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拂過一眾學子的衣袂髮絲,七嘴八舌的不舍送別中,女弟子們相較之下要含蓄一些,只跟在旁邊淚光閃動,嚶嚶道:「遙哥,我們等你,你一定要早日回來啊……」
「我們等你,遙哥!」一群世家小姐哭得雙眼通紅,姬宛禾站在中間都有些不知所措了,她眉梢一挑,隨手往駱青遙肩頭一捶,「老遙,行啊,紅粉佳人遍地跑……」
「哎喲宛姐,可別打趣我了,這傷還沒好全呢,你下手輕點!」駱青遙揉住肩頭,故作誇張,一副無賴模樣反將姬宛禾逗笑了,她嘆道:「老遙,保重啊,進了那魔窟可就要自求多福了。」
末了,湊近一步,將一物塞進了駱青遙手心,壓低聲道:「這是信號彈,如果真遇到什麼事兒,就朝天而鳴,我們一收到信兒,不管刀山火海都會趕來救你的!」
「要不要這麼誇張?」駱青遙有些哭笑不得,又頗覺感動暖心,掂量著手中那物打趣道:「那驚蟄樓里有那麼可怕嗎?還真能把小爺吃了不成?」
「沒跟你開玩笑,收好吧,那裡天高皇帝遠,不在咱們的勢力範圍內,都是些魑魅魍魎,牛鬼蛇神,沒人會給你面子的,你當真要多個心眼才是。」
看著姬宛禾關切的眼神,駱青遙張張嘴,想告訴她些什麼,卻終究什麼也沒說。
如果讓姬宛禾知道,他如今不僅身上帶傷,還叫魯行章那陰險的傢伙封住了穴道,一點內力都使不出來,武功暫時盡失,相當於一個廢人了,她該急成什麼樣兒?
耳邊仿佛又迴蕩起魯行章單獨傳見他,對他說的那番話:「在那裡不要惹事,好好念書,不要仗著武力欺人,收起你一身戾氣,靜心思過,早日悔改,聽明白了嗎?」
他在來驚蟄樓之前去見了魯行章一面,原本以為只是聽他羅嗦幾句,哪知離開時,魯行章在他肩頭上重重拍了兩下,他當時還沒察覺出不對,只是走路有點發軟無力,等到了晚上時,已經一丁點內力都使不出了,他這才發現自己穴道竟然被封住了!
再回想起魯行章那番話時,他才陡然明白過來其中的深意,「不要仗著武力欺人,收起你一身戾氣,靜心思過,早日悔改」,這該死的魯判官真是太陰險了,竟然把他一身武功都封住了,這是存心讓他在驚蟄樓里任人宰割啊!
可惜事已至此,他只能生生受了,說出來也只是讓宛姐和兄弟們徒增擔心,還不如自己隨機應變,多做幾手準備。
想到這,駱青遙將手裡的信號彈往袖中一收,對姬宛禾笑道:「你放心,小爺是那麼好欺負的嗎?」
他湊近她,拍了拍胸口,狡黠眨眼:「再說,我也帶了『秘密武器』呢,誰敢惹我,誰就是找死!」
姬宛禾長睫一顫,正想問是什麼「秘密武器」時,駱青遙已經向眾人揮揮手,高聲道:「好了,別送了,大家都回去吧,我沒事的,那魯判官還搞不倒小爺呢!」
這個熟悉的聲音一出來,站在舟頭的辛鶴便呼吸一窒,敢情,敢情這是當日大考鬧事的那個傢伙?
難怪了,看這架勢,簡直就是書院一霸啊,惹不得惹不得,她可千萬要離得遠遠的,莫跟這「混世魔王」沾上一點關係,不然就休想出那驚蟄樓了!
正胡思亂想間,駱青遙已經躍上了船,向眾人揮手告別,辛鶴被顛得身子一顫,趕忙往後退了數步,遠遠挪到了船的另一頭。
岸上,姬宛禾揮手喊道:「老遙,保重啊,我會想法子去看你的!」
「別看了,小爺思個過而已,很快就會出來了,又不是去坐牢,你們用得著一個個愁眉苦臉嗎?」駱青遙不羈一笑,風中衣袂飛揚,似乎又想起了什麼,高聲道:「對了,這件事不要讓小陶子知道了,讓他好好休養身子,誰都不許跟他說,聽見了嗎?」
岸上一眾兄弟點點頭,不少人都紅了眼眶,姬宛禾眼角也泛起波光,卻是心中暗自搖頭,喃喃道:「那呆木頭聰明得很呢,這般大的事情,你還以為真能瞞得住他嗎?」
風掠長空,水面波光粼粼,老船夫不急不慢地劃著名槳,小舟晃晃悠悠,向著驚蟄樓而去。
「小兄弟,你幹嘛躲那麼遠啊,你怎麼了?」
上船後的駱青遙挑起眼角,很快就發現了船上另一位少年的怪異,他有心想同他說話,他卻躲得遠遠的,一副全神戒備的模樣。
「你就是今年那個新生,叫辛鶴對吧?咱倆也算有緣,一同去那驚蟄樓,相互間也好有個照應了,初次見面,我叫駱青遙……誒,你別往後退了啊,小心點,再退就要掉下船了!」
駱青遙往前走一步,那滿眼戒備的少年便往後退一步,船上的場景一時詭異又滑稽,弄得駱青遙好生奇怪。
他還想再開口時,卻有什麼在腦海中一閃而過,他茅塞頓開,難道……這新生在怕他?
