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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工作的陸珣

2024-08-28 05:17:36 作者: 咚太郎
  想在學校外面見你,這種話絕不是說說而已。

  當天晚上打好假條,收拾好課本紙筆——儘管身為班長背負著班主任的信任,藉故外出是件很羞愧的事。阿汀老老實實羞愧大半個晚上後,還是在隔天早上八點穿戴整齊,走出了校門。

  陸珣在老地方等著,車的型號好像沒有變,但不再是冰冷蹭亮的深黑色。

  不知怎的換成銀灰的顏色,車底存著淡淡的棕色痕跡。看上去至少是前兩天沾染上的泥土,凝固成形,雨水澆在上面還溶不掉。

  貓臥在陸珣腿上打盹兒,眼皮子落得低低,圓溜溜的眼睛眯得只剩下一條毫米細縫。

  昏昏欲睡了,不料眼前忽然冒出個阿汀,拉開車門鑽進來。

  它便毫不猶豫地拉長四肢,大大伸個懶腰。而後麻溜兒捨棄硬邦邦的臭男人,樂顛顛攀爬到阿汀姑娘的膝蓋上,虎頭虎腦蹭她的手心。

  阿汀瞧它就歡喜,「你也跟著我們去工作啊。」

  確切來說,真正需要工作的人只有陸珣。

  他在醫務室說了,陸家子女到年歲手腕差不多的時候,大多會在軍政商三條路中挑一個試手。軍路上數陸以景占盡天時地利人和,後頭兄弟姐妹難以超越。

  政路前途無量,但處處需要依仗陸京佑,自然處處受限於陸京佑。

  這商路意味完全脫離陸京佑的影響獨自開路。尤其早兩年社會環境以及政策都頗為嚴峻,個體戶處於模稜兩可的地帶,很少受到認同。

  當初陸珣選了這條,沒少被嘲諷過鄉下小子目光短淺,只圖蠅頭小利。

  誰能料到如今政策往開放走,陸珣贏在搶占先機。短短半年成功開局,只需要頂住後來想居上的同姓兄弟們,為十月落實的新政策做好準備,過不了五年便是柳暗花明。

  因此下半年是最忙碌的時刻。

  阿汀抱著『不管在哪裡都可以背書,能看到陸珣更好』的念頭,主動提出陪著他。得知他電話多應酬多,差不多做好被他徹底忽視的心理準備。

  她不懂生意,不求幫忙,只求不幫倒忙。本來決定安安靜靜做一株植物,不吵不鬧不打擾,默默找個角落呆著就好。

  沒想到他把貓帶來,她們倆能組成渾水摸魚二人組,好像就沒那麼突兀了。

  也沒那麼戰戰兢兢了。

  「你要好好工作,當一隻招財貓。」

  阿汀握住貓的小爪子,上下搖擺幾下。很孩子氣地說:「然後陸珣財源滾滾,你就可以找他要工資。」

  「喵喵喵?」

  貓歪腦袋:你喊我名字了?

  差點忘了這茬,阿汀指一下駕駛座上的陸珣,一本正經:「這個陸珣當老闆,賺錢給你發工資,還給你買小魚乾。」

  小魚乾!!

  貓心動了,貓揮舞著前肢搖擺,扭頭衝著陸珣一陣叫喚:「喵喵喵喵喵喵喵!」

  快給我小魚乾!

  很多很多小魚乾快快得給!

  它的心思很好猜,陸珣伸出一根手指頭戳它腦門,把它圓滾滾的腦袋戳了回去。眼睛看著後車鏡,慢條斯理地回:「早飯扣半天工資。下午繼續努力。」

  「汪汪汪!」

  敢情你還算伙食費?!

