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山谷中,韋星闌緩緩醒來。一股霸道的真氣自他丹田之處向心脈涌動,韋星闌顧不得周圍危險,立刻盤坐在地上,以天罡劍氣引導那股真氣在經脈中運行。
好在那股真氣雖然霸道,畢竟不似天罡劍氣那般雄厚,韋星闌運轉氣息一個周天之後,那股真氣重歸丹田氣海,再無任何躁動。
終於壓制住了體內的氣息,韋星闌發現跟自己一起下山的七名師弟全部躺在自己身旁,他們氣息平穩,不過是昏了過去,當無大礙。
韋星闌忽覺兩手空空,他慌忙左右尋找,見影淵神劍也在身側,長出了一口氣,他這才發現自己的後背已經被汗水打濕。
想到脫身之前,宮北里趴在他耳邊說的話:「韋公子,你現在不僅精通天罡劍派真法,還同時領悟了我教玄陰堂、煉心堂和合歡堂真法奧妙。以你目前所學之博,絕不遜色那芸逍。不過,你體內沒有那種神秘的真法,很難將這四種真氣融合。
此後,你要每日修煉,既不能貪功冒進,也絕不可懈怠,須日夜修煉方可。否則你體內的元陰、幻陰和靈陰三股真氣互相衝突,就會暴露了你修煉我教真法的秘密,給你帶來殺身之禍!到時候,你要稱霸九州的夙願,也就要化作泡影了。」
宮北里的聲音在韋星闌腦海不斷迴響,揮之不去。韋星闌攤開雙手,愣愣地盯著那雙再熟悉不過的手掌,一股滔天的悔恨之意自心底升起。他從小便肩負師門的使命,要振興天罡一脈。
他心裡清楚,在門派的聲譽與前途之間,師父和眾位長老更在意的前者。如今他身陷魔教,修煉了魔教真法,即便能夠在三代弟子中技壓群雄,此事一旦暴露,天罡也絕容不下自己。
若自己有選擇,韋星闌恨不得自廢修為,博得師父原諒之後,重新修行。可他陷得如此之深,師父真的能原諒自己嗎?自己真的還能重頭再來嗎?
「韋少俠!」
一個陌生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韋星闌一個激靈,立刻從地面彈起,影淵神劍出鞘,轉身看向身後。
只見四名身穿玄陰堂道袍的年輕弟子正站在不遠處,其中一人對韋星闌問問頷首,說道:「韋少俠,我們奉堂主之命,將你和幾位師弟送回到此處!」
韋星闌並未答話,只是手持神劍,默默站在原地。他剛剛還在幻想,山洞內發生的一切都是假象,他還是那個正直的天罡劍派大弟子。這四名玄陰堂弟子出現,徹底粉碎了他的痴想。
「師兄,我們這是在哪裡?」正在韋星闌猶豫不定時,一個叫洛明宇的天罡弟子甦醒過來。韋星闌大驚失色,如果被同門發現他與玄陰堂弟子有瓜葛,那麼他的名譽盡毀!想到此處,韋星闌心頭升起一股莫名的殺意。對面的四人似乎也感受到韋星闌的變化,轉身就要離開。
就在此時,韋星闌大喊了一聲:「妖人,哪裡走!」影淵神劍豁然出手,一道紅色劍芒猶如彎月一般掃向四人。劍芒銳利無比,電光一般就到四人身後,那四人還不及回頭,已經紛紛被劍芒懶腰斬斷。四人哼都沒哼一聲,便被切成兩截,攤在了地上。鮮血很快便將地面染紅。
韋星闌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剛剛形勢危急,倉促之下,他不過用了兩成功力,竟發出如此強的劍氣。韋星闌心頭狂喜,面對眼前血腥的場景,他的嘴角竟不經意地微微上翹,兩眼中再次出現了三代大弟子那種孤傲與堅毅。
「師兄小心,這附近可能還有魔教妖人!」洛明宇話音傳來,韋星闌立刻收了神。他轉身將洛明宇扶起,用眼角餘光掃視四周,未發現四周還有其他魔教弟子,這才放下心來。
