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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面具夜宴

2024-08-27 04:39:26 作者: 吾玉
  明月皎皎,煙花漫天,水面波光粼粼,夜風溫柔輕拂。

  少年們衣袂飛揚,臉上戴著各式各樣的面具,有說有笑地乘舟渡河,唯獨一人,一直伸長了脖子,遙遙望著身後的岸邊,期盼等候著什麼。

  那人正是駱青遙,他一襲白衣,戴了張仙鶴圖案的面具,身姿頎長,衣袂飄飄,在月下宛如謫仙一般,風華出塵,一改往日飛揚不羈的氣質。

  他要等的人,正是辛鶴。

  因為那個賭約,他先換上了裝束與面具,與辛鶴分開出發,先一批過小鏡湖,辛鶴隨後再乘舟渡河。

  說起來,他實在萬分期待,這隻辛小鳥會給他什麼「驚喜」?

  夜風拂過駱青遙的白衣,他唇角微揚,在月下呢喃著:「小鳥啊小鳥,這個賭約,你可輸定了……」

  縱然他千變萬化,戴上最令人意想不到的面具,他也一定能將他認出來,因為他身上那股獨有的氣息。

  那樣清新通透的茶香,從初遇時就縈繞在他鼻尖。

  這麼久以來,他與他同吃同住,朝夕相處,每日浸染之下,難道還不能將他從人群中一下認出來嗎?

  那是獨屬於他的味道,他絕不會弄錯,這次打賭,他勝券在握。

  月色悠悠,樹影婆娑,驚蟄樓里,一間院舍當中,燭火搖曳,銅鏡明亮——

  喻剪夏正在為辛鶴梳發。

  鏡中人明眸皓齒,清雋秀美,一張臉白皙如玉,氣質靈秀動人,一直束起的長髮總算放了下來,在喻剪夏的手中挽成了精巧的髮髻。

  燭火微晃,映照在辛鶴昳麗的眉目上,她輕輕眨了眨眼,似是一汪秋水泛起了漣漪,任是誰望來,都不得不嘆上一句,好一個容光四射的小美人!

  沒錯,這一回,恐怕駱青遙做夢都想不到,辛鶴要給他放一記「大招」了!

  她要扮回女裝,以女兒身參加夜宴!

  今夜,她將戴上一張美人狐狸面具,上面勾勒著精緻的花紋,還會露出兩隻緋紅色的狐狸耳朵,襯得人狡黠又嫵媚,遠遠望去,一身再靈動不過的少女氣息。

  辛鶴就不信了,自己打扮成這樣,駱青遙還能猜得出來!

  說來也巧,那一夜,他們打完賭后,她本來還在床上翻來覆去,琢磨著該怎樣「出奇制勝」,贏了賭約。

  卻沒有想到,第二日,剪夏師姐就悄悄來找她了。

  她一臉愁容,欲言又止:「小鳥,我,我不想參加這面具夜宴了……」

  自從發現她的女兒身份後,私底下她便跟著駱青遙一般,也一直這樣喚她。

  當時辛鶴聽到喻剪夏不想參加面具夜宴時,一下就愣住了:「為,為什麼?」

  「因為,因為……」喻剪夏閉上了眼睛,語氣莫名哀傷:「夏天來了。」

  短短四個字,道不盡其中的那份酸楚。

  當年那場變故之後,裴雲朔一夜白頭,性情大變,此後一年四季,最討厭的就是夏天。

  後來的每個夏天,喻剪夏都小心翼翼地躲著他,只敢遠遠望著他,不敢靠近。

  她並非害怕自己被哥哥罵,只是不想讓他生氣煩悶,情緒波動,反而傷了自己的身子。


  這一回的面具夜宴,正好是迎接初夏時節的到來,喻剪夏幾乎可以想像,裴雲朔見到她,該有多麼的厭惡憤恨。

  「我其實不是不想參加,只是我知道,哥哥看到我,一定會不高興的……」喻剪夏深深嘆了口氣,望著辛鶴,發愁道:「小鳥,你說,有什麼辦法,能夠讓哥哥認不出我呢?」

  這樣她就能遠遠看著他,跟隨在他左右,不會惹他不快了。

  辛鶴望著喻剪夏一臉的愁容,有什麼在腦中靈光一閃,她忽然喜不自勝道:「我知道了!」

  辛鶴想出的法子不是別的,正是——

  「剪夏師姐,你扮作男裝,我扮作女裝,面具一戴,相互為對方做掩護,包準誰都猜不出我們的身份,怎麼樣?」

  兩人這樣一「對調」,不僅裴雲朔不會識出喻剪夏,駱青遙也認不出辛鶴了,簡直是兩全其美!

