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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共同進退

2024-08-27 04:39:25 作者: 吾玉
  狂風獵獵,雨下得越來越大,宮學上下的弟子們幾乎都放棄了尋找,紛紛撐起了傘,三三兩兩地返回折竹居,等待最終的結果。

  驚蟄樓的一幫人也在裴雲朔的帶領下,集體折回,喻剪夏撐著傘急切地走在最前面,老遠就看到了折竹居外,那二皇子又披著衣裳出來了,他站在屋檐下,望向跪在大雨中的辛鶴,似乎也是於心不忍的樣子。

  喻剪夏長睫一顫,忙提裙奔上前,湊到那二皇子跟前。

  身後的裴雲朔目光一緊,隔著大雨,只看到喻剪夏仰頭望著那二皇子,不斷訴說著什麼,眉目楚楚可憐,似乎在向他苦苦求情。

  漫天風雨中,裴雲朔臉色一沉,幾乎沒有遲疑,大步走上前。

  屋檐下,他恰好聽到那二皇子用蹩腳的大梁話,正萬分為難地對喻剪夏道:「不,不行,那金球很重要,很重要……對不起,他必須交出來……」

  喻剪夏撐著傘,纖秀的身影在冷風中瑟瑟而立,顯得格外伶仃柔弱,她還在不斷苦求著:「那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再多給一些時間,如果真的直接給辛師弟定罪了,他一定會被逐出宮學,押入大牢的……」

  二皇子顯然更加為難了,目光憐惜地望著身前的少女,撓了撓腦袋,不知該怎麼開口。

  他其實一直是個「憐香惜玉」的人,平素就一直對喻剪夏極有好感,蹴鞠場裡人人都能看得出來,二皇子第一次見到喻剪夏時,就很誇張地讚美過她,說她「美得就像烏孫國盛開的宮廷之花」,那股熱情勁兒把喻剪夏嚇得臉都發白了,自那之後就對二皇子躲得遠遠的,一句話也沒跟二皇子說過。

  二皇子苦惱不已,每回在蹴鞠場裡,遙遙見到喻剪夏跟在裴雲朔身旁,趕都趕不走時,都又羨慕又嫉妒,眼睛跟狼一樣地哀怨放光。

  他甚至還曾一本正經地問過駱青遙,喻剪夏是不是有「怪癖」,就喜歡男人一頭「白髮」,看起來冷酷異常,他要不要也將頭髮塗白,以討美人歡心?那煞有介事的樣子,差點把駱青遙笑個半死。

  如今這花一般的「小美人」,好不容易主動湊到了他跟前來,還對他苦苦相求,他卻沒辦法答應她的請求,這種感覺簡直太糟糕了。

  二皇子望著雨中撐傘的喻剪夏,飽含歉疚,磕磕巴巴道:「對,對不起……夏,夏,這件事,我……我不能決定……」

  他費勁地說著大梁話,一口一個「夏」地喊著,連起來聽就像在喊「夏夏」一樣。

  雨中的裴雲朔眸光一厲,心頭陡然升起一團無名怒火,他抿緊雙唇,忽然冷著臉上前,一把拉過還想要求情的喻剪夏,不由分說地將她拽入了雨幕中。

  喻剪夏撐著傘,身子踉踉蹌蹌的,明顯感受到裴雲朔的怒意,有些驚慌失措:「哥,哥哥……」

  「別叫我哥哥!」裴雲朔扭過頭,一聲怒喝,雨水滑過他俊挺的臉頰,他盯著喻剪夏蒼白的臉,壓抑不住心頭怒火,咬著牙低聲道:「你對每個男人都要擺出這樣一張楚楚可憐的臉嗎?你把自己當作什麼了?你知不知道……」

