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2024-08-26 00:10:00 作者: 昔邀曉
  第51章

  終於在九月的最後幾天,衛十硯抵達雍都。

  各地官員離開轄地都得提前報備,所以早早便有消息傳開,說從黔北來雍都慶賀太子大婚的不是年僅十五歲的黔北王祁少真,而是因黔北王太過年輕,暫代玄武營統帥一職的大將軍衛十硯。

  因這些年來戍守黔北邊境,衛十硯作為玄武營的大將軍,在各地都頗有威名,即便是在遠離黔北的繁華雍都,亦有不少對他崇拜至極的狂熱分子,因他的到來而激動不已。

  這樣的情緒被一點點散播出去,即便是原先不知道衛十硯的人,也都開始對衛十硯的到來充滿了期待。

  更有些人得知衛十硯的原配已去世多年,且膝下無兒,只有一個原配帶來的拖油瓶,便打起了要替其續弦的主意,即便自家沒有年齡適合的女兒,也能找別家給他們拉媒,一旦成功了,兩家都得記著媒人的好,豈不美哉?

  因這種種,衛十硯入城當天可謂是萬人空巷,大街兩旁圍聚了不少的百姓,邊上的酒肆茶樓也都人滿為患。

  衛十硯領頭騎馬,身後跟著他的親兵與幾大車賀禮,他們都是真刀真槍浴過血的兵,即便此番前來是為祝賀儲君大婚,也難掩他們身上那凜冽肅穆的軍人氣勢。

  不少人被這樣的氣勢所震懾,一時間竟都寂靜無聲,直到一條帕子隨風落到了衛十硯肩頭,眾人才齊齊回神,於人群中爆發出激烈的吶喊與歡呼,更有源源不斷的帕子與鮮花被擲向那英武不凡的將軍。

  高樓之上,因看呆了眼而被風吹落手中帕子的姑娘羞得滿臉通紅,她捂著臉想要躲到窗後,可又捨不得錯過這次難得的機會,便硬撐著在窗邊佇立,視線緊盯那騎在馬上漸行漸遠的衛十硯。

  可惜直到身影消失在視線盡頭,那男人都不曾回頭看她一眼,叫她失落至極。

  ……

  得知衛十硯到來,賀輕雀特地入了宮,說是找殷箏,實則是想看看能不能和入宮覲見的衛十硯撞上。

  聽聞北地苦寒,農業商業都一般,出名的文士也不多,所以黔北之人多以軍功發家,因此玄武營算是七大營中實力最無可指摘的一營。

  這次賀輕雀特地帶了一小部分朱雀營的兵來,若能得衛十硯允許,讓她帶來的朱雀營和隨行而來的玄武營到城外切磋切磋,那她真是做夢都能笑醒。

  為此賀輕雀特意帶著殷箏在紫宸殿的附近溜達,結果被羽林軍報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不明所以,叫人喚她們進殿。

  一旁的聞澤猜到了賀輕雀想幹嘛,倒也不怎麼意外,只是聽說殷箏也在,便表現出了些許的不自然。

  同樣變得不自然的,還有從入城開始就一直保持著沉穩淡定的衛十硯,似乎入城以來遇到的種種,都比不上羽林軍口中提到的「殷姑娘」三個字。

  不過片刻,殷箏與賀輕雀一塊踏入殿內。

  衛十硯的視線自殷箏出現後就再沒有挪動過,他定定地看著殷箏的臉,像是透過她看到了恢復記憶前溫柔而又堅強的安武。

  當真是越來越像了。

  在場的肅東王也有一樣的想法,總覺得這位殷府二姑娘,越看越像他記憶中的安武,但聽說她身體不好,還時常生病——這點倒是和看似柔弱,實則強健得像頭小牛犢的安武不同。

  殷箏與賀輕雀向皇帝行禮,皇帝問她們為何在紫宸殿外逗留,賀輕雀便直言了來意。

  皇帝看向衛十硯,眾人也隨著皇帝的目光看向了衛十硯。

  衛十硯這才收回落在殷箏身上的視線,道:「太子殿下婚期將近,大喜的日子,恐怕不好見血。」

  聞澤卻說:「無妨,我不信這些,而且我也很好奇,玄武營是否真的如世人所說的那樣厲害,衛將軍若不介意,不如再加上麒麟營與北營。」

  此言一出,殿內的武將都有些躍躍欲試,雕塑一般矗立在皇帝身邊的羽林軍統領更是戰意十足,內心直呼太子殿下提了個好建議。

  肅東王雖統領青龍營,卻沒有尋常武將的好勝心,對切磋比斗之事也不熱衷,但他仔細觀察了一下聞澤,又細細品味了一番聞澤剛剛說的話,不知猜到了什麼,便開始推波助瀾:「既然朱雀玄武都上了,怎能少得了肅東的青龍營,可惜臨西那邊的人還沒到,不然加上白虎營,東南西北中五大營便算齊了。」

