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8-25 20:09:10 作者: 這碗粥
  這天上課的學生又少了幾個。

  黃紗說,這幾個同學假借實習的理由,去拉薩自駕遊了。

  陳烏夏把課程表排了排,星期四、五沒課。加上周末兩天,有四天的空檔。面試可以下周再準備。先去做個初步檢查也是好的。

  晚上,她在電腦前寫面試的發言稿。

  吳婷貝發了一句牢騷,說:「雷振真是個慫包。」

  劉雅靠在床上看小言書,不緊不慢地問:「怎麼了?」

  「沒什麼。」吳婷貝翹起二郎腿,在電腦椅上轉圈,「求我給他出謀劃策呢。」

  劉雅聽了這話,看陳烏夏一眼。「對了,陳烏夏,你那天和一個帥哥在飯堂吃了一下午飯?」

  陳烏夏擔心的狀況果然出現了:「那是我同學,碰巧遇上了,聊了一會。」

  吳婷貝來了精神:「什麼帥哥?什麼同學?」

  「問路那個。」劉雅說,「我男朋友去飯堂看球賽,見到兩人很膩歪。」

  陳烏夏抬起了頭:「我們只是聊天而已。」

  劉雅撇了下嘴,繼續看小言書里的英俊多金帥哥了。「為什麼我的男朋友既不英俊也不多金。」

  吳婷貝:「有男朋友就不錯了。」

  劉雅轉向陳烏夏,問:「你那個帥哥同學家境如何啊?」

  陳烏夏搖頭說:「不知道。」

  「人長得帥夠稀罕了,別那麼高要求。」吳婷貝湊到陳烏夏面前,「你要去面試了?」

  陳烏夏按下了保存:「嗯,這個周末我沒空。要提前準備一下。」

  吳婷貝問:「周末去幹嘛啊?」

  「出去一趟,治病。」陳烏夏求醫多年,幾個室友習慣了。

  吳婷貝:「去吧。祝你早日痊癒。也許這趟旅程有驚喜呢。」

  黃紗:「趁著大學早點治好。以後上了班,時間就不是自己的了。」

  陳烏夏給李深發了微信。

  Li:「好。」

  她的微信通訊錄有兩個Li。一個是李深的舊號碼,在這個聊天框裡,她和他的聯繫終止在三年前。之後就是:「對方開啟了好友驗證,你還不是他好友,請先發送好友驗證請求,對方驗證通過後,才能對話。」

  而她和李深的新號碼,聊天才剛剛開始。

  陳烏夏正想刪除那個舊號碼,突然發現她可以看見他的朋友圈。原來他的舊號碼重新加回了她。他不說,她一直也不知道。

  對了,他倆都不喜歡用嘴巴說。

  ----

  李深要訂機票,問陳烏夏拿身份證號。

  烏小夏:「我不喜歡坐飛機,耳壓難受。」

  李深把這句話看了很久。鈍痛緩慢順著荊棘藤,爬上他的心。

  他怕給她留下一世的殘缺。他到處問醫生,得到一個病癒的例子,又發現,不愈的例子更多更多,數不盡數。

  醫生說:「耳聾可以藉助助聽器,或者人工耳蝸,但耳鳴,醫學上沒有特效藥。」

  醫生又說:「如果是偶發耳鳴,治癒機率比較大。」


  這些生活上的不便,將遺憾終生。哪怕兩人走到一起,也會不停想起。想得多了,只會悲劇告終。

  李深給陳烏夏回了微信。

  Li:「我訂高鐵票。」

  烏小夏:「好,我星期天晚上到校就可以。」

  黃紗和男朋友聊了電話,然後氣沖沖地摔了手機:「還不如趕緊分算了。」

  吳婷貝順手拿起一把扇子,給黃紗扇風說:「消消火,又怎麼啦?」

  「還不是說畢業以後的事,反正我就是要回我家。」黃紗搶過扇子,自己猛扇,「與其以後異地戀,不如快刀斬亂麻。」

  劉雅從床上探出頭來:「異地戀也有成功的例子啊。」

  黃紗:「我可不行。我多疑,信不過他。」

  陳烏夏一邊收拾行李,一邊猶豫,自己和李深同行幾天,他女朋友是不是也有芥蒂。

  她真佩服他女朋友。換作是她,哪有這樣廣闊的胸懷。

  記憶回到下雨那天,李深說他有想著她。

  想什麼想,他早有女朋友了。

  ----

  念及孤男寡女,陳烏夏有意和李深保持距離,從他來學校接她的那一刻起。

  見到他下車,她清了清嗓子:「早晨。」

  「嗯。」他給她提行李、開車門。

  她禮貌地道了聲謝,不說話了。

  上了車,李深也沉默。

  車裡的氣壓有些低,駛出一段距離後,司機也受不了了,問:「聽歌嗎?」

  陳烏夏點點頭:「好。」然後轉頭向窗外了。

  一路無話。到了高鐵站,李深主動接過她的行李。

  她又道謝。

  李深突然說:「陳烏夏,你現在都不張牙舞爪了。」

  「……」她什麼時候張牙舞爪了?

