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他笑了

2024-08-28 05:17:36 作者: 咚太郎
  「冷麼?」

  「不冷。」

  「還想抱著?」

  「嗯。」

  那就繼續抱著。

  大雨傾盆,所有人兵荒馬亂四處逃竄的時刻,唯獨這兩個人呆在原地一動不動。皮膚上的溫度被雨水澆滅,卻有另一種兇猛的熱度在體內蔓延。

  他們冷冷沉淪著,好久捨不得動彈。

  直到雷聲在頭頂狂轟濫炸,雲朵將所有光線吞下,將白日瞬間蒙上一層潮濕漆黑的幕布——

  冷風大作,緊緊的擁抱終於有了鬆動。

  「走了。」

  陸珣的嗓子沙啞,阿汀伏在他的肩頭,看不清神色。只是恍惚覺得這兩個字里,蘊藏著一點點難以言喻的柔軟。

  有點兒寵。

  仿佛回到她拼盡一切的學習學習,好不容易成為高考狀元。明明可以爭取更好的學校,偏要認準北通大學不動搖的時候。家裡頭又拍桌又沉默著微微嘆氣,花了老半天還是接受了她的選擇。

  當時爸媽臉上的表情,差不多就是這種』真拿你沒辦法,只能你要怎樣就怎樣『的寵。

  淡淡的,但刻骨。

  阿汀嗯了一聲,慢吞吞站起來。膝蓋在粗糙地面上磨得生疼,她沒管。站直身體的第一件事,是主動去握他冰冰涼涼的手,拉他起來。

  「去醫務室看看吧。」

  陸陸珣有傷,應當只是皮外傷,他自個兒不以為然,但阿汀放不下心。雨淋得睜不開眼睛,她半仰起濕漉漉的面龐,軟軟糯糯地動搖他:「我們一起去,好不好?」

  行吧。

  勉為其難。

  陸珣越過她,把她藏在身後。走進最近的教學樓,迎面遇上北校區那幾個打打鬧鬧的毛頭小子。

  他們是偷溜出來的,一看到陸珣這張臉就打哆嗦,二話不說獻上雨傘。而後猶如夾緊尾巴的小耗子,灰溜溜往一旁挪,給敬愛的總教官讓出一條寬敞的大道。

  「這下死定了。」

  「我預感到兩百個伏地挺身在等著我們。」

  「三百個。」

  「不至於吧。」

  頭髮卷卷的小刺蝟頭抓住漏洞:「北校區那麼多人,他不可能記得所有人吧?你看他又沒問我們的學院姓名……」

  誒嘿好像是這麼回事耶!

  「他還拿了咱們的傘!」

  「最大把的傘!」

  「我姥姥上個月剛給我買的傘!」

  「那就是收買成功的意思?」

  「是嗎?」

  「應該是吧!」

  「拿了咱們的傘走了咱們讓的路,要是還不肯放過我們,不是過河拆橋麼?!」

  阿汀就跟在陸珣身後,親眼目睹男同學們畫風突變,一臉大難不死喜氣洋洋的表情。不禁抿唇,輕輕笑了一下。

  她眉目細緻,眼波澄澈地流轉,簡直是晶瑩剔透的。

  好他娘漂亮的一個女同學啊,毛頭小子們頓覺心臟被咬走一小塊,心神忍不住圍繞她打轉兒。

  「滿分。」

  說完後悔:「不不不,兩個滿分。」

  左邊感嘆:「南校區就是好,好得頂呱呱好得哇哇叫,你們說我現在找班主任提轉專業,還來得及麼?」

  右邊捧心:「完了完了,我這心跳止不住了,大概活不長了。現在送醫院是來不及了,你們說我要怎樣衝上去問問芳名,她會告訴我麼?」

  「我覺得不會。」

  無視同伴的齜牙咧嘴,刺蝟頭無比清醒、無比清晰地補充道:「不但不會,你還得做五百個伏地挺身。」

  「憑什麼??」

  「憑總教官瞪著你。」

  ??

  姑娘誠可貴生命價更高,男同學一秒收回捧心的手,站得筆直。用氣音小心翼翼地問:「還瞪著麼?」

  「瞪著,非常凶。」

  男同學欲哭無淚:「他拿了我姥姥買的傘我都沒抱怨,為啥還瞪我?良心過得去麼他?!」


  「現在不瞪了。」刺蝟頭沉吟:「大概因為你色眯眯盯著女同學瞧?」

  ???

  「我還不能看看漂亮姑娘了?」

  不對!

