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8-25 20:08:58 作者: 這碗粥
  李深回到小學生式的答題方法,一步一步拆解思路:「這樣明白嗎?」如果還不明白,他可能又要出去教室外吹風冷靜冷靜。閱讀

  陳烏夏認真地照抄了一遍以後說:「我明白了!」

  也沒有笨到無藥可救。李深說:「傳統解題方法不是不可以,但是小題能快就快,儘量把時間留給後面。」

  「嗯。」陳烏夏邊聽邊寫,在筆記上備註了他的名字。「深」字的一豎由粗變細,秀氣娟麗。

  他知道她寫字漂亮,在高二的暴雨夜晚就知道。他說:「下一題。」

  題目:等差數列{an}中,若S11=110,求a3+a4+a8+a9的值。

  李深摘下了手錶。

  這隻手錶做工精細,錶盤明快乾淨。和學生們戴的普通手錶完全不同。短短的做題時間,陳烏夏看清了她和他的差距是方方面面的。

  李深說:「這道題目和剛才那的思路完全一樣,給你十五秒答題時間。」

  她愣住:「不是一分鐘嗎?」

  「這題簡化一下,就是小學生三年級題,你不至於連口算都要一分鐘。」他按下手錶,「十五秒,計時開始。」

  她握緊了筆,迅速閱讀題目。

  表上的指針一秒秒過去。

  神奇的是,陳烏夏沒有了從前腦子放空的狀態,反而豁然開朗。

  「時間到。」李深用筆壓住紙。

  她輕輕說出答案:「40。」經李深講解,這題的確變成小學生算術了。

  「答對了。」

  「李深,謝謝你!」什麼雞湯也比不上正確答題來得直接給力。

  她就算笑也是恬靜的,這樣激動比較少見。他說:「這兩題很簡單,試題複雜多變,但萬變不離其宗。我會把適用的題型整理給你,你死記硬背就行。」

  「好!」

  「先做作業吧,明天繼續。」

  「就這樣了?」她都做好惡補數學的準備了。

  「才第一天,我只是了解一下你大致什麼水平。」李深拿起她的草稿紙。

  「哦。」就是班級四十七名的真實水平吧……她臉上的笑容垮了。

  李深裝起草稿紙,就要走了,忽然折回來,他傾身向下:「陳烏夏。」

  「嗯?」他的眼裡映著小小的她。她今天穿了灰藍校服,早知……應該穿漂亮點的。

  李深:「別灰心。」

  他沒有太大熱情,可她從中汲取了無限力量,瞬間對未來充滿信心:「好!」

  回家路上,她和他相距大約五十米。

  他從來不會停下等她。但是,她看見他黑黑的影子裡飛出了一道光,這是她的燈塔。她要努力考上大學。

  ----

  體育課上。

  陳烏夏做完了拉伸,蹲下來綁鞋帶。

  肖奕媛跟著彎下身子,問:「李深的補課怎麼樣?有沒有不耐煩?」

  「他講解挺好的。有時候他思路太快,我跟不上,他還會給我時間想清楚。」陳烏夏站起來,「這種時候,我特別尷尬,覺得自己好笨啊。」

  肖奕媛似笑非笑:「他批評你了嗎?」

  「他除了講題,很少說別的。」李深比堂哥冷靜。或者說,李深相當克制,生氣也不會表露。

  肖奕媛踢了踢沙子:「初中時候,他還會和男生開幾句玩笑。高中變酷了。」

  關於李深的初中,肖奕媛說過許多許多。陳烏夏不接話。

  肖奕媛把沙子踢遠了:「李深怎麼還不打球?」

  男同學集中在籃球場,幾個男同學正在搶籃板,熱火朝天的。

  李深在場外觀賽。鄺力一邊為投籃的同學鼓掌,一邊和李深說什麼。

  肖奕媛笑起來,說:「他籃球打得超好,初中有膽大的女同學給他唱日文的『好想大聲說愛你』。可惜,沒下文了。」

  陳烏夏在想,能贏李深的女生會是什麼樣的?