  「以前你和炸毛獅子一樣,兇巴巴的。」高中的陳烏夏,敢爬牆,敢大哭,哪怕考了四十七名,垮臉時的表情也生機勃勃。

  「你亂講,我哥說我最溫柔了。」她說完覺得自己語氣的確有些凶。

  「陳烏夏。」

  她抬起了頭,見到他低下來的臉。他的眼睛裡盛滿了小小的她。她強作鎮定,一動不敢動。

  他說:「你要學會做一個惡人。」

  可她是陳烏夏,她就是善良心軟的。她躲開了他的目光:「我知道你有心照顧我。可是,我先向你道歉,再輪到你給我道歉,互相還債一樣,李深,我有心理負擔。」

  「嗯,我不給你負擔。」他直起身子,沒有再表達歉意。

  陳烏夏反而勸說:「你別跟怨婦一樣。臉色這麼差,病得比我還嚴重似的。」

  李深伸出手,摸了下她的頭:「陳烏夏。」

  她怔了。

  「陳烏夏。」

  她僵住脖子:「嗯。」

  「陳烏夏。」

  「嗯?」

  「陳烏夏。」


  「……」她任他叫了。

  李深說不出別的,叫她的名字安撫她,同時也安撫自己:「以後你難受的時候都會有我在。」

  「噢……」陳烏夏點了點頭。

  堂哥關心她,她不能天天倒苦水。不到太難受的程度,她寧願自己忍著。

  吳婷貝相處挺好,但她大大咧咧,共情不大。陳烏夏不會多說自己的病症。

  除了至親的親人,悲喜都是自己的。李深是罪魁禍首,他越是不可一世,她越是悲憤填膺。他上了大學,她成了唯一受害者,似乎只有向他發泄才是理直氣壯的。

  ----

  高鐵上,陳烏夏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覺。半路醒來,她的身上蓋了張毯子。

  李深沒有休息,正用電腦在忙碌。

  從前她總是追著他的背影走,現在她連他的影子也看不見了。

  他拿手機在回復什麼。

  她想起他置頂的橙色頭像,大概是向女朋友匯報行蹤吧。

  之後,陳烏夏迷迷糊糊地又睡過去了。

  李深背上負罪感以後,她無比信任他。然而到了酒店的時候,她的心裡又一個咯噔——他只訂了一間房。

  她質問:「為什麼不訂兩間房?」

  他回答:「沒有了。這裡有秋交會,酒店爆滿。」

  陳烏夏立刻上網查酒店。最近確實是秋交會,空房要到下周才有。

  李深看出她的顧慮,說:「五星級客房有套間,上去你就知道了。」

  她將信將疑。和他乘電梯時,故意站在他的對角。

  酒店套房配置了兩套洗漱間,但是只有一張床。

  李深把行李放下,說:「外面的沙發歸我。」

  他手長腳長,在沙發上只能縮起睡。

  「噢……」陳烏夏幾次想問他的女朋友,最後還是沒有問出口。她始終覺得他的女朋友大度得過分了。

  ----

  行程馬不停蹄。午飯完畢,去了診所。

  醫生見到李深,開口第一句話問的是:「你左耳如何了?傷口好了嗎?有沒有耳鳴現象?」

  陳烏夏驚訝地看了看李深的左耳,不至於到診所打的耳洞吧。

  他淡淡的:「沒事了。」

  她低問:「你的左耳怎麼了?」

  「沒什麼。」

  李深不願多談,她也不好追問了。

  醫生給陳烏夏做了檢查:「沒有外傷,估計是神經的問題。這樣吧,給你做做針灸。有些人做一次就有改變。」

  長針刺進了穴位。耳朵裡面有東西跳了跳,那一瞬間周圍聲音變大了。針在耳部,陳烏夏不敢動,不敢說。眼珠子溜溜的,靜靜坐了半個小時,直至醫生取針。

  醫生問:「有感覺嗎?」

  陳烏夏:「針扎進去的時候有,拔掉就沒有了。」

  醫生:「有變化是好事。明天還在這邊嗎?」

  李深:「在。」


  醫生:「再過來吧,最好能連續紮上三天。」

  離開了診所,陳烏夏的右耳突然想起一聲很輕的「噗」。同時,她的腳步因為遲緩而踉蹌了一下。

  李深及時拉了她一把。

  她感受著右耳的微小變化:「李深,有變化了!」

  「會好的,陳烏夏。」他由衷地說。

  她點了點頭:「這次或許真的有希望了。我以前試過針灸,但是那枚針只扎在表皮。這個醫生一針像是刺穿了似的。」

  他點頭:「嗯。」

  她居然覺得這時的李深有些溫順。她轉身走下了台階。

  李深問:「想去哪兒逛嗎?」

  她搖搖頭:「就這樣走走吧。」

  「你實習安排得如何?」

  「等通知吧。」

  「當導遊?」

  「我不喜歡當導遊。」陳烏夏說,「有一次,我帶的旅行團到了購物點,什麼也沒買。地陪臉色不好看,數落我的旅行團窮酸命,還夥同當地大巴司機圍堵我,不讓我走。我只好自己掏錢買了條項鍊。八百塊。我哥知道以後氣死了,讓我只在本市當導遊。」

  「以後有我在。」

  李深說的和堂哥的話重疊了。但她和李深哪有什麼以後。她岔開了話題:「對了,酒店住一晚多少錢?」

  「錢的事你別管。」

  「那多不好意思。」

  「我花得慢,賺得快。」

  「……」小學渣總在不經意間被碾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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