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緊急停電持續了大概有十分鐘,一群人在黑暗裡摸瞎玩兒得不亦樂乎的時候，頭頂上的燈一盞接著一盞地復原，整個教室瞬間亮如白晝。
沒有時間給人反應，所以被強光刺到眼睛捂著臉趴在桌子上的不在少數。
大會也開不下去了,馬東立說高三那邊依然在禮堂開完,高一高二剩下沒看的那部分,會在下周班會課上由班主任播放錄像。
走讀生陸陸續續離開教室,聞人一也是走讀,但他跟家裡說的是正點放學時間,沒想到能提前，所以他只能坐教室里等。
聞人一看著江譯和舒甜從他身後有說有笑地出了教室門——或者說是舒甜一個人說說笑笑、
江譯在她身邊聽,偶爾回復一句態度也賊好。
總之就是很和諧。
聯想著剛才那一幕,他現在看這倆人是怎麼看怎麼不對勁兒。
——或者說,是看江譯一個人不對勁。
聞人一最開始就覺得,江譯從國外回來就變得特別不正常。
準確地說，是在江譯搬完了家、在小區後面的廢地兒見到舒甜的那個下午之後。
先是網吧那次。
他們一夥初中就開始,通宵打遊戲這麼多次，江譯是從來沒有中途退過場的。
巔峰時期甚至kd能超過主播的江大佬對遊戲一直都有非常濃郁的興趣,聞人一就不信了,出了趟國回來，連這愛好都能變。
再然後,就是他去江譯家裡那次。
疑點重重。
首先,確認了他是妹控，這都算了，畢竟舒甜那樣的妹妹給他他也願意當妹控。
——重點是他撒什麼謊呢？？？
讓他給舒妹妹講他好好學習的事兒？
馬東立內問題，他連自己的理想都懶得編，還說愛好是學習？
就剛剛,那倆5.0的眼睛都能放X光了，在那兒瞎幾把扯自己有夜盲症？
而且看舒甜的反應，江譯重讀高一的理由也沒告訴告訴人家實話。
不是，學習不好有什麼丟人的？
換句話說，就算丟人，從初中到高中他都學不好這麼多年了，怎麼就突然有了羞恥心和上進心？
哦——對了。
最近王者榮耀都不打了，迷上那什麼四個校草少女戀愛遊戲了！
……操。
要不是確認過揍他時候的身手的的確確是江譯的，聞人一真覺得這人怕不是被魂穿了。
最關鍵的是，所有的一切都是在舒甜面前，他才跟抽風一樣地反常。
這叫什麼呢？
聞人一覺得單純的在妹妹面前要面子、妹控，這些都無法解釋這樣的行為了。
所以。
真相只有一個。
-
放學的時候八點多，舒甜本來還擔心路上很黑的話，江譯要怎麼辦。
但沒想到從學校到家這一路、包括自行車棚都有很亮的路燈照著。
到了家門口道別，回家之後洗完澡，舒甜拿出來手機，趴床上打開和小學雞的對話框。
自從給他推薦完遊戲，舒甜發現兩人明顯聊天次數多了起來。
她打字問：hi，姐姐來了，最近有什麼進展？
那邊隔了一分鐘才回。
【gosk08】：傻逼遊戲
【Snlwkst】：？遊戲怎麼了
小學雞大概描述了一下自己的狀況，總之就是四張告白卡都集齊了，但是一張都沒能解鎖——所以雞很生氣。
末了，他又發來一句：而且我之前充錢了，還是沒解。
「………」
看到這句，舒甜實在是忍不住笑出聲。
她翻了個身打字：姐姐花了兩小時就攻略完了四個人的告白卡，你截個圖我指導指導你。
那邊隔了會兒才回復過來。
舒甜打開圖。
喲，還知道給遊戲id打馬賽克，看長度，id應該是四個字。
這張圖她從來沒見過，這個劇情整個都是灰色的，畫面里，皇甫元邪魅的臉十分嚴肅：「xxxx，不要再糾纏我，上次你已經傷透了我的心，以後不要再見面了。」
？？？
這是什麼鬼？
他幹了什麼才會出現這個？
【Snlwkst】：你理想型選的誰？
【gosk08】：皇甫元。
【Snlwkst】：…………你為什麼不選一個貼近自己的校園人物？選霸道總裁幹什麼？？？
【Snlwkst】：……算了算了。我教你。
舒甜回憶了一下自己攻略皇甫元的過程，打字道：我記得皇甫元的關鍵劇情是，你放學之後去他辦公室找他，結果發現了女人的裙子，還有他襯衫上的口紅印，是不是啊？
小學雞很快回復，並且糾正她：不是裙子，是內衣和口紅印。
「………」
記這麼清楚果然是玩了很多遍啊。
那行吧。
剛玩過去沒幾天，舒甜隱約記得那幾個選項，無非就是相不相信他。
選相信他，或者不聞不問選擇冷戰，還有一個激進派，好像是扇巴掌，反正是個一看就知道是錯、傻子都不會選的那種。
