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束古怪的一行人也蹲在了泉邊飲水,周身隱隱散發著花香。
那是一股十分奇特的花香,走出很遠仍若有若無地縈繞在風中,駱青遙與辛鶴只覺那群人古怪異常,卻也無暇深究,畢竟來靈犀山最重要的目的,是為了找尋當年那位消失的故人,左霜。
他們在山中蜿蜒而上,找了幾圈卻仍無線索,駱青遙站在半山腰,看著漸漸落下的紅日,霞光映在他的眉目上,他一張俊逸的臉龐不知在想些什麼,忽然伸手一把勾過了辛鶴的脖頸,促狹笑道:
「小鳥,若是還找不到左霜的住處,咱們可就得在山上湊活一夜了,你說這山上有豺狼虎豹嗎,你怕不怕?」
辛鶴將他的手拍開,一心撥開樹叢,繼續找尋,「吃人的蝙蝠都對付過,還怕幾頭狼不成?」
她埋頭繼續沿著山道向上尋找,卻是忽然間驚聲道:「青瓜,你快過來看,這地上的花瓣是不是洛水園裡,靈晴種的那種鳶尾花?」
淡紫色的花瓣落在山道間,形如鳶鳥尾巴,在夕陽中熠熠發光,美麗極了。
「難道這鳶尾花瓣是隨風飄過來的嗎?」辛鶴扭頭望向四野,語氣明顯興奮起來:「附近一定種了一片鳶尾花,說不定就是左霜種下的,用來思念靈晴,你說有沒有可能?」
「有可能,這花瓣像是從那邊飄來的,咱們過去看看。」駱青遙點頭贊同,兩人當下毫不遲疑,一路順著花瓣,直往山澗深處尋去。
越往前方走去,花香越來越濃,夕陽籠罩著天地間,山道越來越窄,幾乎只容一人通過,當撥開層層樹枝後,一切豁然開朗,終於得見「真容」——
駱青遙與辛鶴站在風中,一時看呆了,眼前是一片盛大的花海,栽滿了各色各樣的瑰麗奇株,在夕陽中五光十色,璀璨奪目,如夢如幻,宛若仙境。
幾座木屋佇立在花海之間,古樸而簡單,也透著一股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
辛鶴怔怔地走上前,嘆為觀止:「青瓜,我覺得,我們找對了地方,這裡一定住著左霜,否則哪來這片瑰麗的花海……」
她走向其中一片花圃,望著那隨風搖曳的紫色鳶尾花,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正想輕輕撫摸上去時,腳邊卻無意間觸碰到了一根細細的長線。
霎那間,如湖水盪起漣漪,木屋周圍繞了一圈的鈴鐺驟然響起,辛鶴臉色一變。
「小鳥,當心!」
無數森寒的銀針從四面八方射來,殺氣凜冽。
駱青遙眼疾手快,一個飛身掠了上去,一把卷過辛鶴,拂袖如風,身形閃動間將那些銀針盡數打落。
兩人堪堪落在一旁,額上已是冷汗涔涔,對視間,驚魂未定,駱青遙掃視著四周道:「這裡居然遍布機關,這左霜實在是『深藏不露』,咱們必須處處小心,一步都走錯不得……」
他話還未說完時,辛鶴已陡然瞪大雙眼,望著駱青遙身後襲來的一道黑影,乍然失色道:「青瓜,快閃開!」
她猛地將他一把推開,飛腳踹起一地石子,擋住那道襲來的黑影,險險避過一刀。
殘陽如血,那忽然冒出,從背後偷襲之人,是一個黑紗罩面的女子,手持兩把短刀,目光兇狠,殺機畢露。
她幾乎不給辛鶴與駱青遙喘息的機會,又是幾招猛烈逼來,辛鶴與駱青遙猝不及防,手頭又沒有武器,一時間竟是步步後退,難以招架。
「是左霜前輩嗎?」駱青遙急聲喊道。
那黑紗罩面的女子目光更加一凜,短刀攜勁風襲來,直攻駱青遙與辛鶴的命門。
辛鶴呼吸急促,在晚風中急聲解釋道:「我們不是壞人,我們沒有惡意,左霜前輩,我們是從……」
她話卻還未說完時,那道黑影已從袖中飛出了一片粉末,她與駱青遙不及閃避,迎面吸入,頭腦登時一陣發暈迷糊,身子癱軟下去。
居然中招了!
