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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湖仙娘娘

2024-08-27 04:39:32 作者: 吾玉
  月懸如鉤,樹影婆娑,夜風掠過林間,一堆篝火熊熊燃起,眾人圍坐一圈,目光都注視著火堆旁的那個姑娘。

  這正是白日從樹上掉下來,跌在駱青遙身上的那朵「桃花」,姑娘名喚溫若憐,乃那璃仙鎮上的人。

  月色之下,她坐在篝火旁,身上披著駱青遙的衣裳,一張秀美的小臉蒼白如紙,沒有一絲血色,眼角還掛著幾行淚痕,肩頭不住顫抖著,的確是人如其名,從頭到腳,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讓人忍不住就想要疼惜。

  「其實,其實我原本是打算,打算在那棵神樹上,上吊自盡的……」

  「自,自盡?」所有人目瞪口呆,卻都沒有駱青遙的反應大,他雙唇顫動著:「我的天,你是去上吊,在樹上不小心踩空掉下來的?」

  那張楚楚可憐的小臉,在火光映照下點了點頭,細聲細氣道:「本來準備套繩子了,結果聽到樹下有聲響,我低頭一看,正見到公子,見到公子在解褲腰帶……」

  駱青遙猝不及防,臉上騰地一紅,旁邊的辛鶴擰起眉頭來,重重咳嗽了兩聲,徑直打斷了溫若憐,「所以你就被嚇到了,從樹上掉了下來?」

  溫若憐在火光下偷偷抬眸,望了一眼駱青遙,不知想到了什麼,臉上緋紅了一片,又點了點頭。

  駱青遙對著那雙含羞帶怯的眼眸,乾乾一笑,一時間被瞅得渾身不自在,既尷尬又覺得神奇,自己這是何等的運氣啊,不過去樹下放個「水」,竟還陰差陽錯的,救了條人命回來?

  辛鶴在一邊看著他們「眉來眼去」,雙眉蹙得更厲害了,冷不丁問道:「溫姑娘,我說你年紀輕輕的,幹嘛想要尋死啊?」

  溫若憐身子一顫,似乎嚇了一跳,這才將目光從駱青遙身上挪開,望向眾人投來的好奇眼神,抿了抿唇,眸含淚光道:「我,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

  倘若不是絕望入骨,走投無路,她也不會生出這尋死之心。

  「我,我今年被選中了,要成為鎮上的『湖仙娘娘』,送到那長生廟去,沉入湖底,換取聖水……」

  溫若憐生在璃仙鎮上的一個小戶人家中,父母平素賣點檀香紙錢,做點小本生意,勉強營生。

  溫若憐一直幫家裡做點事,原本風平浪靜,只等過幾年,再說上一門親事,就嫁人生子,平平淡淡,萬家燈火,安度一生。

  可惜,萬萬沒料到,她今年,竟會被選中為這璃仙鎮上的「湖仙娘娘」。

  璃仙鎮裡有一片仙人湖,一望無際,清澈見底,傳聞那湖水之中,有一位貌美的湖仙守護著,名喚璃珠,這也是璃仙鎮的名字由來。

  那湖面中央,有一座廟宇,叫作長生廟,不知何朝何年建造的,總之受到了整個鎮子的供奉,香火不斷,人人皆為廟中聖徒,更是將那廟中的伽蘭天師,奉若神明。

  那伽蘭天師坐鎮長生廟,平日輕易不會現身於人前,只是在進行一系列送「湖仙娘娘」的儀式中,才會露臉施法,庇佑鎮上子民。

  這伽蘭天師十分神秘,據說法力通天,可與湖仙璃珠夢中對話,傳達各種指示給鎮上居民,保佑璃仙鎮風調雨順,百姓安樂無憂。

  他也不知是哪一年來到的璃仙鎮,約莫也有十來年了,送湖仙娘娘的儀式,就是從他來的那一年開始的。

  據聞那一年,鎮上許多人都生了一場怪病,身上長滿紅疹,頭暈眼花,上吐下瀉,沒幾天就倒下了,眼眶深深地凹陷進去,精氣神就像被鬼魅吸走了一般。


  伽蘭天師就是這個時候,帶著一群弟子,猶如神祗般降臨在璃仙鎮,化解了這一場天大的劫難。

  他說鎮上的這場怪病,並不是什麼瘟疫,也不是邪祟作怪,而是詛咒——湖仙璃珠的詛咒。

  他說那片仙人湖,長久以來,都是鎮上的守護神,而湖中的璃珠仙子,更是曾經在千百年前,與湖中巨獸生死相搏,用自己的神軀,生生世世鎮壓住了那湖中巨獸,方保下了一鎮居民。