對,一定是這樣,駱青遙越想越肯定,他是知道書院那不成文的老規矩的,這少年倒霉,受累于姓氏,初來乍到,稀里糊塗地就分到了驚蟄樓,人肯定還是發懵的,又加上對他不了解,定是將他當作了十惡不赦之輩,會害怕也是理所當然的。
想到這,駱青遙不由暗自發笑,咳嗽兩聲,裝模作樣地又走近幾步,那少年果然跟著往後退,像只全身繃緊弦的貓兒。
一時間,駱青遙忍俊不禁,少年心性上來了,眼珠子一轉,起了促狹之心。
「喂!」他猛然間上前,冷不丁伸出手,一把揪住了那張俊秀白皙的臉,將那人嚇了一跳:「新來的,你是在怕我嗎?」
辛鶴猝不及防被人揪住了臉頰,瞬間漲紅了麵皮,心裡喊道,怕你個鬼啊,怕你連累我才是!
「不要碰我!」
她終於說出了自駱青遙上船後的第一句話,揪在臉上的手卻未鬆開,眼前人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得無賴:「就碰你,就碰你,誰讓你啞巴了似的,一句話也不說?」
辛鶴惱極,抬腳去踩,駱青遙卻敏捷躲開,笑得更歡了:「喲,還會咬人呢!」
他躲了幾下後不再玩鬧,鬆了手,見好就收:「行了行了,不逗你了,其實我啊,不是你想的……」
才準備解釋清楚,辛鶴已經一聲叫道:「我的香囊!」
兩人糾纏間衣服不知怎麼扯在了一起,辛鶴腰間的那個香囊被駱青遙纏了過去,絲線扭作一團,一時間竟解也解不開。
「你快鬆開,把我的香囊還給我!」
「我沒想拿你香囊,是它自己要纏住我的,能怪我嗎?我這不正在解嗎?」
「解就解,幹嘛動手動腳,別碰我!」
「我哪裡動手動腳了?你怎麼跟個姑娘似的?」
「誰,誰跟姑娘似的了?明明是你不要臉!」
「我怎麼就不要臉了?」
……
兩人鬧得不可開交,那香囊的絲線卻越纏越亂,儼然成了一個死結,辛鶴咬咬牙,手下發力,使勁一拽,呲拉幾聲,駱青遙衣角被扯爛了,他臉色大變:「你要不要這麼狠,衣服都叫你撕爛了!」
辛鶴才不管許多,一把拽過香囊,還來不及高興時,卻有什麼東西瞬間飛了出去,划過半空,撲通掉在了水中——
「茶餅,我的茶餅!」
一聲驚呼,辛鶴瞳孔驟縮,對著水面險些撲了出去,一張臉徹底煞白。
那茶餅浮在水面上,隨風慢慢化開,空中瀰漫起似有若無的茶香。
駱青遙在一邊抓著爛掉的衣角,伸長脖子望向那湖面,頗有點幸災樂禍的意味:「喲,稀奇啊,你這香囊里裝的是茶餅啊?你也真是個奇人了,別人裝花裝香料,你居然裝茶餅……」
「你這個混球!」辛鶴怒極回頭,一聲吼道:「你還我的茶餅來!」
「那你還賠我的衣服來呢!」駱青遙也吼了回去:「什麼了不起的茶啊,我賠你便是了!」
「你賠得起嗎!」
「怎麼賠不起了?千金一兩的茶小爺都喝過,還會賠不起你這區區一塊茶餅嗎?」
「你懂什麼?這不是普通的茶餅,這是,這是……總之你把自己賣掉了都賠不起!」
兩人吵吵囔囔間,小舟已經快要靠岸,老船夫面無表情地劃著名槳,毫不受影響。
駱青遙被吵得心煩意亂,一把推開辛鶴,就想跳上岸,「懶得跟你這傢伙糾纏了,腦子有毛病,掉了塊茶餅跟掉了塊肉似的……」
他才要跳上岸,卻被身後惱怒至極的辛鶴一個瞅准,狠狠一腳踹在了屁股上,「你這個混球,下去陪我的茶餅吧!」
撲通一聲,水花四濺,駱青遙毫無防備,直接被一腳踹進了湖中!
辛鶴一個跨步,從舟頭跳上了岸,沖水中的駱青遙呸道:「我去報到了,你慢慢撲騰吧,喝飽了水再上來吧!」
駱青遙身上的鞭傷還未好全,給湖水這麼一泡,疼得齜牙咧嘴,在水裡氣急敗壞,沖岸上那道越走越遠的身影揮舞著拳頭:「死鳥人,你給我等著,小爺記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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