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下)

2024-08-26 00:10:03 作者: 昔邀曉
  番外二(下)

  雕著梨花圖樣的紅木圓盒,不過半個巴掌大小,打上絡子掛在腰間做配飾,看起來一點也不顯眼。

  蒲佳媛將小盒子拿在手上把玩了一會兒,然後才將盒子一端對準了牆邊擺放的花瓶,按下機括,三道半指長的細箭便飛射而出,將花瓶擊碎,同時也狠狠地扎進了牆裡。

  略顯兇殘的效果讓蒲佳媛十分滿意,她打開盒子,一旁的僕從送上補充用的細箭。

  蒲佳媛拿起細箭,卻並未放進盒子裡,而是仔細看了看,然後對僕從到:「餵上毒再拿來,要能見血封喉的毒。」

  僕從領命而去,蒲佳媛放下盒子,白嫩的指尖按壓太陽穴,閉目養神。

  經過青苑一事,蒲佳媛不僅將自己養在別苑裡的男人都送去了獄裡,還找能工巧匠,替她打造了這麼一個小小的機關盒子。

  這樣即便被刺客近了身,她也能絕地反擊。

  縹緲的香菸自爐中緩緩升起,蒲佳媛在等,不是等僕從把淬好毒的短箭送來,而是等……

  「大人。」

  被蒲佳媛遣去濟世堂的管事踏進屋內,對蒲佳媛道:「濟世堂內,確實有一名叫趙學,字齊仁的大夫,只是那大夫年前便被人請去了臨西,至今未歸。」

  蒲佳媛聽管事回稟,心頭大震。

  她沒想到這世上竟然真有這麼一個人,那她的夢……難道並非是夢,而是對下輩子的預知?

  不怪蒲佳媛遲鈍,實在是像她這般的惡人,若真信什麼神佛法道因果報應,也就不會這麼肆無忌憚為所欲為了。

  況且在她第二場夢裡,殷箏給自己出的主意和她本人的想法一模一樣,難免就讓她覺得,這夢不過是日有所思。

  而所謂的趙學,也不過是她對自己現實里的丈夫太過失望而臆想出來的人物。

  可臆想的人物,怎麼會正好和現實里的人對上,除非……

  蒲佳媛又問了管事幾句,發現現實里趙學的生平和夢中的趙學一般無二,她站起身來回走了一圈,少有的慌了。

  就在這時,管事又說:「趙大夫雖不在雍都,但他家夫人在,大人可要老奴去將她請來?」

  蒲佳媛整個頓住,動作僵硬地轉頭看向管事:「你說什麼?

  他夫人?」

  趙學成親了?

  和誰?

  蒲佳媛懵了,猶如寒冬臘月被人兜頭澆上一盆冷水,冷得胸口生疼。

  管事機敏,聽蒲佳媛聲音不對,便低頭斂目,不敢再出聲。

  蒲佳媛緩緩回神,想明白了:夢裡她與趙學都是適婚的年齡,如今她都成親不知道多少年了,趙學自然也有自己的家室。

  可想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是另一回事,蒲佳媛何其霸道自我,如何能忍受自己心動的男人對著別的女人親密無間。

