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其樂融融的宴席，在兩人這段交鋒里，變得十分劍拔弩張起來。
沈書瑤看得出，皇后對她的反駁也是有顧慮的。
反倒沈致鴻，一派氣定神閒的模樣，擺明了要看她兩人的好戲。
「皇后，公主的脾氣你也知道。」
眼看氣氛僵持的越來越厲害，沈致鴻終於假惺惺出言了：「若是真誤會了三妹，倒也不好。」
「陛下。」
就在沈書瑤懸著心，賭皇后畏懼原主「惡女」之名，不敢真怎麼樣時。
皇后居然款款施了一禮，再度發話了。
「臣妾還是覺得此事有蹊蹺，理應查明。若真冤枉了長公主殿下，臣妾願擔起責罰。」
！？
這麼狠的嗎？
沈書瑤咬緊牙關，努力思索皇后是不是家世背景過硬。
得罪了她這個長公主，也無大礙。
「三妹。」
沈致鴻若有所思地打量了皇后片刻，這才對沈書瑤道：「蘇宴安為人陰險狡詐，最擅長的就是蠱惑人心。」
「朕並非不信你，而是怕你受了蘇宴安的矇騙。就算對他心有不滿，終究還是不忍。」
「皇兄，書瑤方才說的已經很清楚。和親一事剛過，朝中有關書瑤的彈劾堪堪少些。此時群臣的關注點都在蘇宴安一事上，書瑤不想再有私事介入，引發群臣議論。」
沈書瑤腦海里拼命組織措辭，最後用儘量理智鎮定的語氣道。
「長公主殿下放心，今日之事只有你知，我知，陛下知。公主若是同意，自有證明自己的法子。」
皇后接過話頭。
「皇后娘娘所謂的，讓本公主自證的法子又是什麼？」
沈書瑤斂眸，冷聲問。
「這是秘藥，想必長公主殿下並不陌生。」
皇后說著，拿出一個藥瓶。
「公主放心，此藥無色無味，就算是蘇宴安，也察覺不出這藥的異樣。」
「此藥在服食後，三日內會意識模糊，痛不欲生。只是此藥不致命，也不會留下什麼外傷。」
皇后說著，一步步走近，將藥放在了沈書瑤的手中。
「只消長公主殿下借用看望蘇首輔的名義，為他送一頓飯，就足夠了。」
「皇后娘娘此言差矣。彈劾蘇大人的就是長公主府的孫主管。本公主現在去為他送飯，就是那飯菜沒問題，以蘇宴安的性子都不會吃上一口。」
沈書瑤思路轉的飛快，故意抱住兩臂，哼笑一聲駁斥。
「那可不一定。蘇大人是出了名的不親女色，長公主殿下既然能近蘇大人的身，就說明你們的相處還是有一套的。只要公主撒個嬌，同蘇宴安說句是賠禮道歉來了，會想辦法替他證明，洗清他的罪名……」
「皇后娘娘不去當編劇真是可惜了。」
眼瞧著皇后將她探監的台詞都想好了，沈書瑤實在沒忍住，冷冷譏諷道。
意識到皇后可能不明白「編劇」這個詞是什麼意思，她又改口：「這字字句句，說的都好像親眼見過本公主與蘇宴安的相處日常，對本公主與蘇宴安都頗為了解般。」
「又或者說……」
想起那日侍衛與皇后偷歡時的嘀咕，沈書瑤猛地加重語氣，殺了皇后一個措手不及：「皇后娘娘早在先前，就一直留意著本公主和蘇宴安，所以這般針對？」
就不知這一直留意，是有何居心了。
「臣妾跟隨陛下參加宮宴，總會接觸一些。」
皇后怔了怔，隨即道：「長公主殿下若是不敢試探，臣妾也不會強求。若敢，總有給蘇大人送這頓晚餐的機會。」
「三妹。」
沈致鴻揉了揉眉心，抬眼看向沈書瑤時，已經有了幾分不怒自威的感覺。
「書瑤明白，今日就算皇后娘娘不強求，若書瑤不證了清白，日後這顧慮也會一直存於皇兄和皇后的心中。」
掙扎無效，眼看著被逼上絕路，沈書瑤只能在心中默默為蘇宴安祈福了。
「既如此，書瑤便去一趟牢中，解了皇兄同皇后的顧慮便是。」
先帝忌諱血腥氣，曾將天牢設在了遠郊，同宮內有一段極長的距離。
到了沈致鴻時，也不知是做皇子時被打壓的太厲害，還是內心原本就更加扭曲。
沈致鴻一繼位，就將除了蘇閣老以外，大部分反對他繼任的大臣通通打入天牢。
並將這個天牢就設在了宮門外幾米遠的地方。
當時，只要閒著沒事，沈致鴻就要親自去那天牢「看望看望」被關押的老臣。
或是讓宮人重重敲鑼打鼓，以示天子之威。
沈書瑤從沒覺得，短短的幾步路走的這般艱難漫長。
她提著手中的竹筒，腦海里恍惚間又湧現出了一些宮廷古裝劇里，位高權重的太后、皇后去送偷情的心上人上路這種情節。
不可能！
自己與蘇宴安必然不會走到這一步。
想到這，沈書瑤攥緊竹筒，踏進了牢內。
為防止蘇宴安多心，皇后自然不會親自跟上。
不過沈書瑤知道，一直跟在自己身後，扮作小廝模樣的人，就是皇后的親信。
她數番用餘光看去，對方都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後，沒有偷換藥或者提前同蘇宴安通氣的餘地。
「長公主殿下怎涉足這樣的場合了？」
天牢內，燈火幽幽。
四下昏暗一片，處處瀰漫著濃烈的血腥氣。
沈書瑤下意識看了眼自己腳邊的血跡，判斷出那血痕應當有些年頭了。
「有些話要同蘇宴安說。」
她出示了宮中的名牌，見有陛下的親印，獄卒立刻收了聲，恭恭敬敬將她引到最里側。
「蘇大人。」
不過數日不見，沈書瑤也沒想到，蘇宴安整個人消瘦了那麼多！
就算獄卒不敢私自對他用刑，但總歸會變相折磨，不讓他好過。
「長公主殿下這眼神，是心疼了？」
蘇宴安原本是側靠在牆邊。聽見她這一聲，沉默了幾秒，方才抬首。
這人聲音一出，沈書瑤就知道，他消瘦歸消瘦，那遊刃有餘，氣定神閒的姿態，可是絲毫沒變！
甚至那聲輕笑，讓沈書瑤覺得，他才是來探監的。
倒也不怪獄卒要餓這人！
沈書瑤在心中暗暗吐槽了一句，指尖下意識在竹筒邊緣摩挲了幾下。
希望蘇宴安明白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