  他低喝的聲音倏然頓住,喻剪夏瞪大著雙眼望著他,身子在風雨中不住顫抖著,眼尾那粒紅痣格外顯眼,纖纖惹人憐。

  裴雲朔緊緊盯著她,呼吸灼熱,胸膛劇烈起伏著,忽然間,恨恨地甩開了她的手,背過身去。

  「世上最沒用的事情就是哀求,那年夏天的馬車上,我們那樣的苦求都無濟於事,依然留不住想要留住的人,你難道都忘記了嗎?」


  他背對著她咬牙切齒道,一字一句溢入風雨中,像刀子般霍然割在喻剪夏心頭,令她瞬間煞白了一張臉,幾乎快要握不住手中的傘了。

  大雨滂沱不止,黑沉沉地席捲了天地間,似乎漫無盡頭,永遠看不到一線微光。

  駱青遙趕來時,魯行章已經先他一步而到,幾隊侍衛持刀立在他兩旁,一人為他撐著竹骨傘,他站在辛鶴面前,臉色冷凝,沉聲道:「我再問你一遍,你可認罪?」

  辛鶴跪在滂沱大雨中,渾身濕漉漉的,抬起頭,俊秀白淨的臉上帶著萬分的倔強:「我沒有,我不認罪,我沒有偷東西!」

  魯行章眉頭緊皺,重重一喝:「還敢嘴硬,左右時辰快到了,進了大牢里,由不得你不招!」

  他厲喝之後,抬眼陡然發現了趕來的駱青遙,少年站在大雨中,背脊挺直,沒有撐傘,沒有表情,濕透的長髮散在臉上,像天地間一縷孤伶伶的遊魂。

  魯行章與他冷冷對視著,看著他失神地一步步走近,正要開口時,瘦削蒼白的少年卻是一撩衣擺,在辛鶴旁邊雙膝一彎,撲通一聲跪在了大雨之中。

  周遭圍觀的宮學子弟皆臉色大變:「遙哥!」

  辛鶴也是瞳孔驟縮,猛地扭頭看向身旁的駱青遙,失聲道:「青瓜!」

  駱青遙在雨中抬起頭,望著魯行章,喉頭動了動,無比艱澀地開口道:「求求院首,網開一面,再多給學生們一些時間,不要錯抓無辜……」

  「無辜?誰是無辜的?」魯行章怒不可遏,拂袖厲喝道:「早已給足了你們時間,你們自己拿不出結果來,現在還想要得寸進尺嗎?」

  辛鶴滿臉的雨水,拼命搖頭,雙手一個勁地去推駱青遙,「青瓜,你起開,不關你的事,你快起來,不要這樣……」

  駱青遙跪在風雨中,身如磐石,紋絲不動,仰頭望著魯行章,一字一句道:「學生之前便說過,若給不出一個交代,願與辛鶴同罪受罰,若院首執意要帶走辛鶴,便也將學生一起帶走,一併打入大牢吧!」

  「駱青遙!」魯行章一聲暴喝響徹半空,火冒三丈:「你以為我真不敢罰你嗎?」

  「遙哥!」周圍學子盡皆變色,慌亂成了一片。

  辛鶴也是臉色煞白,搖頭道:「不要,青瓜,你起來,不要意氣用事,我不想連累你跟我一起受罰,我不要……」

  她臉上已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拼盡全力去推身旁的駱青遙,卻怎麼也推不動他,他依舊仰頭望著魯行章,咬緊牙關,每個字都堅定不移:「院首要帶,便將我們一同帶走吧,學生甘願領罰!」

  「你!」魯行章怒極攻心。

  卻就在這時,人群中一道烈烈紅衣,忽然扔了傘,也掠入風雨中,一下跪在了駱青遙身後。

  正是目光灼灼,長發飛揚的姬宛禾。

  她抬頭目視著魯行章,緊緊咬住唇,一言未發,卻已用自己的行動表明了一切。

  魯行章呼吸驟緊,還來不及出聲怒斥時,人群中又陡然掠出幾道身影,扔了傘同樣跪在駱青遙身後,目光堅毅。

  大雨滂沱,像一台無聲的折子戲,大片的弟子跟著扔了傘,不分男女,刷刷刷冒雨跪下,侍衛們看得目瞪口呆,地上轉眼間就黑壓壓地跪了好幾排。

  沒有一個人說話,卻分明每個人的眼神中,都堅毅地寫著「共進退」三個大字!