韋星闌對洛明宇說道:「洛師弟不必擔心!我剛剛看過了,附近再無魔教妖人!這四人一定是以為我們再無反抗之力,才想趁機對我們下手!」
「全仗師兄修為高深!先是獨立破去三才誅心陣,又斬殺前來偷襲的魔教妖人!否則,我師兄弟今日必遭毒手!師兄,你的傷勢如何了?」洛明宇滿臉擔憂的問道。
「不礙事!我們還是先去看看其他師弟吧!」面對洛明宇的詢問,韋星闌草草搪塞,便以真法分別將六名弟子救醒。其他六名天罡弟子陸續醒來後,一齊圍攏到二人身邊。
韋星闌見七位師弟個個面無血色,顯然是失了太多精血,又暗暗讚嘆鬼聖君心思縝密,如此一來,他更能夠矇混過關。韋星闌假意沉吟片刻,說道:「各位師弟,我也是剛剛醒來,感覺渾身無力,倒是沒有受內傷!」
洛明宇說道:「大師兄,我記得我們中了魔教的三才誅心陣!昏迷之際,我依稀看到是你以師門的萬劍歸宗真訣破了魔教血陣。想來,一定是你破了陣法,血魔星又在暮霞峰上受了傷,他們這才離去!」
天罡劍派弟子紛紛點頭,但也有人對洛明宇的推測有所懷疑。即便血魔星手上,以他和水湄的道行,要對付他們,也是綽綽有餘。魔教恨正道弟子入骨,又怎麼會輕易放過這個機會呢。韋星闌看出了師弟們的懷疑,又說道:「血魔星道行遠在我們之上,又以三才誅心陣傷了我們。按常理,他和水湄絕不會放過如此良機!莫不是......這期間發生了什麼事情?」
眾人都默默低頭,誰也想不明白其中的緣由。但此時大家都還活著,也沒人再去深思。就當眾人剛要離開的時候,山谷盡頭傳來呼救之聲,眾人立刻拔出長劍警戒。
韋星闌手持影淵神劍,站在一眾師弟身前,劍眉微皺,觀察著前方。很快,一個身穿紫色道袍的高瘦男子在同樣一襲紫衣,身材婀娜的女子攙扶下跌跌撞撞地向他們奔來。
那男子手持一把木劍,衝著韋星闌喊道:「少俠可是天罡門下,我乃龍虎山辰霄派木石道人!我和徒兒莘茹僣遭妖人用毒暗算,還望少俠出手相助!」
二人衣衫凌亂,蓬頭垢面,樣子十分狼狽。
韋星闌仔細觀瞧,說話那人確實身穿龍虎山道袍,手中所持正是辰霄派的神兵雷靈玄木劍,應該就是木石道人不假。
韋星闌正為自己深陷魔教無法解釋的事發愁,見到木石道人來此,他看到了轉機,當下迎上前去,扶住了木石道人,問道:「原來是木石天師,我乃天罡劍派天常子真人門下弟子,韋星闌。天師,到底是何人暗算於你?」
一旁的莘茹僣得知韋星闌身份,立刻站直了身子,強行忍住心中激動,故作矜持地問道:「原來是天罡劍派的大弟子韋星闌少俠!少俠,我乃木石道人徒弟莘茹僣。
韋少俠有所不知,我和師父被龍洋和一隻名叫子漠的妖狐用毒藥陷害。後來,又被一個同樣懂得天罡劍派真法的男子追殺,這才落魄至此!還好,我們遇到了韋少俠,還請韋少俠為我們做主!」
「懂得天罡劍派真法的中年人?」韋星闌不由地心頭一驚。天罡劍派真法從不外傳,若說還有人懂得天罡真法,那一定就是顧天嬌和他的親傳弟子,袁嘯哀。
見韋星闌有所懷疑,木石道人也說道:「韋少俠,僣兒所言不虛!那人手持一把藍色仙劍,極為厲害!本天師遊歷世間,除了天罡劍派的姜天銳長老之外,從未見過如此厲害的天罡弟子!」
「妖道!我看你往哪裡跑?!」正在二人說話之時,一道藍光落在山谷之中,隨著藍光化作一把仙劍入鞘,袁嘯哀出現在眾人的身前。
袁嘯哀面有怒容,剛要奔向木石道人,可他與韋星闌四目相對之時,二人同時愣住。木石道人見到袁嘯哀追來,嚇得連連倒退,與莘茹僣一起躲到了韋星闌身後。韋星闌看著袁嘯哀,也不由地心生懼色,他怕不是袁嘯哀的修為,而是他的一身正氣!