簡直始料未及,一番尋人會變成這樣的結果,駱青遙在辛鶴耳邊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小鳥,豺狼虎豹沒遇上,倒著了人的道……」
晚霞之中,微風拂過花海,那黑紗罩面的女子站在長空下,眼見兩人被她迷暈倒地後,這才警惕地收起了短刀。
她緩步上前,鼻尖輕嗅,雙眉蹙起,是的,是這股味道。
即使有這片花海的遮掩,她也仍然能分辨出這兩人身上,那股奇特詭異的花香,他們是柳明山莊的人。
那股夢魘之中的花香還是追來了,這麼多年了,隱居避世,藏身深山,卻還是……被他們找到了。
月懸如鉤,夜色蕭瑟,四野靜寂,夜幕中的靈犀山似一隻蟄伏的巨獸。
昏暗的木屋中,駱青遙與辛鶴迷迷糊糊醒來時,渾身還有些乏軟無力,撐起身子望向四周,才發現竟被關了起來。
屋外不知種了些什麼花,那絲絲縷縷的香味直往人心裡鑽,好似有小蟲子在爬一樣,讓人燥熱難安,駱青遙臉頰緋紅,伸手不由自主去解衣裳。
辛鶴見了嚇一跳:「青瓜,你幹嘛?」
「熱,好熱啊,小鳥,你不熱嗎?」駱青遙口乾舌燥,呼吸灼熱,俊逸的一張臉又紅又燙,幾滴汗珠滑落下來,頭髮都有些被打濕了。
辛鶴明顯覺察到不對,上前伸出手,探向駱青遙的額頭,「我不熱啊,青瓜,你眼睛好紅啊,你到底怎麼了?」
那隻伸來的手冰冰涼涼,說不出的舒服,駱青遙陡然一把抓住那隻手,貼向自己的唇邊,喘息不已。
辛鶴嚇得臉色都變了,卻還來不及說話時,少年已猛地壓了上來,將她撲倒在地,雙目通紅,渾身燥熱,空氣中都瀰漫著情慾的味道。
「青瓜,你瘋了嗎?你在幹什麼嗎?」辛鶴瞳孔驟縮,聲音都有些嘶啞了。
駱青遙粗重地喘息著,搖著腦袋,雙目越發迷離:「我不知道,我好難受,小鳥,我好難受……」
事實上,他們怎麼會知,這木屋周圍種了許多奇花,對女子影響不大,對男子而言,卻相當於一味「催情劑」,就如牛鞭有壯陽之效,這些花香也會令男子情迷意亂,難以把持。
駱青遙這段時日本就心猿意馬,對辛鶴生出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如今被這奇異的花香一包圍,整個人更是慾火焚身,血脈賁張,再也難以克制住那些灼熱的情慾。
他壓在辛鶴身上,雙眼血紅,月光透過窗欞灑入屋內,他灼灼望著身下的「他」,只覺又與夢裡那道俏麗靈秀的身影重疊了起來,那樣美好動人,將他的心魂都勾去了。
他喘息著埋下頭,想要吻上那雙唇,辛鶴嚇得魂不附體,拼命掙扎著,「青瓜?你醒醒啊,看清楚我是誰?!」
「我知道,你是小鳥,是我的小鳥,你是只屬於我一個人的小鳥……」駱青遙所有神智都已被情慾包裹住,心裡那團火將他燒得躁動難耐,他按住不停掙扎的辛鶴,不顧一切地埋下了頭。
辛鶴從來不知道,原來駱青遙的力氣竟有這般大,她拼盡全力也難以掙脫,只感受到他灼熱的吻錯亂無章地落在她脖頸間。
「你已經和我一同喝過那情人泉的水了,你是我的了,我想要你,想要你……」
少年的這份意亂情迷來勢洶洶,辛鶴是真的慌了,尤其在察覺到他一隻手已經滑了下去,胡亂地開始要解她的腰帶時,她簡直頭皮發麻,嚇得嗓音里都帶著一絲哭腔了:「不要,不要,青瓜你醒醒……」
夜風拍打著窗欞,月下站著一道身影,正是那以黑紗罩頭的女子,她站在窗外,看到屋內那「慾火焚身」的場景時,眸中露出一絲異色,有些意外,卻又隱隱揣測起來。
竟未料到,柳明山莊中,居然有這麼多同道中人?
她正暗自猜想時,月光下,那兩人衣裳撕扯間,腰間竟有一物露了出來,在月光映照下散發出玉色的光芒——
正是一枚宮學令牌!
等等,他們,他們不是柳明山莊的人,竟然是……宮學的弟子?
