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
又是一條匿名簡訊,在這空蕩的停車場裡,令人感到毛骨悚然。夏熾僵著脖子,牙齒咬到泛白,越發握緊手中之物。
不,不能回頭!
就算那人陰魂不散,她也不能任人擺布!
夏熾用衣服擋住,重新摸出那把車鑰匙,迅速開門躲進車內、上鎖。
【怎麼比以前還要膽小。】那人又發來騷擾信息,夏熾確認車門窗戶全部關閉,立即聯繫水木清苑管理。
很快,穿著保安制服的工作人員找到她,「夏小姐?」
夏熾仍然不敢輕易下車,處於危機狀態時,她不相信任何不熟悉的人,包括自己打電話請來的保安。
讓他們來,只不過是想多一層保障,誰知道沈暮那個瘋子會不會連她的車子都攻擊!
「夏小姐,具體發生何事?請您下車與我們仔細查證。」
「再等等。」夏熾說服自己冷靜。
保安部那邊已經聯繫監控室,可查看之後並未發現異樣,他們只能暫時守著這位不肯配合的業主。
酬金與服務成正比,夏熾讓他們來,他們便來,讓他們等,他們也不能把戶主強行請出。
這位看起來並非無理取鬧的人,語氣聽起來更像是被嚇到。
大約二十分鐘左右,一個步伐匆匆的男人從電梯口走出來,徑直尋到這片停車區。
這是居住在水木清苑多年的戶主,且容貌氣度令人一件難忘,連保安都認出身份,「時先生。」
男人頷首,伸手輕巧車窗,很快,車門打開,在裡面鎖了快半個小時的夏小姐終於打開車門,直接撲進男人懷裡。
保安雖覺尷尬,卻也鬆了口氣。
終於出來了。
「夏小姐,時先生,關於剛才夏小姐報警說被跟蹤騷擾的事情,希望兩位配合我們深入調查。」水木清苑的安全質量一向很高,若是戶主反應舉報,他們必定得嚴謹對待。
「麻煩了。」
時遇將夏熾護在身旁,牽著手,跟隨那兩位保安前去。
接下來需要做筆錄。
「夏小姐,能否將你遇到的情況具體告知?」不像公安局盤問審查那般嚴謹,但為了更好地替戶主解決困擾,自然要事事問清楚。
事關自身安危,夏熾把前幾日看見的,以及近幾日收到的簡訊全部交代。
雖然沈暮到現在都還未出場,可她剛下車,那人就發出「回頭」的指示,必定不是巧合。
女孩的聲音比平時更加嚴肅,一字不落傳入時遇耳中,目光觸及那幾條匿名騷擾簡訊,眸色越發深沉。
他竟不知……
前幾日已經察覺,並且挖出車牌號的主人就是沈暮,猜測夏熾的反應跟沈暮有關,但夏熾瞞著沒說。
明明已經收到過這樣的簡訊,卻不曾告訴他。若非今日那人在停車場又嚇她一回,她是打算把這事兒憋在心裡?
餘光掃過坐在旁邊神情緊繃的女孩,時遇不動聲色收回視線,縱然心生惱意,依然克制著,未在明面上表露。
「夏小姐,由於您提供的信息量太少,又並未與人發生正面衝突,一時之間,我們還無法對您被跟蹤一事作出判定,對方身份還需調查。」
夏熾明白,僅憑三條簡訊就要讓人確定那是沈暮,證據不足。
「能否讓我們自行查看監控?」
時遇提出親自查看監控的要求,對方應允。但掃遍所有監控鏡頭,都沒有查出異樣。
時遇冷下眼眸。
沈暮此舉似乎真的只為嚇唬夏熾,短短几條尋不到蹤跡的騷擾簡訊,自己卻從未出現在大眾視野,當下找不出證據,只能作罷。
保安室的人親自將兩位戶主送到家門口,「夏小姐,時先生,這次的情況我們會注意,若是之後有進展,會及時向兩位反饋。如果夏小姐再次受到困擾也請及時向我們聯繫。」
「謝謝。」
「謝謝。」
二人異口同聲,算是應下。
進屋後,時遇便一言不發。
平日活潑好動的奶酪似乎都感知到兩位主人的情緒,安靜的趴在自己的暖窩裡,偶爾發出一聲「喵」叫,小到幾乎聽不清。
「阿遇。」
掙脫自己的思緒,夏熾很快察覺時遇心情不悅。喊了幾聲不曾得到回應,她便更加確定,時遇生氣了。
可是為什麼呢?