【Snlwkst】：你選了什麼，應該不是相信他吧？相信的話已經通關了。你選了冷戰？
【gosk08】：？相信個屁？
【gosk08】：當然選扇他一巴掌啊？？
舒甜：「………」
怪不得這麼弱智的戀愛腦遊戲都有人過不了。
【Snlwkst】：不是……這種劇情不管在戀愛遊戲還是言情小說里，百分百都是誤會，不可能真的有什麼的。你不能選那個巴掌啊，選完了好感就成了負數，你應該選相信他啊！
小學雞秒回。
【gosk08】：？？我憑什麼相信他？？
【gosk08】：不管什麼原因，能造成這種誤會的都是傻逼。
舒甜：「…………」
憑什麼相信他。
她竟然無言以對。
聽聽這義憤填膺的語氣，估計這隻雞當時發現皇甫元女人內衣和口紅印的時候一定氣爆炸了，成了炸毛雞。
舒甜又看了一遍小學雞的那句話，忍不住趴在床上笑出聲。
——這意思是他不會搞這些咯？
真是一隻純情又正直的小學雞。
但是舒甜依然要實話實說。
【Snlwkst】：你不原諒不相信，你一輩子都過不去了，兄弟。
【gosk08】：那就不過了。
「………」
舒甜翻了個白眼，給出中肯的建議。
【Snlwkst】：看你這麼剛正不阿，眼睛裡比女人還要容不下沙子，你還是去攻略徐息吧。
【Snlwkst】：溫柔學霸人設，超多女孩兒喜歡，他說的情話也不油膩，適合學生。
小學雞隔了很久才發過來消息。
【gosk08】：……………………你不早說。
-
跟小學雞深入探討遊戲到凌晨一點半，熬夜一時爽，上學火葬場。
舒甜起晚了。
一睜眼，看向房間裡的掛鍾——還有二十分鐘上課。
她一瞬間從床上彈坐起來，摸到枕頭邊的手機，剛想給江譯發微信讓他先走。
屏幕上顯示著一分鐘前，江譯發來的兩條消息。
【JY】：你起了的話先走
【JY】：我剛醒。
舒甜飛快打字回覆：我也是我也是！剛醒，快去洗漱，五分鐘後見！
梁韻女士正在客廳給擺早餐，跟舒爸爸你儂我儂地餵麵包片，簡直沒眼看。
七點四十五，舒甜洗漱換完衣服，拿了盒奶就衝出家門。
今天第一節是英語。
那老師是九門課程里最不符合畫風的一個，學生出點兒錯就懟，脾氣差，不好惹。
舒甜跟江譯火速趕到、同時出現在班級門口的時候，指針正指著5。
八點五分。
遲到五分鐘。
英語老師在全班注視下背著手走過來，慢慢悠悠道：「幾點了？」
「八點零五，老師。」舒甜飛快答。
英語老師挑眉：「那你們倆這同進同出的，是約好了？」
這點倒是沒想過。
她總不能說老師我們倆住對門每天一起上下學剛剛好今天又同時起晚了吧。
生怕江譯實話實說，於是舒甜搶著答：「老師！老師我們是在教室外面偶遇！不是約好的！」
「偶遇？」英語老師推了推眼鏡，冷嘲熱諷的語調：「偶遇不知道一個一個地進？你倆這遇到了就一起進，好氣我呢是吧？」
「………」
您這是什麼腦迴路。
好在她也沒太為難他們，很快送了口，「趕緊回去坐好！一遲到一桌都遲——」
英語老師放他們回去座位的話都沒說完就被另一道突兀插進來的聲音打斷：「——報告！」
舒甜咬著牙閉了閉眼。
聞人一你挑什麼時候不好啊！！！
「誒呦呦，」英語老師果然上頭了，「聞人一，你也是跟這倆偶遇的？你們三個座位坐在一塊兒，怎麼，遲到還得約好了？？」
「……」
全班雖然聽起來是安靜如雞，但舒甜面對著同學的方向，英語老師背對著，有不少人在英語老師背後對她擠眉弄眼，以表幸災樂禍。
舒甜回了動作幅度最誇張的姚月一個萬分無奈的白眼。
「舒甜——你還翻白眼？！」
舒甜：「………」
這一個白眼把凝聚在聞人一身上的火力瞬間吸回到她身上，眼看著英語老師張開嘴，瞪圓了鏡片後面的眼睛，一切就位，準備開噴——
右邊的人全程第一次開口：「老師，上課十分鐘了。」
全班靜下來往這邊看。
舒甜跟英語老師一起轉頭。
被幾十雙眼睛注視著，說話的人臉不紅心不跳，沒穿校服，黑衣服黑書包，黑髮有些凌亂，儘管騎了一路的車子，眼睛還是半眯著，困得不行的樣子。
他們倆都沒睡醒，但舒甜覺得自己的聲音跟平時沒什麼不同。
但江譯就不一樣了。
也不知道男生沒睡醒的時候是不是都像他這樣，鼻音重，聲音發啞，說著話的嗓音透出一股「老子這無處安放的該死的磁性」的感覺。
尤其是站在他身邊，感受得更明顯，是真的非常地有磁性。