  奸商喵喵喵嗚嗚。

  貓一個勁兒往阿汀懷裡鑽,像極了想買玩具被親爹無情拒絕的小孩,轉頭過來裝委屈扮可憐,試圖在外援這塊下手。

  「別難過啦,我給你買。」

  有小魚乾就行。

  就在得到阿汀保證的下一秒,它收起要死要活的姿態。張開嘴巴打個驚悚的大哈欠,懶洋洋往腿上一倒。不鬧了不難過了,雙手抓著她的手指,要舒服的撓撓。

  這份狡詐簡直百分百親爹傳承。

  陸珣全看在眼裡,很不給面子地伸手揪住它,往後排車座一丟。丟進軟綿綿的毯子裡,不少大包小包的零嘴兒。

  它隨便兩腿抱住一包,爪子牙齒熟練撕開包裝,津津有味吃起來。

  「它還能這樣啊。」

  阿汀嘆為觀止。

  「它花招多得很,就是喜歡在你面前裝樣子。」

  陸珣拆台,管了小的管大的。繞路買了一份熱騰騰的早飯,餘光盯著阿汀慢吞吞咬包子。


  那速度跟兔子啃胡蘿蔔差不多。

  纖長的睫毛在浮動的晨光里輕垂。即便坐在那裡什麼都不干,陸珣看著也舒坦,凜冽的眉鋒不禁舒展開來。

  視線再次轉到後車鏡上,確定沒有可疑的尾隨者之後。他踩著油門提升速度,沿著國道飛馳十五分鐘,坑坑窪窪的小道。

  前行數百米,又拐進鐵門小區內。

  看著像是半途竣工的那種樓盤,完成度很低的廢墟。除了正中間三四棟高樓拔地而起,其餘樓層高高低低、層次不齊。

  地面上滿是四散的木材、石灰磚塊以及水泥袋子。

  辦公地點在這裡嗎?

  阿汀抱著貓下車,的確感到意外。

  「別的地方有人盯著。」

  陸珣很簡單解釋了一句,關上車門。

  車旁邊停著兩輛灰撲撲的自行車,三樓的窗口大約聽到動靜,近乎光溜溜的一個腦袋探出來,喊了聲老闆。

  模樣看著很兇,不像是做正經生意的男人。

  阿汀跟著往上走。

  房子裡頭白牆斑駁,裂痕猶如紙面上綻開的藤條般延展。灰塵味道很重,腳步在空蕩蕩的樓道口迴蕩著,有點兒特務接頭的神秘感。

  挺新奇的。

  阿汀這麼說的時候,陸珣還牽著她的手。前頭虛淹著的門裡,不斷穿出電話鈴聲,幾個男女聲音交錯在一起,吵吵鬧鬧的。

  陸珣站定在門口,推開了門。

  門後頭不知道裝了什麼東西,打開的動靜很大。一串類似風鈴的清脆啷噹響,裡頭五個人齊刷刷看了過來。下意識要喊個老闆好,接著閉嘴低頭高效幹活的。

  萬萬沒想到眼珠子一挪,自家手段高性子狠的年輕大老闆身旁,竟然站著個俏生生的小姑娘?

  有人手指一松,原子筆掉了。

  有人楞楞站著,眼睛忘了眨。

  一時之間所有人,嘴巴不知不覺張成一個飽滿的圓形。屏息凝神著,仿佛連空氣都停止流動,集體被摁下暫停鍵。

  叮鈴鈴,叮鈴鈴。

  刺耳的電話鈴遍遍迴響,齊耳短髮的年輕姑娘就站在邊上,但好像完全沉浸在震驚在不可思議之中,充耳不聞了。

  「誰電話?」

  還是陸珣的問話拉回了她的心神,低頭看了好多眼,「吳,吳偉光的電話,不曉得他怎麼弄來的號碼。昨天下午到現在打了幾十個電話,說有事商量,問我們辦公室在哪裡。要,要接麼?」

  「沒必要。」

  陸珣心裡有數。

  號碼泄露出去,地址也就差不多了。吳偉光是不起眼的小人物,麻煩的是其他陸家人虎視眈眈,很可能追過來搗亂——為了摁死他,他們多沒品的事都願意干。

  這地方撐了小半年,稱得上物盡其用。新的辦公室早就準備好,撐到臘月陸京佑七十歲大壽搞交接,到時候就都結束了。

  「今天別出去辦事了,收拾東西。」

  一聲令下代表著轉移,順便看著情況造點假。故意在垃圾桶里留下點殘頁帳單,專門給死對頭挖坑。這事兒一回生兩回熟,五個員工站得筆直,中氣十足應了一聲知道了。

  活像另一群被訓的新生,對教官怕得厲害。

  他們老實巴巴坐下來,脊背直得像尺子,眼觀鼻鼻觀心一點不敢在老闆面前放鬆。餘光瞧著小姑娘抱著貓往裡走,小心越過橫七豎八的電線,盡頭是陸珣的辦公室。

  門打開,又輕輕掩上。

  員工們抬起頭來,霎時間燃起熊熊的八卦之光!

