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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3章 故地話前緣

2024-11-30 09:57:33 作者: 七味新語
  第383章 故地話前緣

  見師父已然落座,霍殿閣,這位八極門六代弟子中的二號人物,立時上前兩步,走到了眾人面前。

  時至今日,距乙巳年差不多有六年光景,阿閣也早已不是當初京華演武時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拳術修為突飛猛進不說,身量也放寬了許多,甚至連宗師氣度都隱約可見。

  這些年來霍殿閣常在京城、津門闖蕩,磨鍊技藝,所以院子中的武行人物哪怕沒親自與他打過照面,也多少聽說過神槍李門下有這麼一號人物,就是不知道比之他師兄秦淮如何。

  許多人如此想著,盡數將目光投向院子的最前頭,打量著這位神槍李的二徒弟。

  霍殿閣麵皮白淨,五官端正,穿一襲廣袖長衫,雙袖挽起,衣襟妥帖,黑蟒般的辮子伏在頸後,一雙精光閃爍的眼睛顧盼,不似個粗莽武夫,倒像個飽讀詩書的秀才。

  眾目睽睽之下,霍殿閣環顧掃量了一圈,面對諸多武行前輩也不露怯,抱拳朗聲道:「諸位前輩,見過!」

  「今日八極門受人所託,邀諸位來此,是想效仿黃面虎霍元甲霍大俠在上海創辦的精武體育會,組建一形制類似的民間武術團體,發展固有武術,振起尚武精神,教授普羅大眾強身健體之藝,研究能解神州中華沉疴宿疾之術。所以,還望各位暢所欲言,勿要敝帚自珍。」

  一番激烈討論過後,這幫肚子裡沒幾兩墨水的大老粗們索性照貓畫虎,也算敲定了這武術團體的名號和大體框架。

  「中華武士會,真是個好名字。」

  「名字倒是確實不錯,不過這收取的銀錢,是不是太少了點?入會費每人五角銀元,入會後學習武術每月只交一塊銀元,全年練級經費滿打滿算也就是十二銀元,而且只要是年滿十五歲、品行端正的孩子都可以入會。要是再算上各門派拿出的秘藥和拳譜,會內打算舉辦的各項活動和場地租費,各大門派恐怕很快就會入不敷出啊。」

