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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文君回來的時候衛一陵在客廳看電視新聞,他的情緒已經調整得差不多了,見到她回來他甚至能用閒談一般的語氣問她:「言琛怎麼樣了?」
「已經醒了。」
「還去看他嗎?」
「明天再去。」
他便沒有再多問了,明天還要去看他的話,那應該距離和好也不遠了,那好不容易被他控制好的難過又開始絲汨汨的自心尖蔓延開。
附帶而來的還有一種隱隱的怒火,才說過要給他生孩子的,可是一轉眼卻又要和前任和好了。
然而這怒火無從發泄,他甚至都不知道為什麼要生氣,他就只想她好不是嗎?
和他在一起她又能得到什麼好?
這一瞬間衛一陵突然覺得自己很悲哀,難過,生氣,可是卻連發泄的資格都沒有。
第二天一早韓文君就去了醫院,衛一陵從她離開就躲在書房中,練字,練字,不停的練字。
他想讓自己的心靜下來,可是終究只是徒勞。
練得越來越不走心,那字好像也帶了他的情緒,一個比一個難看。
他們是不是馬上就要和好了?
和好了會怎麼樣,是不是就要商議婚事了?
他是不是該為她準備,是不是又要挽著她的手將她送到別的男人手上。
咔嚓,下筆太重,那毛筆一下子被他折成了兩段。
他就這麼直愣愣的盯著手中斷掉的筆,閉上眼睛,毫無反抗之力,任由那滔天的痛楚將他吞噬。
他曾經害怕因為和他靠得太近給她帶去災難,他怕她出事之後他會瘋掉,可是現在她還沒有出事他就快要瘋了。
一次又一次,眼睜睜的看著她和別的男人踏進婚姻殿堂,每一次對他來說都是折磨。
她不應該給他期待的,她不應該抱著他對他說,衛一陵我喜歡和你在一起,也不該說出要和他生孩子的話。
沒有期待,他反而更能從容面對那些折磨。
可是有了期待,有了那些幻想,再讓他看著她和別的男人在一起,他要怎麼忍受。
他也是人,他也有嫉妒心,他也會自私。
韓文君到醫院,言琛已經醒了,他病房裡擠了很多人,他俱樂部里的選手他媽媽都在,原本裡面鬧哄哄的,她一進去立刻安靜下來。
帶頭的一個男生立馬反應過來,招呼著其他人藉口有事離開了,言琛媽媽也說要去問問醫生情況,很快病房中就只剩了言琛和韓文君兩人。
「你怎麼樣了?」
韓文君問他。
「好多了。」
他沖她拍了拍旁邊的座位示意她過去坐,韓文君卻沒動,言琛問道:「怎麼了?」
「我來這邊是想跟你說清楚的。」
言琛笑意淡了下來,「你想和我說清楚什麼?」
「我們並不合適。」
言琛面上浮現出一種明顯的痛色,他道:「你是不是覺得我昨天跟你說的那些話是我迷迷糊糊的胡言亂語?
如果我告訴你都是真的,我真的願意為你那樣做,你願意相信我嗎?」
「你不用為我做這些,我們是真的不合適,如果我們合適,我們就不會分手了。
而且言琛,我和你一起兩次了,我很了解你,你放不下你的遊戲的,以後日子過平穩了,你還是會重新找回來,你還是會想辦法讓我妥協。」
「你就這麼不信我嗎?」
「你現在信誓旦旦,只是因為我還沒有回到你身邊而已。
如果你真的那麼在意我,在第一次因為我無法忍受你在遊戲上耽誤太多時間之後,這一次你就應該為我妥協,但是你沒有,你希望我為你妥協,哪怕你暫時為我做妥協也是希望以後我能為你妥協。」
言琛笑了,自嘲的笑,「所以,你想說什麼?
找這麼多理由你究竟想說什麼?」
其實她想告訴她她並不是在找理由,但是韓文君不想解釋那麼多了,她直接沖他道:「我就想說,我們是不可能的了,希望你以後好好生活,不要再這樣了。」
「抱歉啊。」
他的笑容中帶著幾分淒涼,「這一次是我打擾你了,以後不會了。」
韓文君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本來就已經分手了,確實也不需要再說那麼多了,把話跟他說清楚了就好。
韓文君離開醫院回了衛家,衛一陵在書房,韓文君敲響了書房的門,裡面應了一聲,「進來。」
韓文君推門進去,衛一陵還坐在辦公桌前練字,他已經在這裡坐了一上午了。
衛一陵知道進來的人是她,也沒抬頭看,問道:「有什麼事情要跟我說嗎?」
毛筆已經換了一支,他看似從容,寫字寫得行雲流水,只有他知道筆下落的字早就變形得不成樣子了。
他知道她來找他是來跟他提她和言琛的事情,他該做好心理準備,就像剛剛演練好的那樣回答她,可是絲絲密密的疼還是很快蔓延在心間。
她還沒有開口,他的心已經開始疼了。
「我今天去找言琛談了一下。」
他下意識的按了一下胸口,調整了一下呼吸才看向她,「嗯?