  原本湖仙璃珠一直都在庇佑著鎮上居民,但隨著年月流轉,鎮上世世代代的居民,越來越不知感恩戴德,對湖仙璃珠毫無敬重之意,甚至湖中央那間長生廟裡,供奉的都不是湖仙璃珠,而不知哪裡來的野路菩薩。

  這些不敬的行徑,實實在在地觸怒了湖仙,這才會對鎮上居民施以詛咒。

  化解這詛咒的唯一方法,就是飲下湖仙璃珠的寬恕之淚,這眼淚被居民們稱為「聖水」,而要求得這聖水,必須做兩件事——

  一是在湖中央的長生廟中,打造湖仙璃珠的神像,日日夜夜以香火供奉她。

  二便是,每年在鎮上選出一位湖仙娘娘,送入那仙人湖裡,充盈湖底璃珠日漸枯朽的神軀,相當於她的分身一般,與她一同鎮壓那湖中巨獸,庇佑鎮上居民。

  原本這伽蘭天師說的話,鎮上居民還半信半疑,但他當夜就在夢中請到了湖仙璃珠,與之對話,求來了一荷葉的寬恕之淚。

  第二日,伽蘭天師就將這一荷葉的寬恕之淚,分成了十小份,施給了鎮上十個染了「怪病」的居民。

  簡直神奇得令人不敢相信,那些身染怪病的居民飲下「聖水」後,居然當真迅速好了起來,紅疹盡消,頭腦清明,也不再上吐下瀉,夜夜難眠了,一切症狀都煙消雲散,仿佛「詛咒」當真解開了,他們又「重獲新生」了一般。

  一時間,伽蘭天師的威名響徹璃仙鎮,人人再也不敢懷疑他,個個都對他深信不疑,奉若神明。

  鎮上的居民們一夜之間狂熱起來,趕走了原來長生廟中的方丈與弟子,將伽蘭天師同他的一眾門生,恭恭敬敬地請進了那間長生廟。

  而那一年,還在伽蘭天師的主持下,選出了璃仙鎮上的第一位「湖仙娘娘」。

  這選「湖仙娘娘」的方法也十分奇特,據說是讓湖仙璃珠的「使者」來選,叫作——

  神魚指路。

  鎮上所有的姑娘,都要先去長生廟裡,跪拜伽蘭天師,讓伽蘭天師手持金瓶,按照湖仙璃珠夢中的指引,以柳葉蘸上聖水,點上一滴在相中的姑娘們額頭上。

  聖水落地,這便等於那位姑娘,成為了「湖仙娘娘」的候選人之一。

  一般被選中的人,都是一些面貌姣好,豆蔻年華的少女,因這樣才與湖仙璃珠的形象更為貼近,能有資格成為她的分身。

  而這些成為候選人的姑娘們,將會在正式選「湖仙娘娘」的那一天,在仙人湖邊站上一圈,人人手裡拿著自己親手縫製的一塊繡帕,伸出一隻玉臂來,在風中靜等湖仙璃珠的「使者」出現。

  那「使者」不是旁的東西,而是一尾彩色的神魚,每到選「湖仙娘娘」的這一天,它都會擺動魚尾,在水裡游出來,執行湖仙璃珠的意旨。

  只要它游向了誰,在誰的腳邊冒出了腦袋,那就代表著,那位姑娘被湖仙璃珠「看中」了,有資格做她的「分身」,要成為鎮上新一任的「湖仙娘娘」了。


  再接下來,就是一場盛大的送神儀式,要將「湖仙娘娘」送下水了。

  那一天,被選中的「湖仙娘娘」將要盛裝打扮,扮作湖仙璃珠的模樣,站在灑滿鮮花的香車上,穿街而過,接受全鎮居民的歡送。

  大家都會圍在街道兩旁,往香車上拋擲各種金銀珠寶,值錢物什,這相當於一份供奉湖仙璃珠的「香火錢」,誰扔的錢越多,新的一年,受到的庇佑就會越多。

  等這一輪歡送結束後,香車上的「湖仙娘娘」會被送到長生廟裡,得到伽蘭天師的親自點化,神力加持,以男女雙修的方式,將神力貫入「湖仙娘娘」體內,使她正式成為湖仙璃珠的分身,擁有神力去鎮壓湖底的巨獸。