  一個拿著算盤的精明中年只是隨手撥弄兩下,就發現了幾個日後可能會拖垮中華武士會的經濟問題。

  要知道,現在哪怕是直隸地區的初級女工,一個月也能拿三塊銀元的工資,雖然不多,但相較中華武士會低廉的會費,也無疑是筆巨款了。

  若是再算上家裡的男人,供出個練武學藝的娃娃輕而易舉。長此以往,弘揚中華武術的目的倒是達到了,可家無餘財的中華武士會和各拳術門派該如何生存下去,又會引發新的問題。

  「仲前輩此言不無道理,但到底該如何維持中華武士會的長久運轉,還是請燕支部的葉先生來說兩句吧。」

  霍殿閣抬手虛引,一位三十左右,戴著眼鏡,留有寸頭的洋裝青年就從李存義身邊站起來,上台清了清嗓子。

  「諸位武行前輩當面,鄙人葉劍星,也不說無甚用處的虛言,只願作業界表率,略盡綿薄之力,為中華武士會添些磚瓦。」

  說罷,他拍了拍手,當即有兩名門徒抬著一個大黑箱子落到眾人面前。

  箱蓋打開,白花花的銀元整整齊齊碼在其中,亮銀色彩很是晃眼。

  結合方才重箱落地的悶聲,這裡面起碼得有幾萬銀元。

  「葉劍星?是那個底下腳行遍步子牙河兩岸的葉家?」

  有老江湖聽著「葉劍星」這個名字耳熟,在腦海搜了搜,便想起了在津門紅橋做水陸運輸生意的葉家。


  「是了,能坐在李老旁邊,又願斥如此巨資扶持中華武士會的,也只能是葉家了。」

  「既有劍星師侄替大伙兒做出榜樣,那我們這幫自稱武行名宿的老東西也不能一毛不拔。這樣,我與華符兄共出銀五千,權當是為中華武士會壯些底氣。」

  一身形雄壯,寬肩闊背的魁梧中年伸出手隨意一抖,一沓銀票便跨越三五米遠,精準投進了黑箱之中。

  「卜五先生早跟我說過,也願為中華武士會出些力氣,這裡有五千兩銀,賢侄先拿去用。」

  在幾年前「天下英雄會」技冠群雄的【虎頭少保】孫祿堂見師兄出馬,當即景從,也從懷裡拿出幾張北洋銀號的通兌銀票,笑呵呵的遞給了一旁侍候的八極門人。

  其餘人等見形意門率先為葉劍星站台,思忖過後也紛紛慷慨解囊,參與到這件足能青史留名的大事中來,一時之間院中好不熱鬧。

  「有了諸位前輩大力幫襯,相信中華武士會日後哪怕出現什麼問題,也決不會動搖根本。如今後顧之憂已解,諸位可還有什麼疑難要問?」

  霍殿閣手中拿著各門各派所出人力物資的名冊,和葉劍星站在諸多武行名宿面前,言辭懇切。

  「自古以來,文無第一,武無第二。經此堂會,中華武士會的架子算是勉強搭了起來,可日後應該請哪些教習師傅,具體由誰當家做主還沒個確切說法。為了你們以後因此鬧出些不快的事來,不如索性趁著今日人齊,把這些位子一起敲定了罷。」

  說話之人是個鬍子銀白的老者,精神矍鑠,坐在頭排交椅最中間,兩手落在膝上,沒有起身,聲音便在院中迴蕩。

  「這」

  眾人面露難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不敢率先開口,只是把目光聚焦到坐津門武行頭把交椅的李書文身上。

  「師父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李書文睜開雙眼,立見虛空生電。他隨手從果盤裡拿起顆泊頭鴨梨,雙手握梨一扭一抖,再揪著梗一拽,梨核便被帶出,只剩汁水豐盈的果肉送到其師張景星面前。

  「既然神槍李都發話了,那我們自無異議。」

  「拱辰前輩德高望重,不如多舉薦些人才,也省得我們費勁心思找尋。」

  「依我看,不如按武林名望、財力人力、業界關係等方面綜合考量,各門各派選出幾位有志宣武的好漢參選,諸位前輩在此做個見證,也好過出了門落人口實。」

  面對匯集一堂的武林群英,葉劍星侃侃而談,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錢財、名望都是身外物,想讓別人認你,只有打!打出一番名堂,分出了高低上下,外面自然不會有閒話。」

  聽聞此言,院中眾人亦是紛紛瞧去,眼神多有認可不說,更是想瞧瞧究竟是誰把道理說到了他們心坎中去。

  他們都是武行中人,要說比錢比關係確實不如政商兩界的頭面人物,可今天成立的是中華武士會,要比自然是比功夫!

  說話的是個鬚髮花白的老者,身材瘦削,穿著件黑色棉袍,文質彬彬,貌不驚人,只是觀其面相,少說得是花甲之歲往上了。

  太極門,楊健侯,楊氏太極拳的第二代宗師,在京城頗有名望。

  「健侯公說得在理,我輩武人想爭個高下,除去拳腳,確實無甚好比的,同臣兄的八極拳館地方寬敞,不如就在此設擂,讓小輩們比劃一番拳術再說。」


  重回直隸,恢復本名的李存義點了點頭,算是代表形意門和八卦門認可了設擂比高下,問拳取職位的方式。

  「老夫也沒意見。」

  張景星瞥了眼一旁的徒孫霍殿閣,微微頷首,也同意了此事。

  其餘眾人,見北方武林中的三大內家拳,太極、形意、八卦已達成了共識,東道主八極門也沒意見,自然不會傻到這時候跳出來拂幾位宗師的面子。

  「鳳圖,等會你上,輸贏不要緊,別傷了身子。」

  葉劍星下來,拍了拍好友馬鳳圖的肩膀,指著屋內的擂台小聲說道。

  「劍星兄放心,咱這是自家場子,又有師父和師兄看顧,出不了什麼差錯。」

  馬鳳圖咧開嘴角,一雙杏眼精光燦亮,不住打量四周,猜測等會兒的對手會是哪幾位。

  類似的囑咐還在其餘門派內發生,不多時,幾份年歲俱在三十以下、欲要參選中華武術會教習的才俊名單就呈遞給了頭排交椅的諸位武林名宿。

  太極門楊承付、形意門薛顛、八卦門馬三、八極門霍殿閣.