「是你?」袁嘯哀輕描淡寫地問候。
韋星闌愣了一下,收起影淵神劍,走到袁嘯哀身前,拱手道:「袁大哥,久違了!」
袁嘯哀點了點頭,說道:「原來是天罡劍派的韋少俠。不知韋少俠在此何為?可是要袒護那妖道師徒!」
韋星闌用眼角餘光看了看狼狽至極的木石道人師徒,微微頷首道:「袁大哥,想必你也知曉。木石天師乃辰霄派的掌門,辰霄派的祖師更是受到神界冊封神籍。辰霄一派雖不是四大正道,卻也是九州之內的正義門派。袁大哥為何要為難他們?」
袁嘯哀冷笑了一聲,撇過頭去,說道:「他們也算正義之士?那我倒要與你說上一說。據我所知,這木石道人師徒有四宗罪惡。一來,他與辛茹僣名為師徒,實為姦夫淫婦,師徒做出苟且之事,被人撞破之後便殺人滅口。還好其中一人遇到了我,才僥倖活命!二來,莘茹僣乃魔教合歡堂出身,木石道人違背倫理綱常與她同修魔教功法,實乃傷風敗俗之舉。三來,木石道人嫉妒其師弟,以術法陷害於他,同門相殘,陰險毒辣。四來,辰霄一派為求得道,不分善惡是非,肆意荼毒妖界聖靈,罪不可恕!如此下作無恥之人,怎配得上正義之士!「
「這......」
韋星闌聞言,也是無言以對。
一眾天罡弟子都用疑惑和略帶鄙視的眼光看著木石道人和莘茹僣。
莘茹僣被當眾說出醜事,氣得七竅生煙,卻礙於袁嘯哀的修為,不敢反駁,只能將頭低下,暗暗咒罵。木石道人滿臉通紅,手鼓足勇氣,手指袁嘯哀,顫聲道:「你......血口噴人!我與僣兒清清白白,你如此詆毀,欲意何為!至於我師弟赤心道人,是他自己抵不住狐妖的誘惑,自甘墮落!
我乃辰霄派掌門,自然要清理門戶,何來嫉妒之說!我辰霄一派祖師遺訓,凡龍虎山弟子,畢生以斬妖除魔為己任!妖魔之輩,兇惡殘暴,我辰霄一派秉承天道,又何來善惡是非!」
「好一個秉承天道,何來善惡是非!既然如此,我就讓你知道,這茫茫九州,不僅有尊天道之輩,還有依善惡之人!」袁嘯哀狂笑了幾聲,背後仙劍豁然出竅,化作一道藍光刺向木石道人。木石道人嚇得魂飛魄散,躲到了韋星闌身後。韋星闌的影淵神劍也同時出手,擋住了袁嘯哀的飛劍。
袁嘯哀眉頭微皺,質問道:「韋星闌,你當真要護著木石道人師徒嗎?」
韋星闌說道:「袁大哥,我不知你所說是真是假。即便是真,辰霄派也是受過神界冊封,你若殺了木石天師,豈非褻瀆了神界的威嚴!」
「神界威嚴?難道他真的要比善惡是非還有重要嗎?」袁嘯哀面色淒涼,忽地雙目露出殺氣,天罡劍氣源源不斷地注入到仙劍之中,藍光眼見就要將韋星闌吞噬。
韋星闌大驚,他雖然知道袁嘯哀的道行可能還在繼天之上,卻沒有想到他居然有了長老一輩的修為。看到袁嘯哀那一身正氣,不畏生死的氣勢,韋星闌先是羨慕,再是懊悔,最後居然充滿了恨意。
他輕喝了一聲,運轉十成真氣,影淵神劍的神力被喚醒,紅芒如血,鋪滿了整個山谷。即便有神劍之力的加持,韋星闌依舊覺得自己不是袁嘯哀的對手。
就在二人針鋒相對之時,韋星闌忽覺體內有一股強大的力量自心脈之處升起,他正自錯愕之時,感覺身體被猛地牽引,向對面的袁嘯哀而去。
同樣的事情也發生在了袁嘯哀的身上,他也被一股強大的吸力拉向韋星闌。二人同時收劍,抵抗那股神秘的吸力,可即便惡讓人用盡全力,依舊無法抵抗那神秘的力量。
就在他們即將裝在一起之時,二人同時看到了對方胸口處亮起一團白光,那神秘的吸力忽然變成了排斥之力,同時將二人震開數丈之遠。
洛明宇眼疾手快,扶住了韋星闌,輕聲詢問:「大師兄,你沒事吧!?」
韋星闌嘗試導氣歸元,並未發現身體有何異常,剛剛那股力量也消失不見。他實在想不明白是何緣故,便抬頭看向袁嘯哀。袁嘯哀也正一臉茫然地看著韋星闌。二人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疑惑,同時也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感覺,似乎他們二人存在著某種不為人知的聯繫。