  這個步驟完畢後,就是最後一步了,「湖仙娘娘」會躺在小船上,船身綁上石頭,沉入湖底,陪伴湖水下的璃珠仙子,與她一同鎮壓巨獸,庇佑鎮上居民。

  「湖仙娘娘」送走後,璃珠仙子就會暫時平息怒火,再次流下寬恕之淚,託付給伽蘭天師,伽蘭天師由此換得了新一年的聖水,就能分發給全鎮居民,保他們安然無恙。

  這聖水每年都必須飲下一次,鎮長每個居民都不能免掉,只有這樣,方可一年又一年地壓制住他們身上的詛咒。

  若是哪一年沒有送「湖仙娘娘」去陪璃珠仙子,叫她不肯流下寬恕之淚,斷掉了這聖水,那麼整個璃仙鎮上的居民都要遭殃了。

  這詛咒是世世代代跟隨他們的,誰也逃不掉,它深深刻入他們的骨髓血液之中,即便離開了璃仙鎮,遠走天涯,他們也依然無法擺脫這詛咒,反而會因為沒有及時飲下「聖水」,而被詛咒吞噬生命,悽慘而死。

  「早些年,鎮上也有些膽大的不信邪,收拾包裹,滿不在乎地離開了璃仙鎮,卻在半年之後,又全身腐爛,痛苦絕望地回來了……」

  樹林裡,熊熊燃燒的篝火旁,溫若憐說到這裡,不由緊緊抱住了膝頭,披著駱青遙的外袍,身子顫慄不止,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在月下露出了滿滿的驚恐之色:

  「那人,那人回來後,簡直看不出一個人樣了,全身都要爛透了,苦苦地爬在地上,去求伽蘭天師救一救他,說他錯了,不該忤逆湖仙璃珠,離開鎮子……」

  只可惜,為時已晚,即便再如何悔悟,這詛咒也解不開了。

  伽蘭天師一聲嘆息,說那一年的聖水已經分發完了,自己也無力回天了,不管怎樣都救不回那個人了。

  滿鎮居民就這樣看著那個人,在地上慢慢腐爛,痛苦不堪,徹底死去,個個都不寒而慄,從此之後,再也沒有人敢隨意離開璃仙鎮了。

  「所以我就連尋死,都不敢死在外頭,只敢吊死在神樹上,怕詛咒跟著我入輪迴,下輩子,我依然逃不過這可怕的詛咒……」

  少女的聲音里飽含著無盡的淒楚悲涼,她衣袂飛揚,頭上的亂發被夜風揚起,終是再也忍不住,瘦弱的雙手捂著臉,淚如雨下。

  駱青遙一行人聽到這,目光交匯,複雜萬分,終是明白過來,為何之前那個帶路的人,只敢將他們帶到這樹林外,就再不敢往前進一步了。

  「這鎮子有點古怪,外人不好進,我就帶路到這裡了,你們最好……也小心點。」

  這鎮子何止是有點古怪,根本就是一座「詛咒」之鎮,稍不留神,就會死無葬身之地啊!

  辛鶴坐在篝火旁,眉心緊蹙,聽了這一番原委後,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對著夜風中絕望哭泣的溫若憐,開口道:「溫姑娘,先別哭了,聽你這麼說,我怎麼覺得你們鎮子裡,不是有什麼詛咒,而是有人在裝神弄鬼呢?」


  駱青遙也點頭道:「我跟小鳥想一塊去了,世上哪有那麼多鬼神詛咒,玄之又玄的,這聽起來更像是人為所致!」

  「對,我也是這麼認為的。」一直在旁邊沉默不語,聽到現在的陶泠西,也總算抬起了頭,目光在月下沉靜無比,一字一句清晰地飄入風中:「而且那個裝神弄鬼的人,很可能就是你們一直尊崇的那位——伽蘭天師。」

  「天師?」溫若憐怔怔地抬起一張蒼白如紙,布滿淚痕的臉,眼裡寫滿了不可置信:「怎麼,怎麼會是伽蘭天師呢?是他救了我們全鎮子,他是我們的再生父母啊……」

  「這可不一定。」月下,一直沒有說話的喻剪夏也在篝火旁,輕輕開口了,她看向那夜風中楚楚可憐的溫若憐,清聲道:「溫姑娘,我聽你描述的那些症狀,並不像是什麼詛咒,而更像是,你們全鎮上下——都中了一種奇毒。」

  「中毒?」溫若憐一雙淚眼瞪得更大了,整個人在月下震驚莫名。

  「對。」喻剪夏平靜地目視著她,逐字逐句道:「那聖水或許也不是什麼寬恕之淚,以我的猜測,更準確地來說,應該可以理解為——解藥。」

  「解藥?你是說,我們每年喝的聖水,其實是只是解毒的藥而已……」溫若憐腦子一轉,立刻明白過來喻剪夏所說的意思,整個人更加陷入一種顛覆過往認知,全然不敢置信的地步。

  喻剪夏點了點頭,取下了肩上的藥箱,在夜風中打開,聲音輕柔地傳入了溫若憐耳中:

  「若想驗證我的一番猜測,可能要煩請溫姑娘伸出一隻手來,讓我為你扎針驗血,那麼一切便能真相大白了,溫姑娘,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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