  辛鶴在雨中震住了,回頭望著身後每一個人的臉,眼眶遽然紅透,心緒激盪間幾乎無法自持。

  驚蟄樓一幫人也在旁邊看傻了眼,岑子嬰嘴都合不上了,簡直驚呆了:「這群人,這群人瘋了吧?」

  他不可思議道:「駱青遙是給他們集體下蠱了嗎?那傢伙到底哪來的能耐,叫這些人死心塌地地追隨啊?」

  大雨中,魯行章慢慢握緊手心,卻是一一掃過跪著的眾人,怒極反笑:「好,很好,你們這一套是玩上癮了嗎?」

  他聲音陡厲,虎眸怒張:「真以為法不責眾嗎?」

  「既然你們要講義氣,跟著駱青遙胡天胡地地鬧事,那我就如你們所願,來人,把跪著的全部拷走!」

  侍衛們心頭一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間竟無人敢動手。

  畢竟浩浩宮學,都是些世家子弟,名門貴胄,真要全部一股腦兒地關起來,只怕牢房上空那片天都會被掀掉。

  「怎麼,都不敢碰這群金貴的主兒嗎?」魯行章猛地一聲喝道,扭頭攫住侍衛長的雙眸,狠狠道:「給我動手,天子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更何況是這幫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快動手,一切有我魯行章擔著!」

  那侍衛長嚇得一哆嗦,呼吸急促,按著腰間的佩刀,卻仍有些猶疑不前,魯行章直接一腳踹去!

  「動手,把這幫人統統帶走,誰要再退縮不前,現在就給老子滾蛋!」

  侍衛們渾身一顫,這才如夢初醒,個個正要上前拿人之際,一記駿馬長嘶劃破風雨,幾隊皇家輦車浩浩蕩蕩而來——

  當先一人快馬加鞭,濺起一路水花,火急火燎,竟是那烏孫國的大皇子!

  折竹居外的二皇子見到哥哥突然出現,眸光一亮,正要迎上前時,那大皇子已經勒住韁繩,十萬火急地翻身下馬。

  他用生硬的大梁話,在雨中高聲喊著:「誤會,都是誤會!」

  所有人望著快步走來的大皇子,又驚又奇,他身後的車隊中,卻又有一人掀開車簾,徐徐走了下來,身旁侍衛替他撐著傘,那道清俊身影就這樣浮現在眾人視線之中。

  隔著漫天雨絲,跪在地上的姬宛禾雙眸一動,身子霍然委頓下來,長長出了一口氣。

  關鍵時刻,到底還是得靠師父出馬。

  她派人趕去狩獵場,通知了伴駕隨行的付遠之,本以為他最多自己出面,卻沒想到他竟直接把這烏孫國的大皇子都請回來了!

  可姬宛禾哪裡知道,這樁天大的「烏龍」,源頭本就是由這大皇子而起!

  雨中,那金髮藍眼的大皇子急切萬分,用生硬的大梁話喊道:「金球,金球在我這裡!是我,我帶去了狩獵場!」

  話一出,滿場一片譁然,魯行章更是猛地擴大了瞳孔,難以置信。

  付遠之已在侍衛的傘下,從雨中由遠至近而來,停在了折竹居外。

  他向魯行章抬手一施禮,淡淡笑道:「魯公費心了,這一切皆是一場誤會,宮學的孩子們秉性善良,處事端正,是絕不會行竊賊之事的。」

  說來說去,這事都要怪這大皇子,他早上離開折竹居時,心血來潮,順手就將這金球帶上了,也沒跟床榻上休息的二皇子說一聲,直接就跟著車隊去了狩獵場。

  他本意是想在狩獵場上,將這金球展示給梁帝與文武百官看一看,卻沒想到,陰差陽錯間會引起這樣一場軒然大波,險些害得一大幫宮學弟子都要「身陷囹圄」了。

  誤會總算解釋清楚,人人皆鬆了口氣,尤其是雨中的辛鶴,更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義父!」駱青遙一聲喊道。

  少年強撐的心弦,終在此刻驟然鬆開,他望著雨中那道清俊溫雅的身影,眼眶溫熱泛紅,心中又酸又麻,原本沒有的委屈,硬是因為這道身影的到來,孩子氣一般,滿滿充斥了心間。

  付遠之看著雙眼泛紅的少年,委屈得就像一頭受傷的小獸般,連忙上前,伸手將人扶起,心疼不已道:「青遙,好孩子。」

  他拍著他的手,飽含著安撫,壓低了聲音,溫柔無比:「沒事了,義父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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