黑紗罩面的女子目光一凜,來不及多想,月下飛身一掠,猛地推開了木屋的門。
駱青遙迷迷糊糊醒來時,只看見燭火搖晃,一道纖秀的身影坐在床邊,眉眼秀致,一張臉白皙清麗,靈動清美得如同一泓秋水。
他胸膛起伏著,情不自禁就伸出手去,想要撫上那張動人的臉,嘴裡還呢喃著:「怎麼一天到晚,老做春夢?」
床邊正守著駱青遙的辛鶴,見到這隻伸出來的手,神色一變,一巴掌揮去,「還來,你這個王八蛋,信不信我扭斷你的手!」
駱青遙登時清醒過來,如冷水澆頭,所有綺麗的念頭瞬間煙消雲散,他臉色大變,一下坐起了身,「小,小鳥!」
辛鶴怒視著他,衣襟有些散亂,白皙的脖頸間更是露著幾道可疑的紅痕,駱青遙一瞧就明白過來。
先前那些情迷意亂,躁動不堪的畫面猛然湧入腦海中,他臉上霎時通紅一片,望著燈下的辛鶴,舌頭都要打結了:「我,我怎麼會……小鳥,不是,我對你沒有非分之想,你別誤會……」
「我是男的,你當然對我沒想法了!」辛鶴一口打斷道,臉上也升起紅云:「要不是左霜前輩解釋了,木屋旁那些花會迷惑人心神,我當真會把你這青瓜腦袋打爛不可!」
「是啊是啊,咱們都是男的,我怎麼會想對你那啥呢?都怪那些古里古怪的花……」駱青遙趕緊順著梯子往下爬,卻冷不丁抬頭,愕然道:「什麼?左霜前輩?」
屋裡一道黑紗罩面的身影緩緩走來,手裡還端著一碗熱騰騰的湯藥,望著床上驚愕不已的駱青遙,道:「快把這碗湯喝了。」
這聲音有些蒼老,又冷冰冰的,讓人一下就能跟洛水園裡那幅面無表情,從頭冷到腳的畫像聯繫起來。
駱青遙幾乎是脫口而出:「左霜……婆婆?!」
辛鶴往他腦袋上一下拍去,「叫什麼婆婆,叫前輩!」
駱青遙這才如夢初醒,忙不迭喊道:「前輩,左霜前輩!」
他激動得有些手足無措:「原來真的是您,您當真還活在這世上,我們真的找到您了……」
那湯藥也顧不上喝了,他只是將那道黑紗罩面的身影看了又看,心潮澎湃:「花神憐多情,皎皎靈犀通,果然是指這情人泉和靈犀山,我真是太聰明了,可是……左霜前輩,您為何一見面,不由分說地就要襲擊我們呢?」
那道黑紗罩面的身影在床邊坐下,沒有回答,只是冷不丁問道:「你們身上,為何會帶有貪蘭香?」
駱青遙與辛鶴同時一愣,有些沒聽懂:「貪蘭香?」
那道身影冷冷道:「就是一種很奇異的花香,初始你們來時,身上便帶著這股味道,我才錯將你們當作歹人,對你們偷襲出手。」
聽著左霜前輩的解釋,辛鶴忽然間像想到了什麼,眸光一亮道:「我知道了,應該,應該是那些怪人身上的花香!我們跟他們擦身而過時,才不小心沾上的!」
駱青遙也想了起來,忙點頭道:「對,我們在那情人泉附近,遇到了一群很古怪的人,他們全身罩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了一雙眼睛,身上還帶著一股奇怪的花香,我們定是那時候……」
「什麼?」黑紗罩面的身影陡然發出一聲尖利的怪叫,神情大變,猛地站了起來,「你們遇到了那些人?他們來了嗎?」
駱青遙與辛鶴都嚇了一跳,「前輩,您,您怎麼了?」
黑紗罩面的身影急促呼吸著,像一隻惶惶不安的黑貓,她忽然一把拉起床上的駱青遙與旁邊的辛鶴,尖聲道:「快走,這裡不能待了!」
「什麼?」駱青遙與辛鶴還是愕然不已。
那道尖利的聲音更加刺耳了,幾乎是嘶啞著催促道:「快走!」
三人匆忙慌亂,才一踏出那木屋,卻有一股奇異的花香,隨著夜風迎面飄來。
冷月寒風,殺意逼近。
木屋周圍的鈴鐺驟然大作,射出的銀針卻都被一陣強勁的內力震落在地,那一行輕紗裹身的人飄飄而至,月下如同鬼魅一般。
四野寒風呼嘯,夜空明明星子密布,一地月白,無雨無雪,他們卻人人手裡打了一把紅傘,站在花海之中,畫面一時詭異莫名。
駱青遙與辛鶴同時察覺到左霜前輩的身子一僵,站在冷月下,似乎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叛奴左霜,躲了這麼久,終究還是被我們找到了,你藏在這山中逍遙度日,幾十年來,心中可還記得柳明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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