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詭鎮（19）
「那一個月，是他們對我最好的時候，」冷笑一聲，默文的指關節發出「咔咔」的聲響，「可是，活人是不能通過正常途徑捐心臟的，他們悄悄在地下室修了一個手術室，聯繫好了黑市的醫生，打算悄悄做手術。」
「當我知道他們的計劃後，想要逃走，結果被爸爸提前關進了地下室。」
「那個地下室就是……」寧昭昭想到了什麼，眉頭不由得皺起。
「沒錯，就是那天帶你去的地下室，」笑著點了下頭，默文的情緒似乎很混亂，讓人不確定他到底在想什麼，「沒有窗，砸不開擋板，我不知道幾天沒有見過太陽。
他們怕我逃走，媽媽和默千摁住我，爸爸給我注射鎮定劑，我只能像死魚一樣躺在地下室等死。
直到，我發現了那個招魔工具。」
「那是默千買回來的，後來丟在了地下室，79塊錢，呵，如果是以前，我是絕對不會相信這些東西的。」
「或許人到了最絕望的時候，哪怕眼前是根脆弱的頭髮絲，都忍不住伸出手想抓住它。」
「這79塊錢的工具，在你想要逃離的強烈意念下，請到了惡魔。」
寧昭昭不等他繼續說，提前揭曉了答案。
點了點頭，默文彎起眼睛，嘴角帶笑：「說起來，我真該好好感謝那位惡魔先生呢，只是，我死裡逃生，又怎麼會願意跟它下地獄呢？
我把心臟獻給了惡魔，希望默千成為一個吞噬心臟的醜陋怪物。
呵呵，他們的寶貝兒子不是需要心臟嗎？
後來，默千徹底變成了怪物，第一個啃食的心臟就是爸爸和媽媽的。
我打掃了很久，才把屋子裡的鮮血打掃乾淨。
他又逃出了家，開始對小鎮上的人下手。」
「我記得你地下室的書架上，有一本老舊的古魔法書，」寧昭昭說，「它周圍的書都蒙著很厚的灰，只有那本書很乾淨，可見你直到現在都還會時不時翻看。」
默文眼底閃過一絲驚詫，又笑了：「默千變成怪物後，我還有時間來給自己找退路。
我好幾天沒合眼，在網上查了很多有關惡魔的資料，終於得到了這本書。
我照著書上的方法，找到默千，將他封印在一棟別墅里。
那時候他正滿臉鮮血地啃著別人的心臟，一點人樣都沒有了，就像……不，他就是個怪物。」
「我不能讓他和惡魔接觸，他遲早會猜到這一切是我乾的，他的心臟還在，他如果和惡魔接觸，一定會和惡魔交易來報復我。」
「在被拉下地獄之前，我終於趕得及布置好一切，將默千封印在屋子裡，將我的家也布置了封印，入夜後，惡魔無法進來，也就不能將我拖下地獄。」
故事到這裡，談不上結局，但真相總算浮出了表面。
大家的心情都很複雜。
默文的遭遇很可憐，但他在仇恨的蒙蔽下，已經徹底失去了理智。
因為他和惡魔的交易，不但將默千變成了怪物，還將小鎮的無辜居民全都變成了默千嘴下的食物。
一想到事後默文能將所有血跡清理乾淨，讓小鎮恢復成虛假的寧靜……所有人都不由得起雞皮疙瘩。
或許清理小鎮只是他給自己的安慰罷了，只要清理掉屍體和血跡，時間一長，他可以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
「其實你拿默千的心臟，是想和惡魔做一個新的交易，你打算許願讓惡魔回到地獄再也不能出現。」
寧昭昭的語氣不是反問，是非常堅決的篤定。
其他人恍然大悟，原來還可以我殺我自己？
！
寧昭昭在現實世界認識被召喚過的其他妖怪，一旦被召喚成功，他們不能拒絕交易，只要對方願意提供契約條件的物品，就必須實現對方的心愿。
用心臟和惡魔許願，讓惡魔滾回地獄……真是卸磨殺驢。
這麼一來，默千死了，惡魔這個威脅也不見了，默文還能用像以前一樣的狀態生活。
獻祭後的他身上染著惡魔的氣息，即使失去了心臟，也能以一具軀殼繼續存在。
默文不怕死，他只是不甘心。
他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走到這樣的地步？
死？
他絕對不會讓那群比惡魔還可怕的一家人得逞。
下地獄？
不，他什麼都沒錯，憑什麼下地獄！
他恨他們，甚至將父母的屍體用小刀釘住，這是古魔法書上教的辦法，可以讓他們的魂魄永世不得超生。
夜裡，牆壁上傳來的敲打，就像迷路被困的鬼魂，在試著尋找一條出路。