因為擔心她差點遇到危險?
「阿遇!」夏熾小跑兩步,追上樓梯,伸手將人拉住,對方才不得已停下腳步。
「你不高興了嗎?剛才的事情惹你煩了嗎?」夏熾望著他。
時遇凝視著她,眸色幽沉,沒有開口的意思。
那就不是?
思來想去,夏熾把這個時間段發生的事情捋了一遍,「對不起今天你值夜班還給你打電話,但是我當時太害怕了,所以才……啊!」
原本搭在男人胳膊上的手腕忽然被捏了下,力道有些重,也打亂夏熾剛才的思緒。
眉宇間的溫柔消失,狹眸微斂,臉上難得浮現出厲色,鉗著她的手腕那圈微微泛白。時遇質問道:「你覺得,我為什麼生氣?」
夏熾仰頭,一對秀眉蹙得更深。
在夏熾的記憶中,很少見到時遇露出這類表情。印象最深刻的是,她答應時遇好好學習之後,背著他跟那些人約出去打了一架,不小心傷著手。
那是她第一次被時遇訓斥,又心虛又委屈,一邊認錯一邊掉金豆子。
雖然往日時遇也會教育她,但都是和顏悅色的講道理,夏熾不怕那些凶神惡煞的人,卻不敢面對溫柔的人突然變得冷漠。
那會兒她雖然聽話,但還不夠依賴信任時遇,哭了幾聲沒得到回應,倔脾氣上來,扯著哭聲說要跟他分手……
「分手就能解決事情嗎?」
「……」不能。
「答不出來?為什麼要分手?」
「!」誰規定分手還要回答問題的!
「你凶我,別人談戀愛都是男朋友哄著女朋友的!」她哼哧兩聲,自認為有道理。
「我沒哄你嗎?」時遇故意繃著臉,「我哄著你的時候,你欺騙我,你覺得這樣對嗎?」
「沒,沒有欺騙你……」聲音越來越低,連自己都心虛到不敢反駁。她就是瞞著時遇打架,還把自己弄傷了,雖然傷口很小很小!
「你答應我,除非自我保護的情況下,不能隨便動手,不能受傷,但你現在看看自己的手,傷了嗎?」時遇手中的棉簽正懸在夏熾傷口上方。
「……傷了。」夏熾無力反駁。
「那你覺得,我不該生氣嗎?」
「……該。」
她被時遇的話牽引著,一問一答,完全忘記自己先前說過要分手。
等她認完錯,時遇已經替她處理好傷口,語氣也不似最初那般嚴厲,再替她擦掉眼淚,哄她不哭,這段事基本就能揭過。
現在看起來,已經變為成熟男人的時遇比當初那個少年的氣勢更壓人。
今日她並未受傷,還第一時間聯繫他,那為何這般生氣?
「不知道?」時遇的目光完全與她對視,未曾放開她的手腕。
「大概知道一點點……」她自己的手指,倒向指著自己。
被那道逼人的目光直視著,夏熾心尖顫了顫,因為她確定,時遇生氣,百分之百與自己有關。
見她反應,時遇只得嘆氣,「那天你做噩夢,我知道你有心事,之後詢問過幾次,你卻不肯說。」
他一條條數落。
「從第一條簡訊到現在,已經過去幾天,要不是你今日嚇著不肯相信別人,是不是也沒打算告訴我?」
這兩日他已經在查沈暮,也從各種渠道了解到沈暮的行事作風,絕對不是什麼好相處的人,沾上那種小人,最容易惹事。
夏熾可以保留自己不願提及的往事秘密,但她已經被騷擾,甚至可能遇到危險,卻瞞著他。
平時嬌氣些,他願意縱著,但涉及自身安全,他必須讓夏熾長記性!