  肖奕媛收回目光,問:「哎,你覺得鄺力怎麼樣?」

  話題終於不再圍繞李深了,陳烏夏立即說:「他是個好班長。這就是真正的領導者吧,不會看不起差生。誰遇到了問題向他請教,他都樂於解答。」


  「你高一高二參加了互助組吧?」

  陳烏夏點頭:「不過沒遇上班長這樣一視同仁的人,我寧願讓我哥給我輔導了。可是我哥性子急,教不了我這麼笨的。」

  「鄺力脾氣好,有耐心。」

  「是啊。」

  肖奕媛上前一步,低聲說:「可是鄺力跟我不和。」

  「為什麼?」

  「他不喜歡我,把我當燙手山芋。分組那天,他給我名字連線的時候直冒冷汗,怕和我一組吧。」肖奕媛像是開玩笑,問:「你要不要換去鄺力組?」

  「這樣不好吧,豈不是明擺著你擠兌他麼。」陳烏夏隱隱覺得,話題又要轉回李深之上了。

  「就不能是你崇拜他,專門找他輔導嗎?」

  「李深第一次進互助小組,要是我貿貿然走掉,等於拂了他的面子啊。」

  「說的也是。我怎麼沒排上四十七呢。我真羨慕你啊。」肖奕媛的語氣突然變得悲涼,「真羨慕啊。」

  肖奕媛說過很多次「羨慕」,之前的那些,陳烏夏當是客氣話,唯有這一次,她相信是由衷的。但是,李深是高考的浮木,她想爭取一把。

  「集合了!」體育老師喊,「女生集合!準備跳高了。」

  魏靜享這時慢悠悠地走來:「陳烏夏,李深給你補課的感覺如何啊?」

  「還好。」知道魏靜享對李深有成見,陳烏夏不會多說。

  魏靜享用手肘箍住陳烏夏,說:「他要是欺負你,你告訴我,我喊人去堵他。」魏靜享太想找藉口給李深使絆子了。

  陳烏夏想把手抽回來,誰知被箍緊了。「沒有欺負,普通的補課而已。」

  一個女同學說:「李深以前從來不參加補課,今年好新鮮。」

  另一個問:「四十七有什麼含義?難道李深生日在四月七?」

  「他生日不在四月。」說完魏靜享就要去沙池。

  肖奕媛譏嘲問:「你怎麼知道?」

  魏靜享嗤笑:「知己知彼,他是我的敵人,我給他扎小人的時候總得知道他生辰吧。」

  肖奕媛哈哈笑了:「不會是歡喜冤家吧。」

  「日。」自從學了重慶話,魏靜享用得賊溜,「李深滿肚子壞水,我才不和他冤家。」

  「誰知道你什麼心思,你對他一直很關注啊。」

  魏靜享高傲地抬頭:「少把我拉到和你一樣的眼光。」

  肖奕媛眯起眼:「你什麼意思?」

  「話里的意思,不懂的話去翻字典。」

  「魏靜享,你拽什麼啊?」肖奕媛怪笑。

  「我,魏姐,人送外號鑒婊達人。」魏靜享指著肖奕媛的鼻子,「肖奕媛,收起你的做作,從初中部升上來的人不是只有你。你初中什麼樣當我不知道啊。」

  肖奕媛變了臉:「你——」

  「不服氣啊?不服氣給我憋著。」魏靜享向空中大笑。

  肖奕媛來氣了:「你個小太妹,翹課翹得要被退學了!」

  魏靜享不怒反笑,走向一個女同學:「來,你告訴她,我是小太妹嗎?」

  女同學說:「魏姐是大姐頭。」

  「聽見沒有?」魏靜享一臉挑釁。

  肖奕媛就要向魏靜享衝過去。

  陳烏夏急忙拉住:「你們別鬧了。」

  身後的兩個女同學起鬨說:「魏姐加油!」

  「你們幾個在幹什麼?」體育老師發現了這邊的動靜,攔在兩個女生中間,「魏靜享,肖奕媛,罰做伏地挺身,各十個。」

  「老師,能不能改成仰臥起坐啊?」魏靜享討價還價。

  體育老師說:「仰臥起坐二十個,肖奕媛給你抱腿,做完了你倆互換。」

  這邊,魏靜享和肖奕媛互瞪了一眼,然後各自領罰。

  那邊,李深終於上場打籃球了。他一邊運球,一邊做了一個假動作,接著左轉身突破了防線,一躍而起。

  陳烏夏站得遠,憑空想像他的肌肉線條。

  籃球在籃筐里打轉,越轉越慢,最後落入了網中。


  鄺力上前和李深拍了下掌。

  陳烏夏也在心底鼓掌。

  「陳烏夏。」體育老師喊人了。

  「到。」輪到她跳高了。

