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深看到的是勃勃生機。閱讀
陳烏夏最動人的並非燦爛的笑容,而是微微竊喜時,收斂的喜悅。很輕,宛如春天裡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他很久沒見過這樣小小的笑。
陳烏夏沒有亂瞟,正想找藉口回房。
吳婷貝來了通電話。
謝天謝地,陳烏夏簡直跟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啊,是我室友的視頻聊天。」
畫面接通之前,李深及時離開了——他沒有興趣在別人面前展示自己的浴袍。
陳烏夏一邊拿著手機,一邊回了房間,拉上了門。
吳婷貝看著視頻里背景的變化,問:「夏夏,你那是酒店嗎?套間啊?」
陳烏夏:「嗯。」
劉雅向吳婷貝的手機探了下頭,之後又不見了。
吳婷貝笑著問:「你的病治得怎麼樣?」
「剛開始。」陳烏夏坐在床上,「什麼事呀?」
「不是我有事,是另一個人。」吳婷貝轉頭向著左邊招手,「餵,過來啊,你一個大男人,慫不慫啊?」
慢慢的,另一個人進入了攝像頭。雷振漲紅了那張暑假養胖的臉,「陳烏夏,你去旅遊啊?」
「是啊。」陳烏夏也不想聊治病。
「吳婷貝說你在找實習單位?」雷振說完看一眼旁邊,「有眉目了嗎?」
「還沒有。等面試了才知道。」
「我的實習定了。要不我給你介紹過去?」雷振看著她的臉,說話輕又慢,「我實習的地方離你家挺近的。」
陳烏夏問:「是哪家?」
這時,李深拉開了房門。
陳烏夏掩飾自己的表情時,慌了一下,沒聽清雷振說的公司名字,說:「先謝謝你了。我想等我面試完再說。」
雷振點頭說:「好吧。」
李深走得很慢,但越來越近了。
陳烏夏連忙說:「雷振,我有空再和你聊。」
雷振:「好。我還是把公司的簡介發你吧。如果你也想加入,這兩天給我回信,我給你報上去。」
陳烏夏:「嗯。」
雷振:「陳烏夏。」
「啊?」她低了低頭。
「早點回來,我有話……」雷振的話說到一半。
吳婷貝的笑聲響起了。
雷振看了她一眼。
吳婷貝說:「我走了,走了。」然後笑聲遠了。
雷振這才繼續看著陳烏夏:「其實,這通視頻是吳婷貝硬要我打的。我個人覺得,可能文字的表述更適合。但是……也不想等了。」
陳烏夏因為李深的出現而緊張,和雷振說話也跟著急了些:「什麼?」
雷振:「陳烏夏,我喜歡你。就你要不要當我的女朋友?」
陳烏夏不由地避開手機屏幕,怔怔地和李深對望。
雷振喘了口氣:「終於一鼓作氣說完了。我為這事喝多少酒了。可能文字表達才不尷尬吧……陳烏夏,你考慮一下,拜拜。」
雷振完成了任務,但是陳烏夏反而有一種麻煩將至的預感。
李深變得冷然:「男的是誰?」
「同學。」
問的是廢話,回答的也是。陳烏夏因為雷振的表白而措手不及,而且還是當著李深的面,她抓緊被子說:「我要休息了,你出去吧。」
李深沒有動。
陳烏夏尷尬的時候收到了吳婷貝的微信。
吳婷貝:「雷振終於不慫了!」附帶一個愛心。
吳婷貝自己的初戀沒個著落,到處操心別人的戀情。
陳烏夏看著搞笑的表情包,嘴角輕輕揚了揚。
李深見到她的笑,有了動作,問:「你答應了?」
「你不是聽著嘛,我都沒說話的機會,何來答應不答應。」
「陳烏夏。」李深欺身過來,「你的追求者很多。」
「哪有。」他的浴袍下似乎什麼都沒穿,大大的開襟走光了。非禮勿視,陳烏夏立即抬頭看他的臉。
他的眼裡裝著的星河,是她無法想像的浩瀚。
她移開眼,轉向了窗簾:「也就是今天才被你撞見一個。」她不習慣拒絕,一旦雷振捅破這層窗戶紙,以後就尷尬了。
「陳烏夏。」李深越逼越近,雙手撐在她的兩邊,半低著身子,然後把即將出口的話忍了下去。
「靠這麼近幹嘛!」陳烏夏伸手給他一拳,被他一把捉住了。
他靠近她的臉頰。她還在掙扎,直到他輕輕撫了下她的右耳,然後在她的右耳邊說了什麼。
她的左耳被壓在枕上。右耳溫熱,像是回到了被撞的那天。李深的這句話太輕、太低,她想轉頭讓左耳去聽:「你說什麼?」
李深頓了一下,然後硬是把她壓下,臉埋在了她的右肩。「陳烏夏,會好的。」
太輕了,她還是沒聽見。
他緊緊抱著她。她損失的低頻就是他的聲音,她的右耳連他的呼吸也聽不見了。
她察覺到他繃緊的肌肉,知道他翻湧的情緒是在為她難過。她嘆一聲氣,可惜自己,也可惜他。
李深一手插進她的發間,輕輕地梳了梳。他提高音量說:「陳烏夏,會好的。」
她這時聽見了,拍拍他的背。接著,她意識到兩人這樣的擁抱不合時宜,說:「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明天還要去診所。」她看著很鎮定,但眼珠子四處亂瞟,不敢向著他。她甚至在數天花板的水晶燈有多少顆珠子。
李深抬了抬身子。松松垮垮的浴袍,因為開襟過大,滑了下來,露出一段寬肩,一道青筋隨著他抬手的動作乍現。
陳烏夏不小心瞄到了。壓在她上面的是長大成人的男人,肌肉從上蜿蜒而下,蟄伏的力量更危險。她咳了好幾下:「李深,好晚了啊……」
她的小臉頰像是串起了兩個小燈籠,透著紅潤的光。
