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閣老帶著孫子杜若是來負荊請罪的,出了這等事,他們杜家豈能裝聾作啞。記住本站域名也是來解釋,不是解釋杜若下水救謝存華純粹是見義勇為,這樣的話,說出來那是把陸家人當傻子糊弄。而是解釋,此事只是一場意外,並非孫兒設的局。
論理,今日在水下,杜若碰到了謝存華的身子,還是發生在眾目睽睽之下,杜若應該對謝存華負責。
要是陸家生了這樣的誤會,那兩家就真是結親不成反結仇了。
至於杜若對謝存華的心思,事已至此,也瞞不住了,但是過去了終究是過去了,隨著時間的流逝感情自然會淡去,人還是得著眼未來。
杜家虧欠了陸氏女,將來她入了門,他們杜家會更加珍重她,孫兒也會一心一意待她。
在杜閣老看來,什麼情情愛愛那都是虛無縹緲的風花雪月,利益才是實實在在的。對陸夷光而言,他們杜家有年過三十無子方可納妾的規矩,百年來從無例外。這般善待媳婦的人家,滿京城有幾家。
況且退婚之後,陸氏女名聲少不得受損,縱然錯不在女方,然而世道對女子更苛刻。陸家擇婿就只能降級一兩等,所尋之人想在門第才貌上勝過孫兒不易。
更重要的是這樁婚事締結了杜陸兩家聯盟,朝堂上風雲詭譎,他們兩家聯手可鞏固地位。
以陸徵之精明,杜閣老想他應該能想明白其中利害關係。
陸徵笑了下,轉眼看著躬身立在一旁的杜若,「杜公子。」
甫一出聲,杜閣老一顆心就下落幾分,以往,陸徵喚孫兒表字君若,而不是生分的杜公子。
「在和小女定親之前,你便思慕謝家姑娘了吧?」陸徵不疾不徐地問道。
杜若無言以對。
杜閣老搖了搖頭輕描淡寫道,「年少無知一時意亂情迷罷了。」
「青春年少時付出的感情最真摯最純粹,永生難忘。」陸見深平靜的聲音響起。
杜閣老表情一滯。
陸見深彎了彎唇角,冷冷地看著垂著頭的杜若,「與家妹定親一年,杜公子依然難以忘懷,可見感情之深,深到杜公子忘了男女之防,忘了婚約在身,義無反顧地下水救人。」語調一變,徒然冷厲,「你既心有所屬,那又何必求娶家妹。」
是陸夷光先對杜若生出好感,但親事卻是杜家主動提的。
「對你而言,娶不到心上人,娶任何人都無區別。然家妹是我們陸家掌上明珠,我們卻希望她能嫁一全心全意待她的男子。」
杜閣老的心一沉到底。
「杜若罪無可恕,」杜若一揖到底,「是我辜負了陸尚書和長公主的信任,辜負了長樂縣主的垂青。」
陸徵一嘆,「若是早知此事,我們……」他看著杜閣老搖了搖頭。
杜閣老臉頰顫了顫,若是早知此事,陸家豈會答應這門親事,陸徵這是在責怪他們杜家隱瞞。然而事實如此,他想辯解都無詞。
「兩家的婚事便就此作罷,一別兩寬,各尋良配。」陸徵合上茶蓋,見杜閣老張了張嘴,他肅容沉聲,「杜大人,陸某隻此一女,愛逾珍寶,實不忍她受半點委屈。」
話說到這份上,杜閣老也沒再不識趣地試圖挽回,他整了整表情,對陸徵拱了拱手,長嘆一聲,「都怪老夫教孫無方,還請陸尚書見諒。」
陸徵神色疏淡,一言不發。被欺騙的是他們陸家,退婚影響最大的還是他們家,還指望他大度的表示原諒嗎?