  李深停了下來,向這邊看了一眼,然後把手裡的籃球傳了出去。

  鄺力接過球,三個箭步躍起投籃。

  「不玩了。」李深站到場外,擰開礦泉水喝了一口,轉頭面向沙池。

  只見陳烏夏鬆了松腿腳,深呼一口氣助跑。快到橫杆時,她左腳用力一蹬,身子向左旋轉,騰空仰臥如一隻輕盈的飛燕,越過了跳高架。她倒在墊子上,再利落地起來。

  李深低下頭,擰上了瓶蓋。他投向她的眼光似乎是在不經意間。

  反倒是鄺力遠望她的樣子很專注,專注到他差點被籃球砸中。他把籃球拍了回去,抹了抹汗說:「休息一會。」

  到了場邊,鄺力順了把頭髮,說:「陳烏夏性格文文靜靜的,可是體育好牛。上一次八百米測試,她跑了個第一。」鄺力本以為,魏靜享會是班上的運動健將,然而,人不可貌相,魏靜享跑不了幾米就大喘氣。

  李深:「嗯。」

  「對了,輔導怎麼樣?你和陳烏夏進展順利嗎?」

  「還行。」

  「說實話,我曾經把陳烏夏當成挑戰。」

  李深看向鄺力:「什麼挑戰?」

  「教學之路啊。」鄺力面向陳烏夏那邊,「要是能把她的成績升上去,我可太有成就感了。」

  「明年夏天由我來完成這一項班級成就。」籃球在李深的指尖旋轉。

  「你和陳烏夏的組合震驚了我們群。」鄺力說的是強化班那群人。李深在群里很不活躍,更別提和女同學聊天了。

  「是嗎。」李深像是完全不知道同學群的風雲變色。

  「魏靜享在班級末尾徘徊了幾年,你高二拒絕了她。高三接受了陳烏夏,跌破了我們的眼鏡。」

  李深看著鄺力的金邊眼鏡:「你的眼鏡就在你的鼻樑。」

  「你每次講冷笑話的時候,我都特別冷。」鄺力推推眼鏡,「哎,他們傳得有板有眼,想不想聽?」

  「什麼?」李深開始輕拍籃球。

  「你善待陳烏夏是不是因為。」鄺力壓低了聲音,「她是陳師兄的妹妹?」

  「你想像力真豐富。」和陳立洲有什麼關係。

  「還不是因為……你和他那不為人知的風花雪月。」鄺力擺了擺手,「別這麼看我,你和陳師兄的緋聞我是不信的。我佩服她們,有這編故事的能力,怎麼不用在作文上。李深,我雖然不相信她們的胡謅,但對你加入互助小組,我還是抱有很重的好奇心。幸運數字的藉口騙別人可以,在我這裡行不通。」

  李深反問:「你不是說陳烏夏認真刻苦嗎?」

  「是啊,魏靜享成績差是因為不用心。陳烏夏這麼認真,成績和不上課的魏靜享差不多,不更說明了她的天資……」

  「她天資不行。」李深偏要向天資挑戰,「鄺力,記得高一你去參加了一個數學競賽,慘敗而歸。」

  「為什麼說這事?」鄺力苦笑一下:「那次慘敗是因為我發燒了。不過,我知道你的意思,慘敗滋味不好受。」

  「我們不喜歡敗績,光是想想就不能忍。」李深和人對戰了半年圍棋,後來想嘗些新鮮的。但是AI的運算能力遠超人類,他不再玩了。

  這時,一個男同學向李深招手。李深輕輕地擲出籃球,說,「陳烏夏至今輸過多少次?難道你不好奇,她為什麼直到現在仍不放棄?」

  高二時,他無意中看到了她的分數,豈止一個慘字了得。就這資質可以堅持到高三,簡直是一個童話故事了。

  鄺力點頭:「大致明白了,嗯,我同樣好奇。」

  「鄺力,賭一把。」李深眼裡有什麼東西開始閃耀,「下次考試,陳烏夏一定會進步。」

  說到共同進步,鄺力興奮了起來:「行啊,李深。賭,跟你賭!但是,你不會給她押題吧?」

  「我能押中就是我的本事。」

  鄺力笑了:「你是不是也嘗到紅領巾更加鮮艷的成就感了?」

  李深看向陳烏夏。站在活潑的女同學之中,她含蓄又安靜。他不知她憋了多少眼淚在肚子裡,只能到圍牆裡放聲大哭。他說:「大家知道她現在歸我帶,她將來考不上大學,丟的是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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