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歡

2024-08-27 22:08:01 作者: 殊娓
  除夕那天, 向芋第一次在這種事上,感受到靳浮白的急切。

  靳浮白進門的第五分鐘,在向芋幫他把外套掛在玄關的衣勾後, 她突然被他橫抱起來,一起去了浴室。

  浴室那扇單面透視的落地窗外, 是除夕的萬家燈火,天幕偶爾有煙花綻放,她的聲音埋沒在其中。

  這種時候,他的聲音染了情,更低沉好聽。

  他說「生日快樂,沒來得及給你準備禮物, 把我送你了。」

  向芋無法承受他這份禮物的力量,隱忍地哽咽「輕點, 靳浮白你輕一點。」

  等從浴室出來,已經是夜裡11點。

  大概是他們忘情地籠在浴室的水聲和蒸汽聲里, 敲門聲、門鈴聲、甚至手機鈴聲, 通通都被忽略掉。

  於是,被送來的炸雞啤酒和小龍蝦無奈地放在了門外,炸雞和啤酒的袋子被系在把手上, 小龍蝦盒放在了地上。

  手機里有好幾條外賣小哥發來的信息, 提心弔膽地提醒向芋, 千萬別忘了拿。

  向芋感到不好意思, 給兩位外賣小哥回著信息,分別祝他們新年快樂。

  回完,她仰躺在靳浮白腿上,使喚人「你把外賣拆了好不好我剛才用光了體力,好餓。」

  靳浮白輕輕揚起眉梢, 心說,剛才難道不是我體力用得更多

  他們坐在沙發上,靳浮白伸長了胳膊把外賣袋子拎過來,對炸雞和啤酒很不解「還有這種搭配」

  向芋點開平板電腦里的視頻遞到他眼前,給他安利正在看的來自星星的你「電視劇裡面說初雪要吃炸雞喝啤酒才過癮,都把我說饞了,我才訂的。」

  頓了頓,她不太滿意地瞄一眼窗外,「可惜今天沒下雪啊。」

  帝都市雖然是北方,但也不像更北處的城市那樣到了冬天總是一片潔白。

  有時候一冬天裡下的雪,沒有一次能站住的,都是落地就化掉了,不怎麼好看。

  「喜歡雪明天帶你去日本看」

  「算了別折騰了,你身體還要不要了飛來飛去的剛從國外回來,時差還沒倒完,還去什麼日本,你需要休息啊」

  她這樣滿眼擔憂又兇巴巴的樣子,惹得靳浮白怔著看了她好久。

  然後他問「向芋,還要不要」

  他們兩人說的「要不要」,顯然不是一個意思。

  向芋一點沒客氣,起身換了個方向,一腳把人踹下沙發「色」

  靳浮白也只是說說,坐在地板上悶聲笑著,肩膀輕輕抖動,看起來很愉快。

  那個除夕,他們是依偎在沙發上看著韓劇渡過的。

  天邊突然煙火繁盛,向芋反應過來,看了眼牆上的掛鍾,正好是12點。

  新的一年來了,靳浮白回眸,溫柔地吻她。

  這是嶄新的一年,銀行發行的黃金紀念幣上印著奔騰的駿馬,朋友圈裡到處都是「馬上xxx」的配圖。

  有人是馬馱著金元寶,說是「馬上有財」,也有人是馬上馱著一對迷你象,說是「馬上有對象」。

  比起那些來不及看一眼新年就去往天堂的孤獨靈魂,他們也算是幸福。


  夜裡入睡時,向芋靠在靳浮白懷裡,聽他問「不吃你那個軟糖了」

  向芋困得意識馬上就要消散,迷迷糊糊嘟囔「不吃,有你在,不會做噩夢的」

  臥室里熄了燈,靳浮白稍稍一頓,把人攬得更緊。

  他們感受著彼此的體溫,相擁而眠。

  大年初一的早晨,向芋是被熱醒的。

  她身後的人燙得像個火爐,眉心微微蹙著,看起來不太舒服的樣子。

  「靳浮白靳浮白」

  被叫的人疲憊地睜開眼睛,聲音啞得不成樣子,也還是溫柔一笑「你醒了早。」

  「早什麼早啊」

  向芋急得語速都快了一倍,把手覆上他滾燙的額頭「你是不是不舒服冷嗎頭疼嗎」

  「沒有。」靳浮白把手背擋在眼睛上,看上去又要睡著了。

  他從來沒有過這麼病態的模樣,向芋慌了片刻,深深吸了一口氣,學著靳浮白以前的樣子,準備找個醫生來給他看看。

  她撥通了李侈的電話。

  李侈應該是通宵打牌還沒睡醒,聲音里是濃重睡意「嫂子,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李侈,我想問問,你有沒有熟悉的靠譜些的醫生,可以上門的那種。」