杜閣老站了起來,「打擾了,告辭!」
恰在此時,半夏進來稟報,「老爺,大少爺,縣主想見一見杜公子。」
杜閣老眼底閃過一道暗芒,女子感性多情。
杜若隨著半夏前往花園。
陸夷光坐在涼亭內,石桌上放著一壺茶兩隻青花瓷杯,以及一條黑色長鞭,手柄上鑲滿了璀璨的寶石。
杜若腳步一頓,復又若無其事地走入涼亭。
坐在石凳上的陸夷光抬頭看他一眼,神情淡然,「杜公子請坐。」
杜若猶豫了下,拱手對著陸夷光深深一揖,「在下愧對縣主厚愛。」
「厚什麼愛,我頂多就是看你順眼一點,」陸夷光抬起下巴,「長得好看點的,都順我的眼。所以你大可放心,我不會哭著鬧著要嫁給你的,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遍地是。」
杜若啞然,望著滿臉嘲諷,盛氣凌人的陸夷光,心想這才是她真實的性情吧。昨天在如意坊她伶牙俐齒地和符驥吵嘴,之後又用彈弓偷襲符驥,其實在他面前,她一直在偽裝,裝的應該挺辛苦,以後她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惟願縣主早日尋得如意郎君。」杜若衷心祝願,是他對不起她。
陸夷光嗤了一聲,「少在這假仁假義,我差點被你耽擱了婚姻,你倒還有臉在這裝好人了,厚顏無恥!」
杜若沉默,只能再次作揖,「對不起。」
「對不起有什麼用,一句對不起,就能抵消我受到的傷害嗎?」陸夷光冷笑。
「杜某怎麼做才能令縣主消氣,但凡杜若能做到,莫敢不從。」
「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那我問你,你何時喜歡上謝存華,在我們訂婚前還是訂婚後?」
杜若怔住了。
陸夷光嗤笑,「剛才不還說莫敢不從嘛,這會兒就說話不算話了,也是,像你這般兩面三刀之人,還有何信義而言。」
杜若閉了閉眼,「訂婚前。」
陸夷光氣得站了起來,一把抓起長鞭指著杜若的鼻子,「也就是說,你心裡愛慕著謝存華,卻來我們家提親。」
杜若的臉白了紅,紅了又白,錯了,一步錯步步錯。他是真心實意地想和陸夷光過日子,他以為他能忘了謝存華,可他高估了自己,「對不起。」
陸夷光怒不可遏,差點按捺不住一鞭子抽死他的衝動,強忍住了,咬著牙,「你們是兩情相悅?一直都有聯繫?」
「沒有!」杜若矢口否認,「我與謝姑娘清清白白。」便是情投意合時,他們也只是借著妹妹的掩護說說話,從未僭越。四叔陣亡後,拋開應酬場合巧遇時禮貌的問候,一句話都未再說過。
陸夷光審視再三,姑且相信他沒有說謊,心裡略微舒坦一些,至少沒頂著她未婚夫的名頭和別的女人暗通曲款。
至於他的沒有是否認兩情相悅還是否認沒有聯繫,陸夷光也懶得刨根究底,謝存華喜不喜歡杜若,不關她的事。
問完了,接下來就是有仇報仇,陸夷光往後退了幾步。
杜若看了看她手裡的長鞭,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
陸夷光挑眉,居然不跑,算他還像個男人,素手一揚。
「啪」
鞭尾落在杜若身上,痛的他身子一顫,悶哼一聲,俊秀的面龐上霎時冒出冷汗。
陸夷光慢條斯理地收回鞭子,「你不喜歡我卻想娶我,險些誤我一生。」
杜若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遭女子鞭笞,然他咎由自取,遂他不閃不避,白著臉道,「是我之過。」
「啪」
又是一鞭。
陸夷光粉面帶煞,「今日你害我在人前丟盡了臉面。」
這一鞭子掃過他的脖頸,留下一道血痕,疼得杜若眼前發黑。
不等他緩過來,第三鞭緊接而來,打得杜若一個踉蹌,豆大的冷汗從額頭上滾下,滴落在石板上。
「縱然錯在你,然而退婚之後,卻是我的名聲更受損。」等他頂著這一身傷出去,那群人就更有的說了,愛說說去,看誰敢當著她的面唧唧歪歪。
不遠處躲在假山背後的陸見游心有餘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本來他想教訓杜若的,但是被陸夷光攔住了,說她自己的仇自己報。
陸見游都有些同情杜若了,老太太吃砒霜,居然敢招惹母老虎。
杜若咬牙忍著錐心刺骨的痛楚,抖著聲道,「是我對不住縣主,我會向世人解釋,是在下配不上縣主。」
陸夷光譏諷一笑,那群人只會說她陸夷光刁鑽任性哪裡比得上謝存華才貌雙絕,怪不得杜若喜歡謝存華呢,說不得還要同情杜若。
反手,陸夷光又是一鞭揮下去,「你蹉跎了我一年光陰。」
杜若已是面無血色,整個人冷汗淋漓。
陸夷光歪了歪頭再想不出理由,「好了,你可以滾了,以後別出現在我面前。」
杜若勉力支撐著身體,再次朝陸夷光深深一揖,隨後轉身,蹣跚離去。
「等一下。」
杜若無意識地抽了下,忍著劇痛轉過身,眼底是他不自知的驚懼。
陸夷光把玩著染了血的長鞭,盯著杜若的眼睛,冷冷道,「奉勸你一句,你要是忘不了謝姑娘,那就別再去禍害其他女子。世間女子鮮少有不盼著丈夫全心全意相待的。
倘若你既忘不了心頭明月又不敢與世俗抗爭,就積點德,告訴那個可憐女子,你另有所愛,讓她自己選擇要不要跳這個火坑。你願意湊合,人家姑娘未必願意被你湊合。」
一字一句刀子一樣刺過來,刺得杜若打了個晃,險些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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