。
現在知曉這地方的人不多,這條小路旁邊就有一汪小湖,附近都是毛躁的蘆葦叢。
以前有個學長起晚了為了趕晨課,腳步一滑直接掉進了湖裡,雖然最後身體沒什麼大礙,但以此引起了學校對於這件事的高度重視。京淮航大的教務處老早就拉了鐵柵欄圍著,順帶還在湖邊立了塊牌子,禁止讓學生再從這邊經過。
之前住進這個院子的時候,黎藝還問她要不要多加點防護措施。
盛薔看窗戶這麼結實,又是在校內,想想就拒絕了。
今早還有人從這兒走,除了翻鐵柵欄,應該是沒有別的解釋。
也不知道是哪個院的學生,現在就這麼急。
盛薔在床上愣坐了會兒,才想起今天有不少事要做。
她拉上竹葉編的百葉簾,直接推開紗窗。
夏季早晨獨有的青草味兒明晃晃地滲了進來,光亮得有些刺眼,盛薔趿拉上拖鞋,出了門到院子裡,直接撞上從對面房間出來的寧遠雪。
「哥,你怎麼起這麼早?」盛薔衣服還沒換,頭髮柔順地落在肩側。
寧遠雪今年大二,沒有晨課也沒有早課,課程相比較大一要寬鬆不少。
以往學校的公休日是周二周四,但那也是下午的時候了。
「今天新生軍訓,事比較多,我去院裡幫忙,到時候可能還要去訓練場。」
寧遠雪已然穿戴整齊,看著盛薔立在門口,反問她,「你不是下午才軍訓,怎麼也起這麼早?」
「我們院軍訓的衣服按照宿舍分的,我就讓同學幫我拿了,等會兒去找她要。」
盛薔不住宿,也不想讓生活委員跑那麼遠到鋪子這邊,只為了送她的衣服。
再者,她原本就打算在拿衣服前去一趟圖書館,不過是順路的事,很快便一拍即合。
寧遠雪應了聲,頎長的身影繼而往廚房走,「那你快點收拾,吃完早飯我們一起過去。」
盛薔和寧遠雪在金融學院的教學樓前分道揚鑣。
這個點雖說還算早,但對於即將畢業勵志於各種考試的同學來說,已經是很晚了。
盛薔抵達圖書館的時候,一樓二樓的座位全被占滿,近乎是座無虛席,漫漫望去全是人頭。
圖書館隨著建校而立,按照歲數來講,年歲也悠久,十幾年前復又翻的新,到了現在看也不違和。
她在機器前搜索了自己想要的書籍,一路往六樓邁過去。
六樓是現代與外國語言文學的專屬樓層。
盛薔依照提示,很快找對了地方,直接站在法國散文小說列架的前方。
過了會兒,她拿到想要的那本書。
眼神定定地放在上面。
小時候的記憶比較久遠,但也依稀記得父親哼唱的內容和歌調兒。
盛薔從高中就對此感興趣,一連找了不少有關的書籍。航大的圖書館藏書豐富,她估計能看好一陣子了。
再從圖書館裡出來,太陽徹底地高掛起。
感受著肌膚被曬的些微刺痛,盛薔一路穿過教學樓——打算去宿舍那邊找應桃拿衣服的時候,順帶著也走了次小路。
分明早上還在想著是誰不走大道,此時此刻的她,不免也感慨起偷懶本心的渴望之強。
不過這個還得感謝應桃,如若不是因為她,盛薔大抵到了大學畢業都不曉得航大內部還有這麼多的彎彎繞繞。
近道小路格外得多。
走出教學樓的範疇,側邊的訓練場已然湧入了不少人,估計是哪個學院在做軍訓前的最後號召。
盛薔低頭看了眼手機,應桃已經拎著衣服在樓底等著了,她小跑著加快步伐。
驟經一個轉角的時候,似是內心冥冥,盛薔抬頭,眼帘映入不遠處的場景。
滿面籬笆藤蔓的隱蔽區域,立著一男一女。
小路到底狹窄,盛薔腳步頓了頓,沒敢直接從兩人身後穿插過去。
這樣的情形無論如何也承載不了第三人的途徑。
還沒等她換條路繞著立即走開,背靠著籬笆牆的男生發了話,腔調漫不經心地拖拉著。
盛薔聽了頓頓,沒一會兒加快腳步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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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言禮,那天謝謝你。還有……何方舟是我前男友,前陣子他籃球場各種找你茬的事我聽說了。」
