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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8-27 01:44:59 作者: 清月皎皎
  ——你在幹什麼?

  何廖星覺得腦子一片暈眩,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剛才完全是一時衝動,他才會做出那種冒昧舉動。

  至於為什麼衝動……不能細想。

  何廖星手被裴宿拉住,要逃也逃不了,他索性一咬牙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無論有多崩潰多慌亂,只要裝鎮定,就沒人能把他馬甲撕下來。

  仗著黑暗裡彼此看不見對方臉,何廖星努力讓語氣恢復一本正經,好像剛才什麼都沒發生:「在幫你擦墨痕。」

  裴宿似乎輕笑了聲:「只是擦墨痕?」

  「不然呢?」何廖星內心有多慌,表面就有多淡定,甚至還機智反將一軍,「不然你以為我在幹什麼?」

  裴宿沒說話,像是被他噎住了,所以沒有話可以反駁。

  何廖星稍稍鬆口氣,也趁機散散臉上熱度,然後他往外移了一步,想要小幅度逃走。

  然而下一瞬,裴宿忽然伸出手,再度握住何廖星手,不似上次鬆散握住就鬆開,他慢慢的,一點點的,扣緊何廖星掌心。

  何廖星霎時呆成雕像,所有思考能力一併喪失。

  少年聲音響起,如同在夜晚流淌的優雅鋼琴曲:「那你覺得我在幹什麼?」

  無數盞孔明燈在風中搖晃,向更高更遠的天空飄蕩而去,像是回歸天際的暖色繁星。

  繁星之下,沒人知道在黑暗角落裡,有兩個少年以如此親密姿勢靠近在一起。

  -

  晚上十二點,何廖星躺在床上,被子被抱在懷裡,他側躺蜷縮著,已經維持這個姿勢很久。

  他覺得有點邪門,不是有點,應該是太邪門了,無論是他的舉動還是裴宿。

  這樣還是正常好兄弟嗎?

  ……會不會是因為裴宿出於報複目的,他覺得被何廖星摸嘴唇吃豆腐,他不做點什麼找不回來面子,所以就跟他十指相扣?故意想刺激他?

  這個邏輯好像說得通?