  一想到那些屬於她的擁吻都落到了別的女人身上,她就難受的要發瘋。

  蒲佳媛掀翻了桌子,將桌上的東西摔了一地。

  「去,備車,我要出門。」

  蒲佳媛陰惻惻道。

  ……

  順著夢裡的記憶,蒲佳媛找到了濟世堂附近的那條小巷子。

  寬大的馬車行不進去,蒲佳媛掀起車窗簾子看了看,最後去了斜對面能看見這處巷子口的酒樓。

  蒲佳媛在酒樓二層的窗戶邊坐了半天,終於看見一打扮尋常的婦人,挺著大肚子提著菜籃出現在視野中。

  管事在一旁提醒道:「那便是趙學大夫的妻子李氏,據聞已有七個月身孕了。」

  蒲佳媛的視線落在對方圓鼓鼓的肚子上,扯了扯嘴角。

  第二日,出門買菜的李氏遇見歹人,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擄了去。

  受趙學所託替他照看妻子的濟世堂同仁去報了官,結果卻是石沉大海,毫無半點音訊。

  半個月後,趙學一介文弱大夫,硬是連日不休驅馬趕回,回到家中見了同仁後又去官府衙門要說法,衙門裡的人先是和他推諉,然後才偷偷為他指了條明路。

  趙學聽了差役的話,回家後呆坐了半晌。

  臨到太陽下山,即將宵禁,他才驚醒一般打水梳洗,換好衣服去了相府。


  ……

  相府里,等候半個月的蒲佳媛聽聞趙學來了,臉上終於浮現出一抹笑。

  她難得在意起自己在男人眼中的模樣,換了身時下流行的裙杉,梳了精緻華貴的髮式,畫了靚麗的妝容。

  她滿心雀躍和興奮,倚靠在美人榻上,等待著與現實中的趙學第一次相見。

  少傾,管事將趙學帶進屋內,人還未繞過屏風,蒲佳媛的心跳便開始不受控制,宛如花季少女春心萌動一般,越跳越快。

  終於,那人出現在了她眼前,蒲佳媛臉上的笑意慢慢凝固。

  ……這是誰?

  蒲佳媛看著眼前向自己跪下,懇求自己放了他妻兒的男人,眉頭擰得死緊。

  他是……趙學?

  他怎麼長得和夢裡不一樣?

  蒲佳媛心裡一沉,仿佛聽到了夢碎的聲音——

  難道那真的只是夢?

  不可能,不可能!

  蒲佳媛面沉如水,叫來管事把眼前這個趙學拖了出去。

  之後她又好好調查了一番,確定濟世堂就他一個趙學大夫,再無旁人,終於確定那一切不過是自己的一場夢,讓她心動的趙學趙齊仁,從一開始就是她的臆想。

  蒲佳媛回想自己都幹了什麼蠢事,整個人惱怒不已,並將怒火燒到了趙學夫婦身上,絲毫不覺得因此遷怒無辜的人有什麼不對。

  那之後再沒人見過這對夫婦和他們未出生的孩子,但趙學有個哥哥在宮裡太醫院當差,他不信趙學會就這麼人間蒸發,於是到處求人,想要查清自己弟弟的下落。

  蒲佳媛早在調查趙學的時候就知道趙學有個當太醫的哥哥,可蒲佳媛並不怕,區區一個太醫罷了,能奈她何。

  可是蒲佳媛並不知道,這位太醫乃是皇后早年還未入宮時就在宮裡養的眼線,所以這件事就被報到了皇后案頭。

  皇后殷箏拿著長夜軍送來的文書,支著腦袋輕嘆:「這麼快就不能用了嗎?」

  聞澤從身後擁住她,親昵地蹭了蹭她的臉,問:「什麼不能用了?」

  殷箏往後靠進聞澤懷裡,道:「蒲佳媛。」

  她把那冊文書往桌上一扔:「本想煅把好刀,免得一些政令不好推行,誰知這把刀雖鋒利,卻傷人傷己,不能再留了。」

  「那就換吧。」

  「嗯。」

  ……

  三月三,上巳節,皇后召了蒲相入宮。

  蒲佳媛一身朝服,坐著人力轎子往宮裡去,正想著皇后此番召見自己所為何事,自己該如何應對,突然轎子就停了。

  蒲佳媛掀起帘子,就見前頭一片混亂,管事從前頭回來,正要告訴她怎麼了,結果還沒走到轎子前,就被人從後面捅了一刀。

  「有刺客!」

  護轎的侍衛們統一拔刀,蒲佳媛雖惱恨自己得用的管事被殺,卻半點不見驚慌,反而抓住了自己隨身攜帶的圓木盒子,用衣袖做遮擋,希望那刺客能衝到自己面前,自己定親手送他歸西。