  問完她又有些擔心,「今天是初一,能請到那樣的醫生嗎」

  「怎麼了」

  李侈那邊的聲音精神起來,「出什麼事兒了」

  因為李侈的聲音有些急,向芋又跟著急起來「是靳浮白,他很不舒服。」

  「知道了,我馬上帶著醫生過去」

  李侈的效率很快,他來時靳浮白還在睡覺。

  向芋滿臉擔憂地等到了診斷結果,說是過度勞累和著涼發燒,不用輸液,吃退燒藥好好修養就能好。

  她鬆了一口氣「謝謝您。」

  這麼一折騰,靳浮白也醒了,不太精神地靠著床頭坐著,披了件襯衫。

  向芋怕他著涼,拎了一襲厚毯子出來,給他蓋上,又從醫藥箱裡翻出退燒貼,給靳浮白貼好。

  轉頭對上李侈戲謔的目光,他說「哎呦嫂子電話里急的啊,話都說不利索,我還以為你們倆那什麼,一夜沒睡,過勞呢。」

  靳浮白瞥他一眼「滾。」

  李侈是個厚臉皮,嬉皮笑臉湊過去給靳浮白拍照片,說要留念。

  他來得也是急,平時那堆晃瞎人的首飾一樣沒帶,耳朵上只有光禿禿的耳洞,頭髮沒抓髮膠,大衣里裹著的是睡衣。

  臨走時還笑眯眯地邀請向芋,說等靳哥好了,去場子裡玩。

  向芋點頭說「好啊。」

  她現在公司現只是個遊手好閒的總助理,屁事兒沒有,周烈乾脆給她放了15天的年終假期,讓她好好歇著。

  這15天,向芋完全和靳浮白在一起,監督他按時吃飯按時休息。

  向芋的爸媽依然留在國外,決定繼續和百強集團合作。

  向母給向芋發了很長的信息,說是確實很久沒有回來陪伴她了,但是公司發展也很重要,還約她去國外陪他們。


  她收到信息這天是初五,靳浮白正坐在沙發里看電視,財經播報著某集團兩月之內迅速收購幾家公司。

  電視裡說得那麼輝煌,其實和監督管理委員會的往來信息里,集團內部的負債早已達到千億之多。

  對外收購擴張,只是總部討論出來的,緩解資金危機的手段。

  這些靳浮白再了解不過,他一聲嗤笑,關掉電視。

  「岳父岳母退掉項目投標了麼」靳浮白問。

  向芋收起手機,勉強笑笑,搖頭「能清醒著及時剎車的人太少了,我爸媽從來沒給我發過這麼長的信息,隨他們去吧。」

  靳浮白拉過她的手,捏在手裡玩「我找機會把他們標書退掉,別急,總不能讓我岳父岳母賠錢,你說是不是」

  他還有心情開玩笑。

  其實這話說得該有多苦澀。

  靳浮白以前說過,她爸媽會中標書是個意外,他還說,當時想念她,看見「向」字就親切,隨便選的。

  那時候有多漫不經心現在卻要「找機會把他們標書退掉」。

  向芋很聰明,即使她不懂集團企業里的那些利益紛爭,也清楚地意識到,從靳浮白的外祖母去世後,他家裡在集團內部的話語權,日益下降。

  在那之後,向芋以為靳浮白會頻繁飛往國外,甚至托唐予池的好友買了不少營養品,想要靳浮白帶上。

  結果靳浮白居然突然閒下來,向芋上班後的每個周末,他都帶著她出去,一副無憂無慮的樣子。

  3月初春,他們去南方玩跳傘,跳傘前一晚,她忽然緊張,拉著靳浮白陪她。

  靳浮白像是早有準備,從行李箱裡摸出一盒光碟「看鐵達尼號嗎這片子3個多小時,分分心你就不緊張了。」

  17年前的電影,拍得真是太美太美了,人們評價鐵達尼號裡面的愛情,說是世界上最美的愛情。

  可向芋把這電影當成災難片來看,幾次都哭得不能自己。

  靳浮白哄人哄到最後,好笑地點著她的腫眼泡說「我不在時,可別哭,怕別人哄不好你。」

  這波緊張算是被安慰過去,跳傘當天,她又開始緊張。

  其實還是有點恐高的,向芋在網上搜了不少跳傘視頻,甚至有人在降落過程暈過去,張著嘴,被氣流吹得鼻孔巨大,嘴也巨大,露出一排牙床。

  她這兒看著,膽戰心驚。

  靳浮白倒好,靠在她身後,瞧了兩眼,還逗她「我也給你訂了航拍,到時候你也能看見自己什麼樣。」

  他邊說,還邊衝著她手機屏幕的方向揚下巴,示意她的後果。

  向芋正好滿腹緊張無處發泄,撲過去要他的肩膀「你別說話你別說話把那個跟拍退掉快去」