可無論他們怎麼找，在默文的安排下，也只能當一對連房門都無法離開的孤魂野鬼。
「昭昭猜對了，」默文邪惡一笑，已經不屑於掩飾自己黑暗的一面，「可是如果你不肯留下，我會換一個心愿做交易，哪怕永遠都要困在這個屋子裡也無所謂，只要有你。」
「大哥，你別這樣啊，」喻茵彤怯怯地出聲，「那個惡魔也不是好惹的，你這樣坑它，它也不會認栽的，還是算了，你把手機取出來還給昭昭吧。」
「我已經想得很清楚了，」默文眼神堅定，手指壓著瓷盤開始移動，「昭昭似乎不太想答應，那我就……召喚惡魔好了。」
「吼——」窗外響起兇狠的怒吼。
喻茵彤一抖：「怎麼說故事還有立體聲配音的？」
「白痴，那惡魔逃出來了。」
裴閱瞪她。
「其實吧，我認為你不要浪費你最後一次許願的機會，」寧昭昭一臉誠懇地看著默文，「我破壞了你的封印，等惡魔先生過來，它就可以進你的屋子了。
我勸你儘快許願，讓惡魔先生回它老家。」
默文一怔，眼神兇狠：「別想騙我。」
「我沒騙你，我今天下午悄悄乾的，你外面的綠化帶都被我剷平了，你沒發現？」
寧昭昭睜大眼睛，眨巴眨巴。
下午的時候，寧昭昭離開了會，就是來默文家外破壞封印的。
她的敏捷是天生的技能，速度快於常人，很迅速就搞定了。
以至於其他人還以為她是去方便了一趟。
「吼——」惡魔的怒吼在靠近，給默文選擇的時間不多了。
「默文，你聽昭昭的，」裴閱在一旁添油加醋，「如果惡魔過來，你就死定了，地獄是個什麼地方啊，刀山火海的……你這小身板哪裡受得了？
永世不得超生的痛苦想想就可怕，就別執著了。
你只有一次機會，許願讓惡魔滾回老家，讓昭昭回到屬於她自己的地方。」
「對啊，你要是真心喜歡她，應該希望她幸福，而不是強迫她留下來陪你吃苦。」
喻茵彤看默文似乎在動搖，也跟著勸說。
「抓緊時間吧，默文，惡魔離這裡很近了。」
鍾濤啞著聲音製造緊張氛圍。
沉默不語的默文盯著地面，即使隔著一段距離，他們也能感覺到他身上傳來的低氣壓。
幾秒後，默文抬起頭，眼神陰鷙：「呵，我這輩子失去太多，我發過誓，絕對不會再讓自己失去任何東西，包括，喜歡的人。」
也許從未得到過自己想要的，親情、關懷、認可……
將默文逼入了一個極端的索取之中。
不擇手段、不顧一切，只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
「惡魔先生可是記仇又狡猾哦，」寧昭昭勸說的語調里，有種老成的語重心長，「它之前還說謊話騙我，告訴我默千是和它做交易的人，可是我知道它不會告訴我真話的。
它之所以這麼做，就是想搶在我們把心臟給你之前毀掉。
它知道你不一定會對我們下手，毀了默千的心臟，你就失去了許願對付它的機會。」
寧昭昭的話讓默文眼神微動，他堅定的目光里有什麼在變化。
「惡魔先生知道你拿這顆心臟是要對付它，所以，你要是換一個心愿強迫我留下來，你也沒有機會和我在一起的，它不會放過你。」
「只要你留下來了，我一定還能想到別的辦法解決它，」默文神經質地搖頭，明明已經動搖，還是不願放棄，「就像上次一樣，古魔法書里一定有辦法，一定有的。」
「那本書你一定看過很多遍了，就是想對付惡魔吧，你找到了嗎？」
很顯然，答案是否定的。
那被藏在塵封的書櫃中唯一一本乾淨的古魔法書，被默文看了一遍又一遍，就是為了找到別的辦法來對付惡魔。
可是，哪怕他將上面的每個字都背下來，依然沒找到更好的辦法。
他只能讓惡魔在夜晚不能進屋，卻不能讓惡魔永遠消失。
唯一能讓惡魔離開的——用心臟再一次交易，許願讓它獨自回到地獄。
明明深陷無路可逃的絕境，默文竟然還執著地不肯放手。
寧昭昭無奈搖頭，蹲下在褲腿邊抓啊抓，抓出來一個黑乎乎的東西，是個手機：「哎，其實我不想打擊你的。」
她動作飛快地在手機上點了幾下，提交了任務完成確定，聳了聳肩膀嘆氣：「我要走了，即使你許願也沒用，我也不可能留下來的，你還是換一個願望，讓惡魔先生回地獄吧。」
「什麼……怎麼可能？
！」
默文震驚地看著自己的肚子，不敢相信她又掏出來一個手機。
「你從我這兒偷走、縫進肚子裡的手機，是星陽的，不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