  這麼一想何廖星瞬間覺得好有道理,他霎時被自己說服了。

  害,他就說嘛,他跟裴宿是兄弟,而且上回已經矯情過一次,瞎想過一次了,結果裴宿說他倆是朋友,就是他想多了。

  這一次他萬萬不能再多想。

  想開後的何廖星沒到五分鐘便進入夢鄉。

  樓下,楚煙跟何輝坐在沙發上,看著茶几上擺的燈飾玩具,那是何廖星從燈節上帶回來的,說是送給他們的禮物。

  這是何廖星長大來第一次在非年非節情況下送他們禮物,這讓他倆有點受寵若驚。

  楚煙問何廖星去玩了什麼,何廖星也回答她,還給她講了仙女放燈化神的故事。

  這大概是有史以來他們講話最多的一次。

  「他是跟裴宿一起回來的吧?」何輝起身,去廚房倒了杯水,「我瞧這倆孩子氣氛好像有點怪。」

  他喝了口水,手機震動,是下屬發來的消息,關於策劃案,他回復過去。

  「星星能交到像裴宿這麼優秀的朋友是好事。」楚煙不以為意,「朋友間,哪有沒摩擦的,他們的事情讓他們自己去解決,你瞎操什麼心。」

  「我沒有操心啊,我就隨口說說。」何輝想了想,「對了,星星不是在夏令營也交到過朋友?」

  何廖星從開始讀書到初二,都順風順水,可不知道怎麼,到了初三,各種事情接踵而來,像是水逆。

  剛上初三發生倉庫事件後,何廖星被迫接受心理醫生治療,當時楚煙何輝是最忙的時候,沒來得及顧他。

  經過治療後,何廖星返回學校去上課,楚煙不放心,有打聽過,很多人都對何廖星帶有色眼鏡。

  那是最關鍵的一年,馬上要考高中,楚煙既要忙事業又要兼顧家庭,實在沒轍,她問過何廖星要不要轉校,何廖星拒絕了,於是一直念到畢業。

  他們從那時候就擔心何廖星交不到朋友,性格會孤僻,所以在初中畢業後的那年暑假,為了分散他注意力,他們給他報了個星空夏令營。

  星空夏令營專門教學生一些基本星象知識跟天文學科普,帶隊老師保證會好好照顧星星。

  夏令營為期半個月,去春城與夏城交界處的一座雙峰山上紮營觀星。


  好歹是何廖星第一回出遠門,而且出這麼久,中途何輝跟楚煙都聯繫過他,何廖星情緒一直穩定,還跟他們說交到新朋友了,很開心。

  「是啊。」楚煙記得比較清楚,她皺了下眉,「怎麼突然提到這個?」

  何廖星在從夏令營回來時受了傷,那天她剛好需要跟領導開會,來不及抽時間,於是讓保姆去接何廖星,但沒接到。

  後來知道何廖星出事了。

  她一直都不願去想那件糟心事。

  何輝也是聽見朋友這兩個字忽然聯想到的:「總覺得好像忘記了什麼……啊……他是不是跟我們說過他交到的那個朋友也是跟他一樣考上一中的?」

  他想起來自己忘記什麼了:「不對啊,他還跟我說過想把我給他買的相機送給那個人,問我可不可以,還說要把書和零食都分給對方,因為對方家庭條件不好,以後還要跟他一起上學,怎麼後來沒消息了?」

  「有這回事嗎?」楚煙先開始有點茫然,「……噢對,是不是讓我們幫忙打包來著?」

  她當時還挺奇怪,覺得何廖星是不是被騙了,哪有剛認識沒多久就不斷問他要東西的朋友,但後來那包禮物也沒送出去,她也就忘了。

  「是啊,我就說那夏令營不靠譜,交的都是什麼朋友,沒消息也好,反正星星都不記得了。」對比之下,何輝瞬間覺得裴宿真是不錯,他把水杯放一邊,「你說得對,就算有摩擦,那也是他跟裴宿的事,讓他倆自己去解決吧。」