  就這樣,兩人說做就做,喻剪夏替辛鶴裝扮完之後,自己也換上了一身男裝,將長發高高束起,戴上了一張藍色的劍客面具,手裡還握著辛鶴為她準備的一隻洞簫。

  原本溫婉柔弱的美人,瞬間變成了一個俊俏少俠,眼角那粒惹人憐惜的紅痣,也被面具遮掩住,只能瞧見一段白皙的脖頸,簡直就是天衣無縫。

  辛鶴與喻剪夏裝扮完畢後,都像換了個人一般,站在鏡子前,辛鶴忍不住就伸出手,將喻剪夏的下巴一勾,調笑道:「哪家少俠,這般俊俏,害奴家一見傾心,怎麼辦?」

  喻剪夏臉上一紅,卻因有了層面具的遮掩,膽子也大了起來,順勢將辛鶴的腰肢一攬,清了清嗓子,從善如流地回應道:「分明是你這隻無端跑來的小狐狸,勾去了我的心,還要倒打一耙,你說我該怎麼懲罰你?」

  兩人戴上面具,當真都是一等一的好演技,各種肉麻的情話信手拈來,四目相對間,脈脈含情,卻是看著看著,同時繃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兩人笑作了一團,忽然間,辛鶴一激靈,看向窗外,「不好,少俠哥哥,我們得快點走了,還要乘舟渡河呢……」

  月光照在水面上,小鏡湖波光粼粼,老人劃著名槳,第一批渡河的少年就快要靠岸。

  夜風中,裴雲朔負手而立,站在舟頭,臉上戴著一張黑色的面具,上面勾畫著猙獰可怖的地府鬼魅,再配上他那一頭如雪白髮,當真是鬼氣森森,寒意逼人,從頭到腳都透著「生人勿近」的冷冽氣息。

  駱青遙一身白衣,戴著一張仙鶴面具,恰站在他旁邊,宛如謫仙,兩人一白一黑間,在月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舟頭另一人望著他們,上下打量了一番後,忽然道:「你們倆今天看起來好『般配』啊,湊在一起,活脫脫一對黑白無常啊,這是想要索誰的命啊?」

  這開口調侃的人,正是岑子嬰,他今夜穿得華麗無比,貴不可言,還戴了一張金光閃閃的面具,仿佛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家裡有權有勢一般。

  駱青遙斜眼一瞥,勾起唇角,一聲笑道:「哪裡比得上岑小妹你啊,直接就戴著一臉金子出來了,這麼招搖,小心被人打劫啊,那到時候,可能真需要我們黑白無常來給你『收屍』了!」

  「啊呸!」岑子嬰頂著一臉黃金,叉腰瞪了回去:「我這輩子富貴命,包準長命百歲,不勞你惦記!」

  舟頭另一人,戴著一張俏花旦的面具,上面每一筆描繪都濃墨重彩,配上他的好身段,當真風流不盡,他聽著身後的對話,忍俊不禁,搖了搖頭。


  這「俏花旦」正是蕭然,他望向對岸,清聲道:「到了。」

  煙花當空綻放,岸邊人來人往,各色裝束面具,穿梭其間,令人眼花繚亂。

  遠處的高台上,請來的「儺班」正在表演歌舞,周遭不時傳來喝彩之聲,天地間一片歡喜熱鬧。

  岑子嬰幾乎是迫不及待,第一個就跳下了船,卻還來不及著地時,就已經一頭撞到了一個人懷中。

  「哎喲,誰他娘的這麼不長眼啊?把我面具撞壞了,賠得起嗎?」

  岑子嬰叫喚著,暈頭轉向間,扶著面具才一站穩身子,耳邊就傳來一個女子潑辣的聲音:「這種俗物,別說一個了,賠你十個百個都綽綽有餘!」

  岑子嬰一激靈,定睛望去,眼前霍然出現一張明艷的紅色面具,他瞬間脫口而出:「你,你是……母老虎?」

  「再亂喊把你舌頭都割了!」少女劈頭蓋臉地一聲罵去,岑子嬰嚇得往後一退,不用再懷疑,眼前這個囂張的婆娘,就是那前院的母老虎,姬宛禾!

  他正想鬥著膽子「回敬」一句時,紅衣少女已經招手上前,欣喜地喊道:「老遙,我們在這!」

  岑子嬰這才發現,少女旁邊還有一人,坐在輪椅上,一襲青衫,戴著一張畫了竹子與雲紋的面具,也隨那紅衣少女揚聲喊道:「遙哥!」

  岑子嬰心裡陡然湧起一股酸溜溜的滋味,暗自撇了撇嘴:「怎麼到哪都帶著這個瘸子啊,真沒勁!」

  煙花璀璨,月色繚繞,夜風拂過湖面,當辛鶴與喻剪夏到來時,對岸已是熙熙攘攘,人流如織,處處歡聲笑語不斷,驚蟄樓與前院的弟子混在一起,分不清誰是誰了。

  這真是再好不過的時機,她們對視一眼,心中暗喜,這便下了船,走入煙花之下,融入這一片熱鬧的面具人潮中。

  辛鶴與喻剪夏隨著人流走走看看,賞燈聽曲,好不愜意,卻沒走多久,迎面就撞上了一行人,為首者一身黑衣,戴著張猙獰可怖的鬼魅面具,身後一頭白髮冷冽如雪——

  這特徵簡直太明顯了,一看就知道是誰!