陳念站在他對面,面容上透著緋紅。
之前出了砸車那事,她就一直想著去找沈言禮道謝,畢竟當天發生具體發生了什麼,只有在場的那群人知道。
只不過陳念一直遇不到他本人,後來過了幾天,人沒等來,卻等來何方舟和沈言禮的對峙。
剛好今天航空工程學院上午要召開動員會,她昨晚就提前打聽好,今天如願以償地堵到了人。
沈言禮靠牆,單腳提起往後踩,雙手抱肩,略低著頭,一直沒吭聲。
從陳念這個角度,依稀覷見他線條清晰的下頜。
心底駐紮的那根苗兒,仿若終於迎來澆灌汲水的時刻,沒由來的發了芽,直至破土而出。
她抬起眸來望了他一眼,嗓音不由自主變得更軟了些。
女生欲語還休,「我……我不知道這樣說好不好……但是他這樣盲目的衝動確實是不對的。」
她停頓以後,抑制住自己瘋狂加速的心跳,試探著又說,「總之……希望你不要介意。」
話落,是成片的寂靜,唯有不遠處的訓練場傳來腳步的走動聲。
過了幾秒,沈言禮不緊不慢地直起身。
「我為什麼要介意?」他說。
不等女生反應,他懶懶抬眼,「你誰啊你。」
一招斃命,陳念還要繼續的話語直接喀在了喉嚨里。
女生是哭著跑走的。
一直在藤蔓牆背面偷聽牆角的人晃悠悠地盪出來,嘖嘖幾聲。
肖敘一把挎過沈言禮的脖頸,「你牛。」
「別人呢是巴不得有桃花運,你是桃花往上撞了還要擋,擋都不夠,還要一腳飛起。」
肖敘說著瞥見了沈言禮笑著睨他的眼神,訕訕地放下了自己搭在他肩膀處的胳膊。
「不過這陳念也太鍥而不捨了吧,她當時不就道謝了嗎,怎麼現在還要攔你。」肖敘說著捅了捅站在一旁的葉京寒,「老葉,那天你也在場的吧?」
葉京寒想了想,點點頭,「在。」
其實說來也不是什麼大事,那天距離剛開學壓根沒多久。
寢室里的四人聚在一起打籃球,回宿舍的時候時間不晚了,結果他們前腳剛邁出校區大門,後腳就碰到馬路邊正在拉扯的一對男女。
男的看起來威武精壯,應該是喝了點酒,步履歪扭,不遺餘力地拉著女生上車。
期間耍了點酒瘋,揚手就要甩巴掌,「臭x子,你別不識抬舉!之前敢甩我?!」
女生頭髮被緊攥著,宛若破碎的布,不斷被撞在汽車的側邊。
「嘭嘭」幾下,發出的聲響聽起來沉重又糟心。
肖敘看不下去,叫著人一齊上前拉了把。
這一拉,就拉開了戰況。
那男的滿臉怒意,蹬鼻子歪眼,酒意熏天,「你知道老子是誰嗎!老子是何方舟!」
肖敘當即吼回去,「管你是誰,我他媽還諾亞方舟!」
混戰到後來,有路過的人報了警,何方舟就進去待了幾天。
也是隔日,他們才知道,何方舟是副校長的遠房親戚,進了京淮航大一年,平日裡沒少做橫行的事兒。
那輛車就是副校長的。
不過,那天他們寢室四個都上了場。
結果那女生被救了以後,一雙眼就只黏在了沈言禮身上。
直到今天,還是如此。
「所以我差在哪兒了?」肖敘這是單純地疑惑,不免有些懷疑人生。
「其實也沒差。」葉京寒望了他一眼,仔仔細細打量。
在肖敘的竊喜中,葉京寒認真地給了評價,「你最好是回爐重造。」
肖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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捱過午飯的點,軍訓下午開始。
京淮航大的新生軍訓為期統共是兩周,之後正式開學。
盛薔從應桃那兒拿了作訓服,換好衣服,順帶和她吃了頓飯。
兩人是同班同學,接下來的訓練集合,理應都是一起的。
