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這公子哥顯然不信老闆娘的說辭。
「公子,出了這樣的事我們也很難過。」
老闆娘拿出絹子拭了拭淚,隨後道:「黎姑娘的屍身已經被送回來了,公子若是……」
「你這老闆娘也太不懂事了!」
沈書瑤留意著,這公子哥原本沒說什麼。
反倒是他身後的小廝,立刻指著老闆娘呵斥一聲。
「公子,慘死街頭的女屍最為晦氣。」
看向自家公子的瞬間,小廝將一秒變臉的本領發揮的淋漓盡致,立刻賠著笑補充:「以小人之見,這黎姑娘再好,也只是一介舞女。」
「若是讓晦氣衝撞著您,或是惹怒了老爺,總歸是不划算的。」
「黎然生前已將自己交付與我,雖無名分,但也算是我的人了。」
不過這公子還是重情重義,堅持道:「我不但要看她最後一面,還要報官查明,究竟是誰害得她!」
「公子!此事不可大費周折。」
小廝緊張地拉住這公子衣擺,好言好語提醒:「老爺先前可是說過,若您再流連於青樓,就要家法伺候了!」
「您若是大張旗鼓地報官,不是活活的給老爺添堵嘛。」
「本公主瞧著,你好像很在意報官的事。」
沈書瑤站在一旁,一直靜靜留意著小廝說每句話時神情變化。
候著間隙,她近前兩步,意味深長道。
「公主?」
小廝先是一愣,顯然再琢磨這個稱呼。隨後立刻緩了語氣,用更諂媚討好的笑道:「公主有所不知,我們公子家家規家法可厲害了。」
「小人這也是怕公子吃虧。」
不對。
這個小廝明顯是有所隱瞞。
饒是小廝偽裝的再好,沈書瑤還是不信這幾句解釋。
相反,恰是這小廝刻意阻攔這公子報官驗屍的行跡,讓她更加能肯定——
黎然的死還有別的蹊蹺。
「替我好生厚葬黎然。」
那公子沉默不語,像是在權衡利弊。
片刻,許是將小廝的話聽到心裡,那公子拿出一袋銀兩,遞到老闆娘手中。
「好。公子的心意我明白。」
老闆娘幾不可察地鬆了一口氣,接過錢袋應道。
「長公主殿下是還有別的吩咐?」
將那公子與小廝打發走了後,老闆娘看向沈書瑤問。
「本公主要再看一眼黎然的屍身。」
她跟著老闆娘來到廂房,繼續勘驗。
不知不覺又是一個時辰過去。
原本微明的天色大亮,街市兩側也響起了熙熙攘攘的說話聲腳步聲。
「蘇大人!?」
老闆娘堪堪歇了片刻,就見一位身形修長挺拔,清貴俊朗的男人走了進來。
她怔了兩秒,憑藉超強記憶力,認出是曾見過一面的當朝首輔蘇宴安!
「蘇大人今日前來,是有什麼要事?」
要知道,這位蘇首輔可是出了名的禁慾。
不說這些年品花會從未見過,就連閒暇時,也從未見蘇宴安涉足過棲鳳樓。
因此,老闆娘連吆喝招呼流程都不走,直接詢問蘇宴安的來意。
「聽聞長公主殿下昨夜宿在棲鳳樓。」
「長公主殿下這會子……在……驗屍。」
蘇宴安淡聲說完,老闆娘斟酌幾秒,接過話頭。
果然,同自己預想的一樣。
黎然的死並非摔下台階,而是另有隱情。
悶在廂房裡許久,直到得出結論,沈書瑤直起身,才覺得脖頸有些酸痛。
她揉了揉脖頸,放鬆手腕後,正準備和江行簡說一聲,先回長公主府沐浴更衣。
卻沒想到,一出廂房就遇見蘇宴安!
「蘇大人早。」
許是還處在工作狀態,她像穿書前工作交接時,和同事們打了聲招呼般,十分自然道。
「早。」
蘇宴安把玩著手中杯盞:「仵作那邊給了結果,臣是來稟知殿下的。」
「蘇大人請講。」
想不到仵作的效率比自己預計要高,沈書瑤在蘇宴安對面坐定,關切問。
「據仵作判斷,李丞的真實死因,是醉酒過度,猝死。」
「至於那髮簪,的確如長公主殿下所判斷。是有人在常姑娘推開李丞,跑出去後,候著李丞暴斃,將髮簪插進李丞胸口的。」
「醉酒猝死。」
蘇宴安完全是公事公辦,敘述轉告的口吻,沈書瑤從他的語氣里聽不出什麼私人感情。
不過,憑藉這些時日對蘇宴安的了解,她搭在桌沿處的長指微微曲起,反問:「蘇大人相信這個結果麼?」
「不信。」
蘇宴安慢條斯理地搖頭,否定的態度如同嘮家常般平靜。
髮簪是誰插進李丞胸口的,目前都不是最關鍵問題。
沈書瑤琢磨著,若是連仵作都不敢說真實死因,一定是在遮掩什麼。
「蘇大人遠比本公主清楚朝中暗流,誰想遮掩什麼,本公主覺得蘇大人是有判斷的。」
「殿下。」
蘇宴安尚未出言,沈書瑤就聽見身後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
她身子一僵,隨後緩緩回首,目光幾乎是追尋著江行簡,直到對方走到自己面前。
「久聞長公主殿下與江公子感情甚篤。倒不想,殿下連查案,都有江公子隨同。」
蘇宴安薄唇微勾,幾乎是以一種磕cp的態度說出了這幾句。
若是落在旁人眼中,或許只覺得蘇宴安只是在調侃他們。
不過沈書瑤清楚,這男人就是陰陽怪氣!
這下好了,不但坐實蘇宴安猜測,她和親之事以及西州王的死都與江行簡有關。沈書瑤回想起自己昨晚讓人去請蘇宴安,結果就是出面威脅了一下趙侍郎的事。
估摸著蘇宴安的陰陽怪氣,也有幾分自己將他當成工具人的意思!
「公主隻身一人留在棲鳳樓,江某自是不放心。」
江行簡語氣自若,然而空氣里劍拔弩張的氛圍,分明是越來越重。
「此事畢竟涉及眾多。」
沈書瑤輕描淡寫補了一句,旋即極力將話題往回拉。
「本公主先說說,黎然的死。並非偶然失足摔落,而是她本就顱內有針。」
因此,黎然的真實死因,是摔倒後針尖刺入腦幹而亡。
「這個暗殺手法,該問江公子。」
蘇宴安抿了一口清茶,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