  提到何廖星失憶楚煙就心煩,是那種帶著憂心的煩躁:「醫生說星星失憶是受到刺激……有可能再也恢復不了。」

  何輝陡然沉默下來,半晌,長長嘆了口氣,他打開窗戶抽了根煙,低聲說了句總會有辦法的,旋即便打算上樓。

  被楚煙喊住:「你把這個兔子燈帶上去放咱倆床頭柜上,這個燈還挺可愛。」

  何輝轉頭過來拿燈,想了想,又把那一袋會發光的燈全都抱上去了。

  -

  第二天是周末,何廖星賴床賴到上午十點才起,何輝破天荒早起做了早餐,雖然蛋煎糊了,麵包也烤焦了,但好歹沒毒。

  何廖星飄似的從樓上下來吃早餐,坐在餐桌邊上,開始啃麵包。

  何輝還挺忐忑:「早餐好吃嗎兒子?」

  楚煙看著盤子裡那一團黑色,食慾全無,她白了他一眼:「你是怎麼好意思問星星好不好吃?」

  「還,還行。」何廖星不想打擊何輝積極性,這畢竟是他第一次做早餐,他伸手拿起桌邊牛奶,喝了一口,麵包終於不那麼難咽下去了。

  聽到還行這倆字,何輝霎時覺得自己也不是那麼糟糕,心裡還挺美。

  誰知道剛啃完一半,何廖星就吃不下去了,默默喝完牛奶,站起身來:「要不然你們坐著,我來做吧。」

  二十分鐘後,何廖星煎了金黃的荷包蛋,蛋餅,煮了稀飯,擺了滿滿一桌。

  何輝跟楚煙看著這一桌早餐陷入沉默。

  吃完早餐後,何廖星叫上小區的幾個同齡人一起打籃球。

  藍海別苑裡有籃球場,小區裡有固定喜歡打球的幾個人,何廖星有時候會去跟他們玩玩。

  今天天氣好,很適合打籃球。

  何廖星打了幾場後,不喜歡出汗,回家洗了個澡。

  洗完澡出來後,楚煙在樓下喊他。

  何廖星手機在桌上震動,他拿起來一看,是大苟給他發的消息。

  【今天也在學習:何老師快幫我看看我聊得有沒有問題,我感覺我快要成功了!】

  他丟了個帳號和密碼過來,讓他看和那個騙錢女孩的聊天記錄。

  何廖星順手登了帳號,然後走下樓。

  楚煙從廚房中走出來,探頭往樓上看:「星星——下樓別玩手機!」

  何廖星噢了聲,把手機收起來了。

  楚煙端出一份加熱過的牛肉焗飯:「幫媽媽把這個送給裴宿。」

  牛肉焗飯很香,一看就知道是買回來的半成品,手殘黨必備食物。

  何廖星沉思了會兒:「讓他試毒?要不然你還是找我吧,我食物中毒保證不起訴你。」

  楚煙笑著剜他一眼:「瞎說什麼,這個真不是我做的,我只是稍微加熱了下,今天咱們中午也吃這個。裴宿他家都去走親戚了,就留他一人在家,王阿姨走之前交待過我讓我照顧下他。」


  原來是這樣。

  何廖星接過焗飯,出門,來到裴宿家門口,伸手按了門鈴。

  沒有人開門,奶白色別墅安靜而空曠。

  何廖星看了眼時間,覺得不太應該這個點還沒起,況且裴宿真不是愛賴床的人。

  但是何廖星等了五分鐘,都沒有人過來給他開門。

  他拿出手機來,給裴宿打電話。

  打第一遍時,電話直接被掐斷。

  何廖星有點不敢置信,畢竟裴宿從來沒有掛過他電話,他很快打了第二遍。

  這一次電話直接打到無人接聽狀態,自動掛斷。

  何廖星有點慌,他擔心裴宿一個人在家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於是又堅持打了第三遍,這回他一邊打電話一邊往後退開幾步,研究這房子能不能有牆或者窗戶能爬進去。

  萬幸,這一遍,電話終於通了,但裴宿沒有說話。

  何廖星很著急:「裴宿?你在家嗎?」

  電話那邊簡短嗯了聲,聲音聽上去很沙啞。

  既然在家,為什麼不接他電話?

  而且這聲音聽著也不太對勁。

  何廖星的心一下子懸起來:「我在你家樓下,能麻煩給我開個門嗎?」

  「不必。」裴宿音色清冷,「這兩天也都別來找我。」

  ……為什麼啊?

  何廖星愈發懷疑裴宿是生了病,此刻裴宿家沒人,就他一個人在家,他生病了誰照顧他?

  電話那邊呼吸聲不太規律,旋即就要掐斷電話,何廖星趕緊出聲:「裴宿,你知道我會翻牆的吧?」

  裴宿陡然沉默下來。

  何廖星繼續道:「你如果不讓我進去,我就打電話給王阿姨,我還要自己翻牆進去,你家牆那麼高,也不知道我能不能翻……」

  裴宿閉上眼睛,竭力仰頭:「……你進來會後悔的。」

  何廖星十分篤定:「不會,快下來開門。」

  他在樓下等了會兒,門在他面前依舊緊閉,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心跳越來越快,隔著一道門板,他察覺到洶湧濃烈的信息素離他越來越近。

  廣袤無垠的深海氣息,像是只蟄伏的凶獸,即將脫籠而出。

  門緩緩被打開。

  少年站在玄關處,身上套了件棉質灰色長袖,袖口被松松挽起,手臂上隱約可見淡青色血管,他五官皆隱沒在門後的陰影中,那雙總是很冷靜的雙眸此刻一片深黑,藏著十分露骨叫囂的情緒。

  他渾身帶著暴戾氣息,像是隨時可能發狂毀滅一切。

  在那樣強大的氣場面前,似乎世間一切都變得弱小脆弱。

  何廖星呼吸停滯一瞬,生理課上過的知識浮現上來。

  ——Alpha的易感期,狂躁,易怒,越強大的Alpha,攻擊性越強,平時自控力有多強,易感期的Alpha就會有多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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