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綠蘿，吃點？」
一個內部中空，黑炭打底的架子後面，比人還高的濃重的白煙中，一隻手伸了出來，還舉著一支糖葫蘆……不過把山楂換成了肉。
肉葫蘆？
綠蘿小心翼翼地接過這東西，頓時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實在是太香了！
肉上還滴著油，汁水四溢，牽動味蕾。
「吃啊，綠蘿，好吃的，這叫『烤肉』。」
「烤肉？」綠蘿小心翼翼地咬住了其中一塊，輕微撕扯了一下，肉便滑入口中。
這是……什麼味道？
香！嫩！滑！
肉內部的汁水充盈了整個口腔，帶著稍微的燒焦感，卻更加重了香味，並且在這之中，還有一種莫名的味道，一瞬間便激發了她的味蕾。
「姑……姑爺，這、這這這……」綠蘿猛地把肉塊咽了下去，就著急開口道。
「慢點吃，不燙嗎？」
「燙、燙燙燙……」綠蘿趕忙張開了嘴巴，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唐立微微搖了搖頭。
自己剛才讓綠蘿去把廚房用的粗鹽拿過來，又燒了一壺熱水，清洗之後濾干，總算得到稍微精細一點不會咯牙的鹽，撒在了這烤肉之上。
但這只是最簡單的處理方法，再加上沒有其他香料的輔助，烤肉的味道真的太一般了，跟上輩子相比還是差得太遠了。
雖然對於從來沒吃過精鹽的綠蘿來說，配上這純炭火的烤肉，已經是難得的佳肴。
「姑爺，這就是你剛才說的『精鹽』？」綠蘿不愧是孟小嫻的貼身丫頭，很快明白了過來自家姑爺撒在肉上的是什麼。
唐立點點頭，綠蘿還想說什麼，剛一張口，一個飽嗝卻打了出來。
「唔姑爺……」綠蘿忙掩住口。
「回去喝點水，一下子吃這麼多不好消化。」
「嗯嗯！」綠蘿捂著發紅的臉快速地跑開了。
……
「小姐？小姐您怎麼這時候就回來了？」綠蘿剛一推門，想找點水喝，就看見自家小姐坐在餐桌旁，面前準備的午飯一動未動。
按平時孟小嫻被女帝叫到宮中，都會在宮裡用午膳，極少有這個時間回來的時候。
再一看孟小嫻的臉色，綠蘿不由得擔心起來，這是被女帝斥責了？
「小姐……」
「嗯，你剛才去哪了？院子裡怎麼有煙……你衣服上是什麼味？」孟小嫻皺起眉頭，她雖是朝堂不順，但也沒有對綠蘿發火，只覺得有些奇怪。
綠蘿卻不好意思起來：「是姑爺，他在院子裡用炭火做烤肉。還……還放了一種白色的東西，吃起來可……可香了。」
孟小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看了一眼桌子上寡淡的飯菜。
「小姐……讓姑爺給您拿點來？」綠蘿試探道。
「不吃。」孟小嫻仿佛賭氣般說道。
「小姐，他可是您的贅婿……炭火還是咱們家的呢。這東西您吃不上，我綠蘿第一個不服。」說著綠蘿便叉腰做出氣鼓鼓的樣子。
孟小嫻被綠蘿的神情逗笑了，也端起了架子：「也罷，便讓那贅婿雙手奉上！」
「好嘞！」綠蘿走到門口，又被孟小嫻叫住了腳步。
「你、你便說是你要吃，不可搬出我的名頭。」
「知道了，小姐。」綠蘿調皮地一笑，跑了出去。
……
「胃口很好嘛！」唐立笑道，把一塊塊肉穿在簽子上。他已經猜到大約是孟小嫻不好意思直接過來，他便也順著綠蘿的話。
「你先坐著，這烤肉急不得，焦了或者老了都不好吃，必得逼出裡面的汁水，柔嫩的才香呢。」
「我……我還是站著……」綠蘿有些慌張，平常小姐吃飯自己都是站著侍立在旁的，飯菜也是專門下人的飯菜，剛剛吃了姑爺的燒烤已是逾矩，現在坐下更是大不敬。