不凶她,她記不住。
「我,我以為他就是沒事找事隨便發簡訊嚇唬,不是故意瞞著你。」夏熾終於明白時遇惱怒的原因,認了錯,還想方設法扭轉他的認知。
「我很聰明的,你看我把自己鎖在車裡,除了你來,誰都不見的!」知道時遇在乎自己,她急於表明自己的真誠。
「我只相信你。」夏熾再三保證,「以後要是再收到這種信息,我肯定第一時間告訴你!」
她明白,時遇不同非常的反應皆因為太過擔心,比起往日動不動用「分手」做要挾,她現在更懂得抓住。
「阿遇,你別生氣了嘛。」道完歉,她暗自觀察時遇的神色緩和不少,下個步驟就是撒嬌賣可憐,「我今天被嚇著了,你還凶我。」
手指被人勾住,時遇逐漸鬆開握緊的手腕,定定的望著她,「知知,你乖一點。」
「我很乖啊!」她在時遇面前,已經收斂許多脾氣。
時遇抬起手,溫柔的動作落在濃黑柔軟的發頂,低頭貼近女孩敏感的耳朵,低聲追問:「告訴我,那天夢見了什麼?」
夏熾斂眸。
停頓片刻後,她交代了自己因為母親而跟沈暮產生的恩怨,表明他們之間關係不和,只是隱藏了令自己噩夢連連的那段不堪回首的記憶。
第二天,夏熾沒有去上班,而時遇回家時,還帶著一件小禮物。
巴掌大的方盒子,不知道裡頭藏著什麼寶貝,但時遇送的,她都喜歡。
夏熾有些迫不及待,時遇已經將盒子打開,親自把裡面的東西取出來。
「伸手。」
她無比聽話伸出胳膊,寬鬆的居家服往後縮,露出一小截細白的手腕。
「這裡面裝有定位信息,我的手機可以隨時查看你的出行位置,知知願意佩戴嗎?」時遇取出盒中智能手錶,走過場似的詢問她的意見。
「嗯嗯!」她知道時遇不會害自己,幾乎是沒有猶豫的點頭。
時遇調動系帶,小心翼翼的將手錶佩戴在夏熾左手腕間。
雖然距離昨天發生的事情還不過二十四小時,但夏熾看得出,即便是觀測位置的手錶也是時遇特意選購,外形精緻,佩戴在女孩手上恰到好處。
摸著錶盤和系帶,夏熾愛不釋手,偶爾間想起一事,「阿遇,我以前送你的那個……手錶……是不是已經棄用了呀?」
以前她不敢說的話,現在卻能光明正大的問他。
時遇微微垂眸,鴉羽似的睫毛掩住眼底神色,緩聲道:「之前不小心摔壞,我就收起來了。」
「收起來了?」這是摔壞都沒扔掉的意思嗎?
夏熾倒沒想再去尋找那塊破碎的手錶驗證時遇的話,特意靠得近些,握住他的手,溫軟的指腹在皓白的腕間輕輕磨蹭,「那我再送你一塊新的好不好?」
「那我就等著知知的禮物。」他自然也會因收到心愛之人的禮物而感到歡喜。
女孩揚著笑臉,聽他問起,「臨近年關,最近舞蹈室的課程安排好了?」
「其實也沒多少課程,新年的時候,學生也要放假的。」算算時間,最近舞蹈室也在快公布休假信息。
「我記得你有一位助理,或許可以讓她復工。」雖然沈暮一直沒有出面,但他們不能不防,「儘量不要一個人出門,若是我有時間,都會去接你。」
「嗯!我知道了,等會兒就聯繫安瀾。」夏熾沒有怪他小題大做,因為她親身經歷過,知道沈暮有多變態!
時遇對她的態度很滿意。
若非特殊情況,他不會事事監管著夏熾,但目前還沒摸透沈暮的目的,又見夏熾對沈暮十分恐懼,他必須得多為夏熾考慮。
但這些話,點到為止,也不至於想過憂慮,反倒嚇住自己。
「知知新年有什麼安排?」時遇不經意的轉變話題,凝重的氣氛變得輕鬆。
「啊,還沒來得及想呢。」她自己懶,哪裡會提前十幾天安排。
「那就是,暫時沒有計劃?」時遇抓住話里的重點。
「我回頭研究一下?」她不答反問。
夏熾不確定,這是不是某人在暗示她該提前做好慶祝新年的遊玩攻略?
「不用。」男人勾起唇角,眸中流露出更直白的柔和笑意,「今年除夕,知知跟我回家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