  「呸,我那是純潔的傾慕的目光,代表著人對美好事物的本能嚮往。狗屁的色眯眯,你最色眯眯!」

  「誒誒誒我想起來了!」

  旁邊一人神神秘秘道:「你們有沒有聽說過,就那個哄女孩子特厲害的南培師哥,看上一個87級的女同學。招數特別多,還借軍訓服混到食堂去吃飯,偏偏好事都被教官給截胡了。」

  「南校區說教官面冷心熱。北校區都說教官算盤精密,特別能英雄救美。我看這女同學長得好看,教官護得這麼緊,說不準就是她。」

  男同學恍然大悟:「難怪這把傘不接那把傘不要,非要最大把。感情他拿我的傘做順水人情,護送沒傘的小姑娘回宿舍??」

  抬眼望去,可不是麼!

  親姥姥給買的名牌傘啊,那傘面料子那花樣多麼的炫目。萬萬沒想到那心機深沉的臭男人,以及清純無辜的女同學並肩走在傘下,比雨傘本身耀眼千百倍。

  男同學咬牙握拳:「我我我真想——」

  冷不丁陸珣偏頭。

  四眼相對,寒意徹骨而來,男同學默默吞下一口口水。刺蝟頭問他想幹什麼,他嘴角抽動,艱澀擠出一句話:「真想祝他們百年好合!」

  很好。

  滿意。

  陸珣轉回頭,男同學向死而生,轉頭抱住同胞拼命搖晃,「你看看這什麼人啊?狗耳朵麼大老遠都聽得見他在說壞話!!」

  「嚇死我了嗚嗚嗚嗚嗚。」

  後頭的鬼哭狼嚎動靜很大,阿汀想回頭看看出了什麼事,不料被陸珣扣住手腕。

  他低頭看了一眼,她便像是出小差被老師抓包的學生,立馬收回心思,很乖很溫軟地跟在他後面。拐進教學樓,走上樓梯。

  出乎意料之外,醫務室里沒有人。

  空氣里有輕微的血腥氣,玻璃桌下壓著舊照片舊報紙,上頭這是蓋著一件帶血的長袖外套。

  卡其色,正是南培今天穿的那件。

  旁邊還凌亂擺著酒精棉花類的東西。想必是南培傷勢嚴重,超出醫務室能夠負擔的範圍。在這兒匆忙做過臨時處理,又被送去醫院了。

  方才所有心思掛在陸珣身上,阿汀連個正眼都沒看過南培。不太清楚他傷勢,回想起來不免擔心:「南培出事的話,你沒關係嗎?」

  大傢伙兒總說南培來頭大,聽著沒多少實感。今天才真正感覺到所謂的背景,就是能讓同學們望而生畏,讓老師們充耳不聞,還能讓校長百般找藉口包庇。

  很有能耐,也惹人厭惡。

  看到他朝陸珣揮舞拳頭的時候,一瞬間覺得這種人活著沒多大用處,不如陷入昏迷,老老實實躺在病床上還給大家省麻煩。

  但回過神來,最擔心的還是陸遜會被找麻煩。

  不過陸珣本人並不在意。

  「沒事。」

  懶散應一聲,看了眼手背。

  他下手輕重有數,有的是讓人痛不欲生又不致命的陰招。這種招式的特點是流血多,外表看著重,一時半會兒好不了。以前常有人對他用,如今輪到他了。

  至於南培的爸媽,欺軟怕硬的主兒罷了。既沒致命傷,沒底氣上門討說話,就只能悶頭吞下啞巴虧了。

  陸珣不把他們當回事兒。看著手背破皮滲血的幾道口子,心想的是,南培狗改不了吃屎,已經到了必須趕出學校的程度了。

  學生們的聯名抗議,算是不錯的由頭。

  有明路先走明路,萬無一失。假如校長執意保南培,自有別的手段達成目的。

  「你坐著。」

  阿汀打斷了他的想法。

  她不聲不響很快把藥水收拾好,端著狄托盤過來。拉著他坐在白花花的病床邊沿,自個兒再搬張板凳坐下。盯著他的手看了好一會兒,不知是自我鼓勵,還是朝他聲明,反正就鄭重其事說了一句:「這個我會弄的。」

  滿臉的凝重,好像眼前擺著一個重症患者需要動手術,非生即死似的。


  她做事向來認真,十根青蔥手指靈巧又安靜。白皙的一層皮膚下,淡青色血管縱橫交錯,在燈光下纖細地蜿蜒。

  陸珣看著她垂落的長睫,看著它醞釀出的小片陰影,不知不覺出了神。完全沒留意到棉花蘸了酒精,正在傷口上輕輕擦拭。

  「會疼嗎?」

  阿汀糾著眉毛,很怕他忍著疼不說。

  牙籤似的細傷口,消個毒能有多疼?