  「我沒看錯吧,老闆身邊跟了個姑娘?!」

  「還抱著貓小哥呢!」

  陸珣獨來獨往,身邊沒有半個親近的。只有這隻貓很得他的寵愛,偶爾來一回,回回站在肩膀上腦袋上,猶如趾高氣昂的太上皇。

  旁人說話它不太搭理,扭頭給你一個倨傲的後腦勺。還很聰明,有誰敢說它半個字不好,便磨牙嚯嚯,亮出尖銳彎鉤的爪子。

  還記得上個辦公室陣亡時,陸家老三大搖大擺踹開門,這隻長毛貓威嚴萬千地蹲坐在辦公椅上。

  他們這些小員工被扣在門口,眼睜睜看著人和貓的眼睛相互碰撞。緊接著貓弓起身子,瞬間化作一道閃電,險些生生咬掉陸老三的耳垂。


  拖延了些時間,正好陸珣趕回來,陸老三沒碰到分毫的重要文件。

  貓的地位就此穩固。

  它很喜歡跳上跳下代替陸珣在外場巡邏。他們私下開玩笑,常常把它叫做貓老闆,貓哥,它挺受用的,誰喊聲大哥,准偏頭高傲地看你一眼,活靈活現的:大哥在這,有事啟奏。

  就是這麼只兇悍機靈的貓,有朝一日竟窩在小姑娘胳膊上呼呼大睡?

  大伙兒面面相覷,光頭大漢摸了把腦袋,感慨:「看來十有**是咱老闆娘。」

  嚇,不是吧?

  「說不準是家裡妹子呢?」

  「你什麼時候聽過老闆家裡有妹子?」

  的確沒聽過。

  「表妹,堂妹,或者徐律師他家妹子?」

  短髮姑娘清楚自個兒的猜測站不住腳。但就是不太滿意,皺著眉頭說:「這小姑娘身上學生氣很重的呀,哪能當咱們老闆娘呢?「

  「老闆娘還要你說能呢?」

  光頭漢子嘿嘿笑,吹了聲口哨:「你們這群沒眼力見兒的。反正這老闆娘這小嫂子我認了,回頭我被重用,當二把手再來扶持你們哈。」

  「去你的!」

  「想得美!」

  「這老闆娘我非認得比你勤快,看誰得重用!」

  忙裡偷閒的幾句說笑,聲音不大,被門扉完全過濾了,阿汀沒聽到。

  她好奇打量著辦公室,發現比起外頭的破舊,整個辦公區域內部裝修還不錯。陸珣單獨的辦公室也很大,前頭是深紅色的木質辦公桌,黑色的辦公椅。

  左手邊類似於休息區,擺放著茶几沙發,有個二十八寸的電視機,蓋著布,平時不大使用的模樣。

  電風扇冰箱也有。

  布局很現代化。除了家具風格復古,沒有電腦空調等高科技產品外,挑不出任何毛病。

  看來□□十年代的主要問題不是落後,而是貧富差距非常大。農村里至今沒見過冰箱,還在因為彩色電視機而大呼小叫,大城市這邊,怕是再過十多年,改變世界的新科技便要橫空出世了。

  「我坐那邊會打擾你嗎?」

  阿汀指著沙發。

  這個問題問得很傻。

  她坐哪都是打擾,坐哪都是不打擾。當然越近越好,同桌同椅未嘗不可。

  不過今天下得太陽雨,沙發這邊架著一塊大鋼板沒拆,不會曬。陸珣收了收沙發———其實也沒什麼可收,阿汀進門發現了。不同於小時候東西亂丟,滿不在乎地在髒兮兮的角落裡窩著。陸珣的辦公室稱得上纖塵不染,文件資料整整齊齊,活像是擺出來展示的樣板。