沉默片刻,袁嘯哀仰望蒼天,沉聲道:「看來,是木石道人命不該絕,我也算是兌現了承諾!韋星闌,你我雖然同出天罡,但命運並不相同,也算不上有什麼交情。可今日一戰之後,你我分道揚鑣!你心中敬畏那所謂的道,而我眼中也只有善惡。他日再見,希望你我不要成為你死我活的仇敵!」
袁嘯哀說完,化作一道藍光向南方天際飛去。
韋星闌想要去追,可他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或許,袁嘯哀身上有他想要,卻再也得不到的東西。韋星闌站在原地,愣愣地看著袁嘯哀離去的方向許久。直到木石道人打斷了他:「韋少俠,除了這袁嘯哀之外,那龍洋和狐妖也在附近!依我看,我們還是先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吧。」
洛明宇也說道:「師兄,不如我們先回暮霞峰吧。姜師叔一定在四處尋找我們。」
韋星闌側目望向東方緩緩升起的朝陽,淡淡道:「好,我們走吧。」
天罡弟子帶著木石道人和辛茹僣師徒離開,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山谷,一直隱在黑暗中的鬼聖君、幽冥刀王、宮北里、繼天和蘇九兒五人也緩緩顯出了身形。
幽冥刀王冷哼道:「看來,這天罡大弟子已經開始慢慢適應他新的身份了。師兄你的計劃終於要正式開始了!正魔兩道的數百年恩怨也快到了清算的時候!不過,他居然殺了我堂的四名弟子,如此心狠手辣,呵呵……看來這所謂的正道,也不過如此!」
「師弟,這才是我們需要的人!審時度勢、當機立斷,定能助我們成就大事!」鬼聖君望著韋星闌離去的方向,滿臉驕傲,就像看到自己一手培養的得意門人功成名就一般。
宮北里笑盈盈地看著鬼聖君,媚聲道:「鬼聖君堂主雄才大略,正道四派都被你玩弄於鼓掌之間!看來,我教一血五百年前御魔山一戰恥辱、統領人界九州的之日不遠了!北里能跟隨堂主建此功業,實乃三生有幸啊!」
「哈哈哈哈!仙子過譽了!這韋星闌能夠徹底折服於我們,還要多虧了仙子你!」
鬼聖君難得放聲大笑,他仰望晴天,忽地神情肅穆,沉聲道:「青州流影城、兗州九緣山、徐州暮霞峰、豫州齊源山、荊州黑竹峰和雲烏城、梁州的無聲森林,如今再加上韋星闌被我們控制,冀州的慧劍山也在我的掌控,只差雍州的須彌山。時機成熟,我在鬼面崖啟動陣法,呵呵呵呵……就算正道有惠音真人這樣的高手,也絕不無反抗之力!到時候,大事可成,哈哈哈哈哈!」
在鬼聖君放肆的笑聲過後,蘇九兒卻有一絲顧慮,略微思索,還是拱手問道:「師叔,我看那韋星闌眼下順從我們也是無奈之舉,此人還不值得信任!我們的計策若告訴他,恐怕會有差池!還望眾位師叔謹慎。」
鬼聖君回過頭來,用頗有欣賞之色的目光看著蘇九兒。一旁的繼天卻笑道:「蘇師妹,這件事師父早有安排。慧劍山那東西將是九州中最後成型的一個,那東西現在就在我堂手中。師父不會讓韋星闌提前知曉此事,而是在適當的時機,將那東西培育成熟之後,由韋星闌直接帶入慧劍山。那時候,也就是陣法啟動,我們與正道決一勝負之時!」
「原來如此!」蘇九兒又對鬼聖君一拱手,說道:「師叔料事如神,是九兒多慮了。」
鬼聖君面露笑意,說道:「不,蘇師侄,你並未多慮。正道之中人才濟濟,三代弟子更是高手輩出!此計我雖籌劃多年,也未必能萬無一失。師侄你能如此心細如髮,倒讓我這個做師叔的刮目相看了。我教能有你、水湄和繼天這樣出類拔萃的人才,又何懼正道!」
「多謝師父誇讚!」蘇九兒頷首道。
鬼聖君微微點頭,轉身遙望北方,淡淡道:「須彌山……」忽地,他眉梢一動,冷笑道:「魔界,芸逍!」接著,又是一陣狂放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