  人見人怕的陸珣,竟然被當成脆弱易疼的稀罕物了。他莫名其妙好了心情,裝模作樣地點了一下頭,再理直氣壯念出一個疼字。

  完全睜著眼說瞎話。

  偏偏她就相信他,那麼好騙。原本就輕飄飄的力道,放得更加小心翼翼,還湊過去吹了兩口氣。哄小孩一樣,又問他:「還疼嗎?」

  「疼。」

  他說了好幾次疼,換了其他人早就發覺不對勁了。唯獨她一次次地吹吹揉揉,又一次次不厭其煩反覆問他疼不疼。

  真好騙。

  很難想像到天底下存在這麼一個人,在他面前不帶半點戒心,好欺負得不能更好欺負了。難怪宋敬冬特地跑來警告他,生怕他傷了她。

  畢竟只在他面前這樣。

  這個事實讓人得意,奇異地抹平了一切過往。

  「不疼了。」

  他不欺負她了,終於懶洋洋改了口。

  紫色的藥水在手背上勻速抹開,與冷白的皮膚形成鮮明的色彩對比。醫務室里靜得只剩下呼吸聲,流淌著微妙的溫存。

  阿汀低著腦袋,一截粉白的脖頸在他的視線里。大約是沒有對話的關係,感覺熱起來了。

  手腳不適的羞怯感慢慢襲上來,阿汀眨了眨眼皮,想起肚子裡憋了好久的話題。

  「陸珣?」試探性喊他。

  「嗯?」

  被他慢悠悠嗯了一聲,呼吸更加輕了輕。

  總覺得難為情。

  但遲早要正面的事情,拖延下去並沒意義。

  「之前我們在醫務室里說過話,其實我……」

  「什麼話?」

  「就是上次說過的。」

  「說過什麼?」

  她想含糊帶過的部分,他抓著不放。微微挑了眉,似笑非笑地問:「我喜歡你?」

  風聲雨聲呼吸聲,在這一刻全靜了。

  他的語氣就像扯開披薩芝士連絲那樣的,黏糊糊的,燙乎乎的。眼珠黑得像深井底端,涌動著濃烈的情感,在昏暗之中更昏暗,曖昧。

  直直衝著她來,幾乎要把她淹沒。

  阿汀傻乎乎愣了一瞬。

  旋即抽手摸耳朵,越摸越燙,分不清究竟是手燙還是耳朵燙。分明是他在說喜歡,結果更加慌亂不安的人變成她。

  有種身份互換的滑稽感,尤其她還頂著一張泛著薄紅的臉,溫吞點頭,「就是那個。」

  「那時候說貓也喜歡舔我,其實是不知道要怎麼回答,就想辦法躲掉了。」

  她的掩耳盜鈴很拙劣,他應該是看透了的。

  阿汀悄悄看了他一眼,又飛快收了回來,「我應該知道你說的那個是什麼意思,所以我……」

  喜歡這兩字像是碰不得的,她慫巴巴繞著走,用那個來代替。陸珣偏不肯,好整以暇道:「我沒說過這個那個,我只說了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

  怎麼又說了一次!!

  耳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耳垂紅到耳尖,紅得快要滴血。阿汀終於忍無可忍了,伸手蓋住他的嘴巴,不讓他再搗亂。

  「你不要說話!」

  她鼓了臉,嚴肅道:「只能聽我說!」

  這下像只紅了眼睛的兔子,小短腿跳來跳去,半乾的頭髮七拱八翹。

  紅著臉皮一本正經的小姑娘很好逗,但認真生氣起來,指不定要翻臉。那可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活該落得前功盡棄的下場了。

  想到這裡,陸珣就乖乖任她捂著,不說話了。

  真是的。


  被他一番折騰,亂七八糟的小心思淡了很多。阿汀嘆了口氣,從頭再來:「那天隨便找理由敷衍過去了,對不起。但我回去之後,有認真想了很久。」

  怎麼說呢。

  前世生來伴有心臟病,那時父母逃家私奔,正處於沒錢又沒精力的時間段。她來得太不是時候,還不健康,自然而然被丟棄在孤兒院門口,最初長成尖銳不親人的模樣。

  就像他。

  野生野長,有上頓沒下頓的過日子,見到所謂的外公,只知道往桌子底下鑽。白頭髮的外公要抱她,她不肯,又鬧又嚷弄得老人家手忙腳亂,自個兒還兩眼一閉,得送到醫院去搶救。

  那時候好多人勸外公,不要再管她了。外公左手一擺,回頭照樣樂呵呵面對她的抵抗。

  一鬧好多年,被斷定活不過十五歲的那天,外公躲在外頭泣不成聲。她站在樓梯口,套著空空蕩蕩的病服,終於意識到自己是多麼大的任性,到處給人添麻煩。

  後來就開始學著懂事了。

  乖乖聽醫生的話,乖乖聽外公的話。不能上學,不能亂跑亂跑,得定期定時去醫院檢查,得一日三餐規矩喝藥。

  越是接近十五歲,越是溫順挑不出毛病。

  本來想安安靜靜離開,沒想到外公走在前頭,她一朝回到三十多年前,在陌生的時代陌生的村莊裡繼續生活。

  占了別人的身體就有夠過分了,不該讓他們擔心,更不該讓他們失望。因而在父母面前努力做著好孩子,在老師面前下意識做著好學生。阿汀的生活,就是以『不給人添麻煩』為目標的。