「陳烏夏,我沒有女朋友。」李深現在能說的僅止於此。
陳烏夏覺得自己是不是明白了什麼。但什麼答案也沒有。或者有,可她將他的情感歸類為愧疚。
她不要他因同情而生起的憐愛。
李深離開房間以後,她坐起來,雙手抱膝,看著那一道房門。
外面沙發容不下他的身長。而這張大床,躺三個人也綽綽有餘。
李深飛了長途,又陪她坐高鐵,他比她疲憊,更需要好好休息吧……
陳烏夏從柜子里抱出被子,疊成長條,放在大床中間。
她關了燈,閉上眼。
她沒有主動招呼他進來,但把中間線放在這裡。
這趟行程沒有擦槍走火,甚至還完成了一項學習任務——那就是李深幫陳烏夏修改了簡歷。這是他主動問起的:「簡歷準備得怎麼樣了?」
「差不多了。」
「給我看看。」
「好啊。」陳烏夏立即呈上去了。
「廢話少寫。」他改完後,順便美化了她的排版。
「你好厲害啊。」她滿眼的讚賞和高三時一樣,「謝謝。」
「嗯,以後記得問我。」
「好。」在學習方面,她給予他百分百的信任。至於男人的本性……當年的那一個吻,他仍然沒有解釋。
不過,她覺得應該慢慢相信他吧。畢竟,求醫治病的日子還很長很長……
李深又問:「面試衣服準備好了嗎?」
陳烏夏回過神:「我哥暑假前就給我買了。」
之後,李深接了個電話,說什麼任務支線的事。
她生怕耽誤他賺錢,回在房間看電視。
到了晚上。她抱起被子,在床上橫了一道線。
他還是沒有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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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收拾完行李,李深問:「感覺如何?」
「扎針的時候有感覺,之後就沒有了。」陳烏夏抬起頭,看到他越靠越近,她僵住,然後被摟住。
「陳烏夏。」
「嗯。」
「陳烏夏。」他有情緒的時候喜歡叫她的名字,仿佛這三個字是他的鎮靜劑。
「嗯。」她很配合。
「陳烏夏。」
「嗯。」他抱得緊了。
她沒有掙扎,安靜擁抱的這一分鐘,兩人無話。
陳烏夏在期待名醫的救治,李深何嘗不是。他和她一樣,迫切盼望她的痊癒。即便嘴上不再道歉,可他無時無刻不在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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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校門口,陳烏夏想下車。
李深卻說:「離你的寢室很遠。」
計程車一路到了女生區。
李深打開後備箱,提了行李出來。
旁邊一人喊:「陳烏夏。」
好巧不巧的,劉雅正好就在樓下。陳烏夏點點頭,當是打招呼。
劉雅挽著男朋友,散步歸來。見到李深,她停了下來。她的男朋友捂了下她的眼睛。
李深還嫌自己不夠招眼,問:「要不要給你送上樓?」
陳烏夏連忙拒絕:「不用了,我力氣大。」
「我先走了,國慶再回來。」
她低頭,趕著他:「你趕緊走吧。」不待他離開,她轉身就走了。
然而,不止劉雅見到了這一幕,也有其他女生過來問:「陳烏夏,那是你的誰呀?」
「高中同學。」陳烏夏回答。
這天上課時,黃紗和男朋友大吵了一架。她不跟男朋友吃午飯了。
劉雅和男朋友也在冷戰。
寢室四人難得一起去飯堂。
說起吵架,黃紗很冷靜地分析:「這是提前預熱。等到明年我跟他沒感情了,走得也瀟灑。」
吳婷貝問:「你為什麼不留在這裡呢?」
黃紗:「去年開始,我媽大病小病,我想回家照顧了。」
吳婷貝:「你可以把你媽接過來嗎?」
黃紗:「老人家在鄉下呆慣了,大城市反而受不了。」
吳婷貝:「你說你這是什麼事?又不是兩個人出軌了、劈腿了、小三了。」
黃紗:「異地戀才是磨人呢,到時候,誰知道會不會就出軌了。山長水遠的,我又不能隨時捉姦。」
陳烏夏:「你和他感情深厚,可惜了。」
黃紗笑了下:「還有不到一年多,到時候再看吧。現在大吵,以後小吵,吵著吵著就散了。」
劉雅:「男人的劣根性啊,就算你盯著也不一定安分,更何況異地戀。我支持你。」
吳婷貝嘆氣:「你們兩個以前秀恩愛的,給了我和夏夏一記重擊啊。」
「本來就是。」劉雅看一眼陳烏夏,「尤其條件好的。有本事的男人,每個城市都有紅顏知己,你說可怕不可怕?」
聽著這個話題,陳烏夏有些尷尬。她和李深相距兩千多公里。這陣子,他每天給她發微信,很普通的問候,但——
以前陳烏夏哪有捧手機聊微信的時候,吳婷貝發現了端倪。她說:「以後單身狗只剩我一個了,是不是?夏夏。」
陳烏夏低頭:「不知道啊。」
劉雅:「陳烏夏,你上周末是和那個帥哥同學一起嗎?」
陳烏夏:「啊?」
劉雅:「他不是送你回來嗎?」
陳烏夏:「他認識醫生,介紹我過去。」
到了飯堂,陳烏夏剛刷了卡。
吳婷貝大叫:「天哪,夏夏,你的飯卡餘額後邊是幾個零啊?」
陳烏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