談什麼?」
「言琛要找我和好來著,不過我覺得我和他不太適合,所以跟他說清楚了,我和他是不可能的。」
「……」
所以……她沒有和言琛和好?
聽到這話他許久沒回過神來,預料中的心痛被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替代,心頭震動,他許久未能說出一句話。
「所以,我之前提議的你覺得怎麼樣?」
他根本沒有反應過來,問道:「什麼提議?」
「就是……」她略顯不自然的看了一眼腳尖,「就是我給你生個孩子啊。」
「……」
不會和別的男人在一起,她依然還想著要跟他生孩子的事情。
他很清楚,此時他的理智該拒絕,她值得更好的,她不該將一輩子糟踐在他這樣的男人身上。
可是此刻他身體裡卻有一種陌生的私慾左右著他,他自私的想要遵循他內心的想法。
他突然想起來她曾經問過他,有沒有愛過什麼人,他當時沒有回答她。
他有愛過誰嗎?
從小到大他就背負著要振興家族的使命,他比同齡人更早熟,他吃的苦也比同齡人更多,別人還在貪玩的時候,他已經學會了要顧全大局,顧全大局的人往往無法擁有屬於自己的兒女私情。
所以他結婚也不是因為情愛,他的婚姻更多的是出於責任,他娶過兩個女人,無論對誰都遵守著一個丈夫該有的責任,可是他很清楚,他不愛她們。
她說,愛一個人就是想和她在一起,看到她就很心生歡喜,如果這就是愛的話,他生命中出現過這樣的人,這個人就是她,他的君君。
他對韓文君的感情很複雜,一開始只是出於同情和憐愛將她接到這邊撫養,他的生命中就這樣多了一個小女孩陪伴,她的歡聲笑語,她的鮮活撫摸著他孤寂的內心,他才知道原來生活可以這麼熱鬧。
他習慣了有她在身邊,她成了如同他家人一般的存在。
可是她畢竟只是個小孩子,他對她的感情更像是長輩疼愛晚輩。
從什麼時候變得不一樣的呢?
他記不清了,他只知道她對他來說越來越重要,他越來越離不開她,他自私的想將她一直留在身邊,可是理智卻又讓他如長輩一般要給她自由。
他永遠都要顧全大局,不管是在工作上還是在生活上。
他從小就克己自律,做什麼事情都要循規蹈矩,他從來不會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他所做的決定都是要對大家都有利的,他好像一直就沒有任性選擇的權利。
可是誰規定了衛一陵就必須要活成那古板的,做什麼都要遵循所謂的規章制度的人?
為什麼他必須在決定事情方面要有原則?
為什麼?
為什麼衛一陵不能有任性的權利?
活到四十歲了,他好像從來都沒有為自己活過。
從小就被灌輸要振興家族,所以他努力,別人玩耍的時候他讀書,長大之後他被教育要有責任擔當,所以面對救了自己性命的女人,他將她娶回家給她想要的榮華富貴作為報答。
到後來,他自以為為了她好,讓她認識了一個混蛋,她甚至差點就和那個混蛋結婚。
衛一陵,你真是可悲啊,這麼多年了,你一直循規蹈矩,可是最終你又得到了什麼?
你連自己所愛的女人都無法擁有。
他突然很想瘋一次,這一生就瘋這一次,不惜以生命為祭,就瘋這麼一次。
衛一陵半天沒回答她的話,就用這種複雜的眼神望著她,韓文君有些失落,她很了解這個男人,他大概是怕話出口會讓她難過。
她嘆了口氣道:「算了,我也不強求什麼,就這樣吧。」
她說完轉身欲走,男人卻突然叫住她。
「君君。」
他的聲音帶著沙啞,就這麼簡單的兩個字,卻給人一種纏綿悱惻的感覺。
她向他看去,用眼神詢問,他猛然站起身快步向她走過來,他走到她跟前,什麼都沒有說,一把將她摟在了懷中。
他抱緊了她,叫著她的名字,「君君,君君。」
韓文君愣住了,她了解衛一陵,所以她知道這個男人的古板。
他對她一直都是疼愛又嚴厲的,她知道他疼愛他,可是卻又能把握好度,從來也不會更近一步,更不會和她有什麼曖昧。
這是第一次,衛一陵主動抱她。
不是安慰鼓勵的擁抱,好似蘊含著一種飽滿的感情,與男女之愛有關的感情。
「來我身邊。」
他對她說。
韓文君回過神來,無法形容心頭的驚喜,她竟激動得好半天說不出話。
「你……不害怕了嗎?」
她問。
「害怕。」
他抱緊她,「但我已經想好了。」
「想好什麼?」
「如果真的有悲劇的那一天,我就跟你去了。」
眼淚突然漫上了眼眶,她回摟住他,哽咽道:「衛一陵,你不要後悔。」
「不會。」
如果不做這個決定,他才會後悔。
「我還要跟你說一件事。」
他突然說,「挺重要的。」
「什麼?」
她一臉緊張問他。
他靠在她耳邊輕聲說道:「我還能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