磁性本磁再次開口：「上課吧老師，我想聽課。」
江大佬說這話的時候，勉強撐開了自己的眼皮，滿臉都是真摯。
舒甜：「……」
聞人一：「……」
全班同學：「……」
英語老師：「……」
多麼感天動地的兩句話。
江大佬差點兒被指著鼻子罵，還句句不離上課，這是得多想聽課？
英語老師好像突然被這兩句話給醒了一般，看了一眼教室牆上的電子表，轉身走回講台上，「你們幾個趕緊回去坐著！再遲到一次就給我罰站！」
-
舒甜不知道江譯為什麼會起晚。
她起晚，是因為她真的困，英語老師雖然罵人的時候中氣十足，講課倒是十萬分的催眠。
她昏昏欲睡之際，一句話把她即將要會周公的腦子給拉回來——「江譯，起來回答一下。」
「……」
舒甜一下子睜眼。
她粗略看了一眼黑板上的填空題，正準備桌子底下推了一把大佬，沒想到大佬一下子就醒了，還立刻站了起來。
舒甜趴在桌子上，書立後面，拼命想給他傳遞答案，奈何大佬剛睡醒，可能神志都還沒恢復。
英語老師敲敲黑板上填空題：「你來回答一下這個句子該怎麼變形——」
被打擾了睡眠的大佬一臉不耐煩：「我選C。」
清清楚楚、乾脆利落的三個音節。
我、選、C。
「……」舒甜閉了閉眼。
江譯總是有能讓全班安靜到極點的那麼一種能力。
英語老師深吸了一口氣，點了另外一個人：「聞人一，你起來說一下。」
聞人一也剛睡醒不久。
但他聽到江譯說錯了，就換了個答案：「我選B，老師，對嗎？」
「………」
「江譯，舒甜，聞人一，」英語老師推了推眼鏡框，氣得聲音都在發抖：「下了這節課跟我到辦公室一趟。」
舒甜：「……？」
算了。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躺槍，但就當是遲到的懲罰吧。
……
下了課，英語老師辦公室，三人排成一排站著挨訓。
「都學會了麼就玩兒？舒甜你成績好，那你也不能上課遲到啊？你睡覺我也看見了，仗著自己中考考得好就不想好好學了？」
舒甜其實會了。
但是這種時候說老師我學會了，那意思就是老師我要跟您對著幹，您看著來吧——她又不傻。
沒想到——
「她學會了。」江譯說。
「……」舒甜在心裡嘆了口氣。
「你還有臉說呢？啊？」英語老師騰地一下站起來：「你還說呢！我今天要訓的就是你——還有你聞人一！你笑什麼？！有這麼好笑？」
「江譯，我問的是變換句式，你給我選C？就這麼喜歡那個C？啊？？」
舒甜發現這英語老師不光嗓門有點兒尖，而且訓人的時候有個習慣，每個問句後邊都帶著個上揚的「啊」，而且越生氣，聲調就越高。
「還選C呢？啊？？？」英語老師都快破音了，才稍微降下來點：「上學期期末考試沒選夠是不是？」
……嗯？
舒甜抬頭。
什麼上學期期末？
「江譯，聞人一，我是不知道你們倆怎麼想的，上學期期末考試英語成績自己看到了吧？」
「江譯，我沒記錯的話英語應該是你成績最好的一門課，知道你英語掛科了，我還回去看了看你的卷子。」
「明明前邊選擇題、聽力題、完形填空都做得不錯，怎麼到了閱讀就開始瞎做？啊？作文還不寫？」
舒甜看著英語老師拿了本書在手裡，拍得啪啪響：「那個閱讀題，二十道四十分，你是怎麼想的你就全都蒙上C？」
舒甜：「………」全蒙C？
「老師……」聞人一在最邊上默默舉起手，「咳，關於這個我問過了，江譯說他當時太困，做不下去不想做了。」
「………」
論起吸引火力，他們是一個比一個牛逼。
火力從舒甜轉到江譯、最後全給了聞人一。
「你啊聞人一！你說說你，抄都不知道改改？他全選C你就跟著全選C？」
聞人一無言以對。
「你們倆剛好四門不及格，英語，就差了兩三分。」
不知道為什麼，英語老師的語調突然變得沉重而惋惜，「C剛好是答案里出現次數最少的，那份卷子，老師都給你們算過了。」
？
算過什麼？
說著說著，沉痛的語調又轉變為生氣：「你們兩個知不知道！假如當時那二十道閱讀，你全選了A、全選B、或者全選D——」
「你倆！早就——」
英語老師一邊說一邊用課本拍聞人一的胳膊，說一個字拍一下，應該不疼，但是特別響亮而富有節奏感。
——「早就！上！高！二！了啊！！！」
舒甜：「………」
江譯：「…………」
聞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