京淮航大是專業性極強的高等院校,軍訓的作訓服除了兩套統一的衣服以便更換以外,各個學院依照專業的獨特性,會有另外一套用以專項訓練。
盛薔所在的空中乘務學院對外貌要求高,近年來航大加強素質拓展,放眼望去幾乎都是各類型的美女。她拿到手有三套衣服,兩套是全校統一的作訓服,另一套則是學院規定而來的簡單制服。
除去這些,因著航大落有國內最大的航天訓練基地,每個學院在軍訓的時候,還會有在此體驗的額外課程,算作是軍訓期間特有的第二課堂分。
第一天全校師生要去操場集合,校領導慣例的談話是少不了的。
應桃拉著盛薔,混在隊伍里,想要站一塊嘮嗑,乾脆就落在了最後面。
每個學院自發站隊,周遭的學生泛著新奇,嘰嘰喳喳聚一窩兒。
穿著又十分統一,放眼過去是滿眼的天青。
應桃捏了會兒盛薔的手,等得都快跺腳,不免泛起急躁,「媽呀我真是服了……這麼熱的天為什麼不在體育館裡集合?校領導自己倒是享受,他們上面有頂擋著曬不著,完全不管學生死活!」
盛薔任由她捏,「你不是說正式軍訓比這更嚴嗎,到時候你動都不能動,先忍一會兒吧。」
有靠得近的人覷見盛薔,狀似不經意地看遠方的樹,順帶再往她那邊望。
一秒就足夠,這樣的小把戲樂此不疲。
每個學院進場也需要時間,到現在整個大一還沒湊齊。
「薔妹,為什麼你身上這麼香啊。」
應桃賴在盛薔背後擋太陽,順帶磨蹭來磨蹭去,用鼻尖兒嗅。
「嘿嘿,還很軟。」說著說著,她的手有些不規矩。
不過還沒等她磨蹭完,不遠處的人群傳來一陣騷動。
應桃耳尖兒動了動,手裡仍是抱著盛薔,下巴卻是猛地一抽,抬頭往左邊看過去。
盛薔被應桃的毛躁帶得踉蹌幾步,好不容易站穩,就聽到她冒著星星的話語。
「麻蛋——」
「這未免也帥得太過分了!」
盛薔順著周遭都被勾住的視線看過去,航天工程學院的隊列恰好加進了大部隊。
航大帥哥多,但要說今年最惹眼的,除了飛行學院,還要數剛剛進列的那群人。
盛薔和應桃都不算矮,可旁邊大多都是男生,隔著人群看不清。
「馬上要開始了。」
盛薔視線拉回,順帶拍了拍還在往那邊張望的應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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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意思。」肖敘往遠處覷了眼,「虧我剛還激動了一把,以為她們空乘學院要穿什麼制服。」
結果呢,他火急火燎地趕過來,看到的是一群油菜花。
他們幾個本來就站在隊伍的最後,肖敘順帶指了指隔了幾行幾列的空乘學院,一群人抬眼便瞧到了隊伍的最後。
盛薔落在末尾也很打眼。
天青色的作訓服被襯得有致,玲瓏身段裹在內里。
大概因著天氣熱,袖口卷著往上翻起,隨意地耷拉著。
露出來的半邊手臂像是打著泡兒的新鮮牛奶。
她長睫微垂,輕輕抿著唇。
程也望欣賞完以後收回視線,抬腿直接踢他一腳,「她們到時候會穿,但不是你想的那種制服,清醒點吧,整天腦子裡都裝的什麼髒玩意兒。」
「我又沒對著她們想,就您不髒,就您高尚。」肖敘反踹回去,「看個電腦c盤把你囂張的,信不信小爺今晚回去就給你全部格式化。」
肖敘說著,頭往後一仰算作是示意,背對著沈言禮開口,「來來來,讓我們沈少爺評評理,我這叫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對吧?」
沈言禮視線收回,修長的手扣著帽子玩,聞言看向肖敘,語氣緩慢,「你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