  辛鶴明顯感覺到,身邊的喻剪夏手心一顫,她忙悄悄將她拉了拉,壓低了聲道:「別慌。」

  「少俠哥哥」握住了手裡的洞簫,深吸了幾口氣,堪堪定住了心神,這才抬起頭,目不斜視地與那行人擦肩而過。

  那身黑衣在月下冷峻離去,白髮飛揚間,頭也未回,一絲察覺也沒有。

  「成功了!」巨大的喜悅湧上辛鶴與喻剪夏的心頭,她們彼此對視,興奮不已。

  「小鳥,你的辦法果然有用,我可以遠遠跟著哥哥了,你一個人沒有問題吧?」

  喻剪夏湊到辛鶴耳邊,按捺不住欣喜,辛鶴趕緊點頭:「你去吧,夏夏,小心一點,記住別靠太近,你家白毛可機警得很,叫他認出來就糟了!」

  喻剪夏點點頭,這便與辛鶴分開,悄無聲息地跟上了裴雲朔那行人。

  辛鶴戴著「小狐狸」的面具,雙手背在身後,獨自一人穿梭在人潮中,走走逛逛,倒也怡然自樂。

  只是好半天都沒有遇上「駱青瓜」,看來老天爺都有意幫她了。

  辛鶴一邊暗自慶幸著,一邊又有些莫名的失落,走走停停間,不覺就來到了那儺班表演的高台下,仰起頭,被台上奇特的儺舞吸引住了。


  那些舞者戴著各式面具,隨著鑼鼓之樂在月下起舞,除卻奇特的舞姿外,旁邊竟還圍了幾個衣裙飄飄的妙齡女子,手裡紛紛捧著銀盤,上面灑滿了花瓣,她們一邊圍著那些舞者轉圈,一邊將銀盤中的花瓣灑向他們,似乎在進行某種儀式一般。

  這畫面落在辛鶴眼中,讓她一時久久未動,看得入神了。

  不是因為好奇,而是因為——熟悉。

  是的,太過熟悉,不知怎麼,這畫面總讓她覺得在哪見過一般,卻一下又想不起來,實在惱人。

  辛鶴微微蹙眉,站在台下,正拼命在腦海中搜尋著相關的記憶時,旁邊卻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

  那人像是前院的弟子,對著她有些緊張,結結巴巴道:「師妹,你,你是哪個班的啊?怎麼,怎麼從前好像……從來沒有見過你?」

  辛鶴一驚,扭頭望去,那弟子即便帶了面具,她都能感受到他那份緊張,在他身後,還站了幾個同伴,勾肩搭背的,在那裡嬉笑起鬨著。

  辛鶴瞬間明白過來,自己這是……被搭訕了?換了女裝後,居然就從天而降了一朵桃花下來?

  她心底一時有些哭笑不得,望著跟前緊張的少年,正想要用什麼託辭搪塞過去時,不遠處卻忽然走來一道俊挺身影,她目光一動。

  那道身影白衣飛揚,戴著一張仙鶴面具,身姿頎長,月下遙遙走來,宛若謫仙。

  辛鶴一顆心陡然揪緊,幾乎來不及多想,掉頭就走!

  那向她問話的師兄急了,在她身後喊道:「師妹,師妹你怎麼就走了……」

  辛鶴卻哪裡顧得上那麼多,埋頭急急忙忙走了半圈後,卻忽然猛地頓住了腳步。

  不對啊,她在躲什麼?她現在都打扮成這樣了,還在怕什麼?

  果然男人裝久了,都忘了自己其實是個姑娘,好不容易穿一回女裝,還覺得自個在「男扮女裝」,生怕被拆穿,這真是太……好笑荒謬了!

  辛鶴哭笑不得間,穩了穩心神,伸手把臉上的面具整了整,又將那對狐狸耳朵揪了揪,抬頭挺胸,理直氣壯地轉過了身。

  「我本來就是個姑娘,如假包換,心虛什麼?」

  她一轉身,便望見了那身白衣,仙鶴乘月而來,長發隨風飛揚,他迎面走向她。

  月色動人,煙花迷人,天地間仿佛只剩下了他們兩個。

  辛鶴瞬間屏住了呼吸,挺起纖秀的後背,一步步走向那人。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他們終於在綻放的煙花下,擦肩而過,那一剎那,辛鶴一縷長發飄飛起來,拂過他的臉頰。

  一陣清透的茶香撲鼻而來,原本要擦肩離去的駱青遙,瞳孔驟縮,忽地停住了腳步。

  時間被無限拉長,嗅覺與觸覺被無限放大,這一剎那,天地間仿佛定格住了般。

  駱青遙站在風中,不可思議地扭過頭——

  「小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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