  單子上的門派大多只出了一兩人,最多也不超三人,倒是無須擔心有人耍車輪戰一般的無賴手段。

  「可惜劍秋前年便遊歷四方,問拳天下去了,不然今日與各家英傑切磋一番,又能省好一番功夫。」

  李存義靠在一旁,正跟面相老實木訥的大徒弟【鐵腳佛】尚雲祥聊著什麼。

  「說到問拳,我倒聽人談論,說師伯在九龍避禍時,遇到了位忘年交?不知道傳沒傳幾手門裡的功夫,收為記名弟子雕琢一番?」

  宮寶田坐在李存義側後,主動開口扯起了話頭。

  「呵呵,我那位忘年交不是旁人,正是同臣的大徒弟,當年他來找我換藝時,距離宗師只有一步之遙,如今四年過去,也不知這小子又飄哪去了。」

  李存義想起年前從九龍回返直隸時為他送行餞別的項家父女,眼眸不由垂了下來:「都說溫柔鄉是英雄冢,那小子食髓知味後還能毅然遠遊,嘖嘖,這份心性.同臣真是收了個好徒弟啊~」

  聽見李存義打趣之言,一向不苟言笑的李書文嘴角也勾起微微的弧度:「幾個月前阿淮發信回來,說很快便會歸鄉,算算時間,也差不多就在這幾天了。」

  話音剛落,就聽外面極遠處忽起些許馬嘶奮蹄之聲,由遠而近。

  「駕!」

  「駕!」

  如霹靂驚雷般趕馬的吆喝聲響起,馬蹄飛趕,跺碎了地上的冰雪。

  來者共有兩騎,一人騎黃膘馬,一人騎黑騮馬,穿著打扮各異。

  在這雪浪滾滾的天津衛,當先那人竟只穿了件單薄武服,紋飾泛金,身形奇偉,雙肩和頭上卻半點雪痕都無,連濕也不濕,哪怕眼瞅著雪片要落到其頭上,都會莫名消失,無影無蹤。這人箭袖扎得隨意狂放,結實有力的兩臂在冷霜中像是生鐵澆鑄的一般,只手握著韁繩,桀驁難馴的烈馬在他胯下好似最溫順的貓咪。

  眾目睽睽之下,武人的滿頭濃密墨發隨著馬匹奔騰飛縱的起伏之勢狂亂飛揚,如能抽碎漫天霜雪。

  另一人頭戴麥秸雪笠,以黑布裹臉掩面,只露雙目,身著黑色勁裝,系有綁腿,腰間挎著一柄厚背大刀,背負一老藤編就的藥篼,雙肩落滿雪瓣,滿身的窮荒氣。


  「既未蓄髮留辮,又敢在如意庵縱馬狂奔,難不成他是」

  「師兄!」

  拳館大門打開,身為堂會主持的霍殿閣剛出門打算看看是誰敢擾如意庵的清靜,就見到了那張五官似乎沒什麼變化、但氣質與幾年前大為不同的瘦臉。

  二人正是離了太行北上入津的秦淮與吳山。

  連著幾天的奔波,二人俱是滿身的風塵,很顯落拓。可眼下終於是回了津門,可以好好歇一歇了。

  「哈哈哈,阿閣,許久未見,近年可好?」

  秦淮哈哈一笑,翻身下馬,將韁繩遞給旁邊的吳山,黃膘馬口鼻不住噴吐的滾燙熱氣逼得站在門外的三教九流急退兩步。吳山見怪不怪,隨手打出幾團赤紅丸光,靈炁入體,給兩匹受盡勞苦的馬兒順著筋絡肌肉推拿了一番後,沒進正門,而是跟前來引路的八極門人一同往拳館後的馬廄走去。

  「一切都好,倒是師兄久在外漂泊,定然是吃了不少苦吧?」

  霍殿閣看著身上也沒幾件行李物品的秦淮,只當他是在苦行,磨礪心性,言語間難免又多了幾分佩服。

  「江頭未是風波惡,別有人間行路難。等你以後離開津門,四方遠遊久了,自己慢慢會懂的。」

  秦淮進到門裡,下巴昂了昂外面的三教九流與各界人士,好奇道:「早晨我先去了岩山,師母說師父和你都不在,都來了津門,我這才快馬加鞭趕到了如意庵。瞧外面這麼多人等候,可是門裡發生了什麼大事,引來諸方關注?」

  「師兄與檀香山那幾位關係匪淺,應該知道才是」

  霍殿閣引著秦淮往武館裡走,本覺得有些奇怪,但一想到這幾年秦淮居無定所,便也釋然道:「燕支部的葉劍星葉師兄召集北方武林,欲要創辦中華武士會,如今正在院中議事哩!」

  「檀香山?中華武士會?燕支部?」

  沒等他多想,二人便進到了院中,秦淮下意識的抬眸望去,此時浮現在【驚鴻一瞥】視界中的,是一片黑紅藍各色交雜的浪潮。

  而在這滾滾浪潮的最前端,是一根深沉如墨、定海擎天的黑色神槍,讓人生不出半點反抗的欲望。

  恍惚之間,秦淮仿佛又回到了當初在岩山練武學藝的劈柴小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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