  只有在一本日記前,一隻動物一顆石頭,甚至是一片葉子———在那種對她沒有任何責任,沒有特定期望的東西面前,才能夠稍微的放鬆,恢復成原本的模樣。

  沒有貶低的意思,但曾經的陸珣,就是那樣的存在。日記,石頭,葉子,他比它們更加孤伶,完全不在乎她是誰。

  所以她需要他,需要他來坦然面對自己。他應該也只是需要她,需要她證明,他並非所有人口中的怪物,他的生命是有價值的。

  彼此孤獨著,需要著,因而成了羈絆。

  不料一別多年,他往前走了一大步,不提需要轉而談論喜歡。這是另一種需要,包含著生理心理,比原先的需要更親密,更光明正大。

  而她仍然停留在原地,直到最近學會新的角度。用看待男人的角度,看待喜歡的角度———

  一切就截然不同了。

  他是個成年男人,這個概念類似於成年的獸。爪子牙齒不再是說著玩擺著看的未成品,他的攻擊性侵略性大大增加,有時一個眼角掃過,都染著令人膽戰心驚的狠勁兒。

  他喜歡她。

  會把耐心溫情留給她。領地意識很強,會突然冒出來宣示主權。冷不丁拉近距離,不斷奪取注意力,恣意索要她的注視和所有關心掛念。

  這樣的陸珣猶如橫在脖子邊上的刀刃,鋒利而閃耀,難以招架。

  以前就有很多人躲避他,現在只會更多。但阿汀始終是喜歡他的,非常需要他。

  只是喜歡的時日太短,需要的時日太長。兩種感情混雜在一起,很難判斷她的喜歡夠不夠真誠,足不足以拿來回應他。

  「我想。」

  她頓了頓,「我想和你呆在一起。」

  吃飯,聊天,發呆,在醫務室在車裡都行。阿汀想靠近他,陪著他,繼續探究他們錯過的那些日子。同時仔細分辨著,她的需要與喜歡,後者能否完全蓋過前者。

  軍訓半個月太短了,轉眼就要結束了。他在學校里的時間也太少了,她不想再悶悶不樂,總是見不到他。

  所以。

  「在學校外面的話,我去哪裡才能找到你?」

  想見你。

  無論在什麼地方,都想要大步跑去見你。

  你想讓我找到嗎?

  她要他的回答,手掌下挪。

  他卻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往身前一拉——

  雙眼微微眯了起來,「找到我,然後呢?」

  阿汀半跌在他的懷裡,手肘略微觸碰到他的腰側,一截緊實滾燙的肌肉。

  心很輕地蕩漾了一下,她抿了抿唇,小聲道:「了解你,會更加喜歡你的。」


  陸珣指尖微停。

  良久再落下去,沿著她的一條脊骨緩緩爬上來,掌心覆蓋在她的後腦勺,忍不住往裡壓。

  啊真是,又來了。

  幾乎有想她徹底拆解,一根骨頭一根骨頭、一塊肉一塊肉全部溶進自己身體裡的慾念。一種疼痛猛烈的衝動,在血液中流走沸騰。

  他花了很大理智來克服,反問:「不喜歡怎麼辦?」

  下一句話還帶上了古怪的笑意,語氣低沉而兇險:「越了解越不喜歡呢?」

  「不會的。」

  阿汀不假思索,大睜著眼睛看他:「我只會越來越喜歡你,總有一天比你喜歡我,還要喜歡你的。」

  「是麼?」

  「真的!」

  一副『你再懷疑我就生氣了』的表情,她滿臉固執,嚴厲得不容置疑。

  她這傢伙。

  有時候好像聰明狡猾得太過分了。就是這樣把他捏死在手心裡,讓他心甘情願俯首稱臣的,沒有半點反擊之力。

  「那就再等你一會兒。」

  他又大大退了一步,一個條件猶如嘆息:「你要特別喜歡我啊。」

  「好。」

  阿汀想了想,許下承諾:「我會特別特別——」

  外頭雨停了,陽光與彩虹共同出沒。

  她抬起頭,在明媚又柔嫩的光線中,不期然瞧見陸珣提起了唇角。眉目驟然舒緩,線條變得無比柔軟。

  他笑了。

  這是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笑,不帶陰霾,漫不經心好看得一塌糊塗。

  於是她也笑了。

  沒有為什麼,就是稀里糊塗地笑起來,賴在他懷裡。

  作者有話要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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