  真的坐在直升機上,她反而不緊張了。

  在螺旋槳的轟鳴聲里,直升機升到4000米高空,帶她飛行的教練用英語同她交流,問向芋,是否準備好了。

  向芋呼出一口氣「準備好了。」

  靳浮白對跳傘沒什麼興趣,單純陪向芋。

  在下面時,看著向芋緊張得手抖,他甚至一步一步跟著向芋穿好了全套的跳傘裝備,連傘包都背上了。


  臨開機艙前,靳浮白從背後揉她的頭髮「下面見。」

  向芋回眸,在螺旋槳轟鳴里大喊「說什麼不吉利的話什麼下面見」

  她的下頜被他輕輕捏住,吻過來。

  機艙門打開,巨大氣流鼓動髮絲,向芋和身後的教練老師一同從機艙里下墜。

  向芋睜著眼睛,心臟忽悠一下。

  她忽然清晰地感覺到,跳傘這件事,就像她愛上靳浮白。

  她總以為自己足夠聰明,也總以為自己能在愛情里足夠理智,可以及時脫身,免受傷心。

  其實不是的,她在愛里,如同此刻,只能清醒地眼睜睜地看著自己下墜。

  耳邊是呼嘯的風聲,唇邊還殘留剛才接吻的觸感,她幾乎笑起來,墜就墜吧,她不怕。

  外國教練看她一聲不吭,以為她暈了,喊著她的名字問「芋芋你感覺怎麼樣」

  向芋氣運丹田,剛準備在強氣流里吼著回答,餘光看見飛機上一抹熟悉的身影迅速墜落。

  是靳浮白跳了下來。

  估計那一刻,她的臉都嚇到蒼白,喊得嗓子破音「教練」

  教練理解為她害怕,有條不紊地安慰「沒事,沒事。」

  下面是厚厚的雲層,向芋跌進去,如同進入棉花糖的世界,她卻沒有心情四顧,死命喊著「他不會啊」

  靳浮白他說自己不會跳傘啊別摔死了

  終於落地,教練很是興奮地想要同被「嚇得」吱哇亂叫的向芋擊掌,她卻在脫掉裝備的瞬間猛然仰頭,看見靳浮白悠哉悠哉地控制著降落傘,落到離他們不遠的地方。

  他大步走來,對上向芋的目光,嘴角含笑「怕你下來哭,急著哄你,就也下來了。」

  向芋撲過去,一口咬上他的側臉,滿是哭腔「你嚇死我了」

  說著眼淚就開始嘩啦嘩啦往下流。

  靳浮白臉上頂著個牙印子,也顧不得周圍人鬨笑,把人往懷裡一按,邊擦眼淚邊熟練地哄著「別哭別哭,哭了不美了,一會兒拍照呢,周圍都是人,笑話你怎麼辦。」

  這姑娘非常凶,埋在他胸前喊「他們敢」

  紀念照上她倒是沒有不美,只是靳浮白的牙印還挺明顯。

  這照片是要掛在跳傘俱樂部展覽的,攪得向芋不好意思地嘟囔說,誰叫你一個大男人肉皮那麼嫩的,這能不能掉啊

  最要命的是跟拍錄像,記錄了向芋是怎麼殺豬般地嚎叫,生怕靳浮白死掉。

  頂著巨大氣流,她面部猙獰得沒眼看。

  向芋看完,臉徹底黑了,還以為靳浮白會調侃她,等了半天,沒等來身後人的半句話。

  她滿是納悶地扭頭,撞進他深情的眸光里。

  他說「小傻子,這麼怕我死啊」

  那陣子他們真的是一直在玩,只要有空,天南海北哪裡都去。

  這種瘋狂享樂,其實給人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像是減肥前的最後一餐暴飲暴食,像是開學前的最後一晚通宵打遊戲。

  怎麼說呢,像是最後的狂歡。

  鄰近5月,靳浮白帶著向芋去洛城看牡丹。

  那天天氣很好,向芋穿了件短款露臍短袖,和靳浮白一起走在牡丹園裡,滿枝頭的牡丹盛放,碗口大的花開得又美又艷。

  靳浮白把手覆在向芋腰上,笑著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向芋感受著腰上的觸感逐漸下移到臀上,她咬咬牙,回頭瞪他「你做人已經夠風流了,做鬼還是安生些,免得閻王瞧不上你,不准你投胎。」

  靳浮白在她臀上揉一把,要多不正經有多不正經「那要看閻王,是男是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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