  「是啊,如此難得的機會,不比上一場豈不可惜?」

  「只要定下規則,點到即止,再備好大夫,想來也不會出多大的事。」


  「可惜缺個南營,不然便可湊齊七大營了。」

  「南營近來人手奇缺,怕是參與不了。」

  聞澤和肅東王不過起個頭,便讓衛十硯原本的拒絕被人遺忘,最後由皇帝下口諭,將此事交由兵部安排,時間便定在婚禮之前。

  衛十硯還想拒絕,不曾想一直沒有出聲的殷箏突然開口,說道:「殷箏也格外仰慕驍勇之師,不知可否懇求陛下,讓最後勝出的一方,於大婚之日護送殷箏出閣?」

  這話一出,比試的彩頭頓時就有了,畢竟殷箏不是尋常女子,分量也非尋常太子妃可比,甚至至今還有人稱她神女,若能獲得護送殷箏出嫁的資格,那將會是極大的殊榮。

  還有些不包含在七大營內的將領向陛下申請參與這次的比試,而衛十硯則因為勝者能護送殷箏出嫁,不再出言推拒。

  之後還有一場宴席,皇帝見殷箏面露疲色,便讓她先回去休息。

  殷箏謝恩告退,可她在離開紫宸殿後並未回扶搖閣,而是去了東宮。

  肅東王能發現聞澤有意促成比試,殷箏自然也能發現,她不懂聞澤目的為何,卻隱隱有預感,這事和自己有關。

  而且她總覺得聞澤最近幾天一直在躲著她,是因為兩人的賭約?

  還是因為……幽州那邊查到了什麼?

  殷箏想起,聞澤最近一次告訴她長夜軍從黔北傳來的消息是在半個月前,他說那些鴿子確實飛到了幽州,為防打草驚蛇,長夜軍在鴿子落地前便將鴿子攔截,並開始了對幽州州牧李純的搜查。

  那之後聞澤便沒在她面前提起過幽州的事情。

  應當是聞澤查到什麼,卻沒告訴她,心虛了。

  殷箏想得明白,但她卻不曾細思為什麼聞澤會因為有事瞞著自己而心虛,仿佛不追究背後的因果,就能假裝自己什麼都不知道一樣。

  皇帝那邊的宴席持續了很久,殷箏也在東宮等了很久,期間她有些犯困,就在榻上睡著了。

  睡夢中有人碰她的臉,她以為是江易,便想把對方作亂的手拂開,結果一掌揮過去,對方非但沒有把手收回,還反握住了她的手。

  寬大的手掌一碰便知不是江易,殷箏睜開眼,對坐在榻邊的聞澤道:「我睡了多久?」

  聞澤見她一臉睡到不知今夕是何年的迷糊,便大著膽子捏了捏殷箏綿軟無力的手指,回道:「快酉時了。」

  殷箏沒想到自己居然一口氣睡了將近兩個時辰。

  聞澤趁著殷箏還未清醒,又捏了兩下殷箏的指腹,這才把殷箏的手放開:「賈圓說你還未用午飯,我叫他去準備了些吃的,你吃完再走。」

  殷箏嗯了一聲,從榻上坐起來,揉了揉因睡姿不對導致酸痛的脖頸,並問聞澤:「你先前讓長夜軍調查李純,可曾查出些什麼?」

  聞澤抬手替她把壓歪的珍珠排簪擺正,隨口道:「暫時還沒有。」

  殷箏看向聞澤:「你的演技不太好。」

  聞澤:「……是沒你好。」

  殷箏等了一會兒,見聞澤說完這句話沒打算接著說下去,便問他:「真打算一直瞞著,不告訴我?」

  聞澤本就心虛了好幾天,現下被殷箏這麼一追問,便有些煩躁,直言:「我本來就沒有必要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你。」

  這話有些傷人,聞澤說完就後悔了,也不知道要怎麼把話收回,只能咬牙沉默。

  殷箏安靜了一會兒,半響,曠闊的殿內響起她的聲音:「你說的有道理。」

  簡簡單單一句話,卻像是一把重錘,在聞澤心上狠狠敲了一下,他驀地一慌,連忙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殷箏臉上揚起一抹淺笑:「那殿下可願將實情告訴我?」

  聞澤對上殷箏的笑顏,察覺到什麼,問:「你故意的吧?

  你是不是知道……」我心裡有你,故意嚇唬我逼我說實話?

  聞澤及時剎車,把險些脫口而出的後半句話給咽了回去。

  問不能問,說又不能不說,聞澤糾結萬分,最終還是對殷箏道:「我可以告訴你,但先說好,不許再像上次那樣。」

  上次?

  哪樣?

  殷箏沒聽明白,聞澤也沒和她解釋,只拿來一疊信件給她,告訴她這些都是李純藏起來的,和衛十硯的往來信件。

  殷箏將信翻開,仔細辨認了一番,確定是衛十硯的字跡沒錯。

  隨後她便開始閱覽信上的內容,開頭幾封還好,殷箏看完後不過是沉下了臉,之後又看了幾封,她開始不自覺地加快了呼吸,手也抖了起來。

  這時她才知道,聞澤說的上次,是指她在扶搖閣一樓犯老毛病那次。

  思緒開始陷入混亂,殷箏也不想在看完信件之前倒下,於是她閉上眼,努力調整自己的呼吸,好不容易才恢復了平靜。

  只是她的手腳還有些發麻。

  她顧不上這麼多,將剩下的信件一口氣看完,然後呆愣了許久。

  啪嗒一聲輕響,殷箏慢吞吞轉動眼珠,發現手中的信紙上暈開了濕痕。

  聞澤將那封信從她手中抽走,還抬起她的臉,替她擦拭濕潤的臉龐。

  殷箏這才發現自己居然哭了,她張嘴想要說什麼,卻沒能發出任何聲音。

  可能是嗓子太干——她這麼想著,咽了口口水,嘗到了鐵腥味。

  怎麼會有鐵腥味?

  不等她弄明白,她便哇地一下吐出了大口的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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