唐立感受到了綠蘿的慌張，也不強求，一邊烤肉一邊道：「跟我說說你家小姐的事情吧。」
綠蘿鬆了口氣，很快眉飛色舞起來：「小姐，那可是聞名京城的大才女！」
「這個我自然知道，說起來是我高攀了。」唐立道。
綠蘿本想重重地點點頭，舔了口嘴唇又覺得吃人嘴短，於是喃喃道：「姑爺這個烤肉……做的也不錯，還是有、有一技之長的。」
「有做贅婿的一技之長麼？」唐立笑道。想當年自己可是叱吒商場，交鋒不見血的角色，而今被一個小丫頭很勉強地評價為「有一技之長」，卻是有點意思。
綠蘿尷尬地站在一邊，想著自己這番話大約是得罪了姑爺，心中有些忐忑。
「你怕什麼？離那麼遠，還看得清我是怎麼烤肉的嗎？」
「學不會怎麼烤給你小姐吃？我又不是廚子。」
要自己學會了給小姐烤肉？綠蘿聽罷趕緊離近了些，盯著滋滋冒油的肉塊。
「小姐很有才情。」唐立提醒道，提示綠蘿繼續。
「嗯嗯，其實小姐跟你結婚，也是有她的想法。小姐說追求她的人太多了，還有很多都是官宦子弟，每天應付這些人都應付不來，不如嫁了人一勞永逸。」
「她不喜歡被那些人追求？」
「小姐和女帝很小就認識了，女帝登基之後，小姐就常常發愁，她總是說女帝太難了、太累了，小姐說她根本不想相夫教子，只想輔佐女帝穩固江山。」
「是這樣啊……」唐立嘆道，他發覺自己還是把孟小嫻想得淺了，原來她……也有這樣的志向，就跟上一世的自己一樣。
「但最近小姐發愁得更厲害了，甚至連飯都吃的很少……」
唐立微微側了側頭，示意綠蘿繼續。
「是朝堂上面，前段時間被皇帝斥責了……今天更是……」一說起這個，綠蘿頓時哽咽了，「今天更是午間便回來了，想必新法子也不得聖意。」
「詳細說說。」唐立皺了皺眉頭，低聲道。
綠蘿想了想道：「小姐說女帝即位，朝野中很多人不滿，特別是那些親王裡面有軍功的，他們覺得他們雖然是旁支，但無論是年齡還是經驗都比女帝強了太多，更何況還是男子，能開枝散葉延續血脈……」
唐立點了點頭，前身的記憶中的確有老皇帝力排眾議，把皇位傳給了獨生女兒這一段，親王不滿，想要搞點動作也是有的。
在歷史上，這種情況要麼推恩，要麼削藩，但從女帝力主培養自己的勢力來看，想必在朝野可依仗的人不多。
「那就只有推恩了。」唐立把烤肉翻了個面，撒上點鹽，說道。
「推恩？」
「就是發布一條恩典，各親王過世之後，除了嫡長子，其餘各子也能分到一塊土地，這樣勢力越分越小，就再也凝不成團，掀不起什麼風浪了。」
綠蘿張著嘴巴，敲了敲腦袋，認真地記下了。
從姑爺弄出這「精鹽」來，她覺得這姑爺似乎並不如傳言那樣，是個吃喝嫖賭的紈絝子弟。
「好了。」唐立呼出了一口氣，把兩根烤肉遞給綠蘿，頓了頓，又加了一根。「多吃點。」
看著綠蘿「要就著水吃」蹩腳理由後一溜煙跑走的背影，唐立笑著搖了搖頭。
……
「小姐。」綠蘿把三根烤肉伸到孟小嫻的面前，「香不香？」
「他還挺有兩下子的。」孟小嫻動了動嘴角。
「姑爺還說，要想削弱親王的勢力，並不一定要打仗……」綠蘿試探著重複了一遍唐立的話，沒想到孟小嫻伸出取烤肉的手竟直直頓在了那裡。
「小姐……小姐您怎麼了？」看到孟小嫻眼睛都直了，綠蘿急道。
「這是他說的？」半晌，孟小嫻回過神，盯著綠蘿道。
「是，是姑爺……」
孟小嫻猛地站了起來：「給我換衣服，我要進宮！」
「進……進宮？可是飯，這烤肉還沒……」
「來不及了，馬上準備馬車！」孟小嫻臉上儘是肅然，但她此刻一顆心在狂跳。
這！確是能不費一兵一卒削弱親王勢力的好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