  讓人沒想到的是,那刺客竟真就闖過那群侍衛,衝到了蒲佳媛面前。

  蒲佳媛唇角勾起冷笑,正要扣動機括,可定睛一看,動作卻停住了。

  對方一身布衣,也不曾蒙面,所以蒲佳媛看清了他的容貌。

  蒲佳媛微微啟唇,輕喚出一聲:「齊仁?」

  噗嗤一聲,是利刃穿透了她的胸膛,而那日思夜想的人就在她眼前,用陌生的眼神看著她。

  蒲佳媛此時還有力氣,她終於沒再猶豫,扣下機括,三支淬毒的細箭借著衣袖的遮掩扎進了刺客的腹部。

  若對方沒有捅她這一刀,她或許會擔心細箭會要了對方的命,讓她不能將其活捉。

  可如今她活不了了,那無論如何,她都不會放對方獨自活在這世上。

  她接受不了她的齊仁和趙學一樣娶妻生子,齊仁是她的,只能是她的……

  蒲佳媛疼得眼淚直流,心裡更是升起了莫大的委屈——她的齊仁居然要殺了她。

  蒲佳媛拽緊了刺客的衣服,任由旁人怎麼扯都扯不開的她手,最後是那刺客用力推開了他,臉上滿是就算死也不要和她死一塊的冰冷厭惡。


  蒲佳媛心如刀割。

  恍惚間,她想起夢裡的賀輕雀同她說過,說她會因一起抄家滅門的冤案,當街死在漏網之魚手上。

  可為什麼,會是他啊……

  蒲佳媛困惑著,徹底陷入了黑暗。

  ……

  「發什麼呆?」

  過來拿情報的長夜軍喚醒了走神的趙學。

  趙學搖頭:「沒事,趕緊走吧,別被發現了。」

  長夜軍嘖了一聲:「你媳婦兒不是睡了嗎。」

  「她覺淺。」

  趙學臉上寫滿了「趕緊滾」三個字。

  長夜軍是北營最特殊的一支軍隊,裡頭的人各個武功高強,必要的時候還得改名換姓,頂著假身份過完這輩子。

  比如趙學原先就是長夜軍的一員,如今依舊是,不過他還有個假身份,那就是濟世堂的坐堂大夫,以及朝中新貴蒲佳媛的夫君。

  因為需要長期扮演這個角色,趙學並沒有偽裝的和真趙學一模一樣,無論是性格還是外貌,都是他最真實的模樣。

  他就是不善言辭,就是有些笨拙,但也有些小心機,這和他武功高醫術好並不起衝突。

  送走同僚,趙學回了屋。

  他脫去外衣回到床上,正要躺下,蒲佳媛就驚醒了。

  趙學十分淡定,還以為是自己的動作太大吵醒了她,正要說什麼,就發現蒲佳媛淚流了滿面。

  趙學這才慌亂起來:「憑風?」

  蒲佳媛哇哇哭著往他懷裡鑽,還用力抱著他,全然沒了白日裡在衙署辦差的利落幹練,可憐極的像個孩子。

  她一邊哭,還一邊含混不清地說自己做了個好可怕的夢,無論是夢的內容,還是夢裡的自己,都好可怕。

  趙學問她到底夢到什麼了,她卻死活不肯說。

  因為那個夢太真實,她怕自己說了,會讓趙學知道自己上輩子是怎樣惡毒的人。

  所以她只抱住趙學哭,讓趙學哄她,可趙學那張笨嘴根本就不會哄人,蒲佳媛又急需安慰,索性哭著往趙學嘴上親。

  屋頂上,有事兒忘了交代,特地折回來的長夜軍聽見屋裡那動靜,搖搖頭滾了。

  【番外二·完】


關閉
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