  最後陸珣拿著一卷當日報紙,坐上辦公椅。

  阿汀側面偏背對著他,拿出兩本軍事書慢慢看起來。有時翻開本子做筆記,前頭已經有密密麻麻兩大頁。

  她的筆記很工整,漂亮清秀。皮膚白嫩得像奶脂,在淡淡的陰影里透亮。筆不停在動,一個字一個字地寫,看起來很認真,心無旁騖。

  實際上只有六分心思在書上。

  她沒辦法不去注意他,太難了。

  兩個人在單獨的密封空間裡,離得不近不遠。伸手碰不到,但眼珠挪到眼眶邊上,就能看到他薄紙般的眼皮垂下,眉眼間多了幾分冷冷的肅殺。

  很好看。

  骨節分明的長手指也是。

  握著報紙,拿起鋼筆,不管怎樣就是莫名的好看。視線難以抽離,沿著曲線靜靜描繪,她的心神越走越多,支棱起耳朵。

  翻動報紙的窸窣聲響,打開筆帽又扣上筆帽的動靜。有個恍惚的剎那,覺得他寫字的沙沙聲,都跟世間所有其他人不同,特別特別的好聽。

  喜歡起他接電話,漫不經心的每個字。甚至連呷茶的聲音都是天下無雙,無可取代的。

  喜歡。

  聽說喜歡這種情感,很容易通過嘴巴眼睛泄露出去。察覺到他把眼睛抬起,阿汀慌慌地把眼神收回來,謹慎地抿住了唇角。

  悄悄掏出小圓鏡子,藏在書頁里左看右看,再三確定自己眼睛裡沒有寫著『喜歡』兩個字後,阿汀鬆了口氣。

  趁著他在接電話,做了個手勢。阿汀溜了出去,掩上門轉過頭,猝不及防又收到五雙眼睛,猶如兩百瓦燈泡似的熱切注釋。


  他們不說話,光看著不眨眼。

  阿汀有點兒尷尬地眨兩下眼睛。

  他們好像忽然想起人活著需要眨眼這回事,跟著她眨了兩下眼睛,一下不多一下不少。

  有點憨。

  阿汀拘謹地笑了笑,問離她最近的光頭大漢,洗手間在哪裡。

  「在在在那邊。」

  光頭給她指明方向,手指頭不受控制,自發又轉到反方向去:「那那那邊有廚房,冰箱裡有汽水有點心。」

  他們都是長期住在這兒的,周邊飯館太遠。反正陸珣不計較家電錢,便自個兒鼓搗了個像模像樣的廚房,臨時做點飯菜很方便。

  光頭大漢今年二十有八,左眼上有道結痂的疤痕。看上去不太正派,至今打著光棍,最怕白白軟軟的小姑娘,老有種『一手刀能打暈一個嬌軟姑娘『的惶恐。

  因而話說得很滿,在阿汀面前就慫到打結巴。

  隔壁男同事憋著氣,忍不住笑話他:「說得跟老闆辦公室里沒冰箱似的。」

  對哦。

  光頭臉漲成豬肝色。

  「沒關係,我剛好口渴。」

  小姑娘主動給台階,感動了人高馬大的光頭。看著她的背影,脫口而出一句:「老闆娘!」

  阿汀疑惑地看過來。

  「我我我是說小心點。「

  「冰箱很冰來著。」

  什麼狗屁不通的解釋,同事們笑成一片。阿汀點了點頭,朝廚房走。

  本來沒想去洗手間,只是需要冷靜。順便看看廚房更好,有機會的話,或許能給陸珣做頓飯。

  做他愛吃的魚。

  阿汀好久沒下廚,不由得在心裡翻了翻菜譜。經過被當做工作區域的客廳,還沒走到廚房,已經聽到裡頭的聲音。

  「真是老闆娘啊?」

  女同志的聲音,這兒只有那個短髮姑娘。

  男聲捏著嗓子揶揄:「你都結婚了,老闆娘是誰關你啥事兒?難道你要上去叫板,說小姑娘年紀小,做老闆娘你不服氣?」

  「你擠兌我個什麼勁兒?」

  她沒好氣兒地回:「春梅對老闆抱什麼心思,你還能不知道?我是覺著她命挺苦,能力也不錯,做事多麻利。以為她能成,誰知道半道殺出個程咬金。」

  男同事抬起胳膊肘暗示她別說了。她仍滔滔不絕說著春梅的好處,如何精明能幹,如何具有新時代女性的偉大精神。

  「別說了。」

  男同事打嗓子裡擠出三個字,笑臉快擺僵了。

  短髮姑娘不耐煩轉過頭去,瞥見走進門來的阿汀,不由得渾身僵硬了,老半天說不出話來。

  該叫老闆娘還是小姑娘啊。

  年近三十的男同志拿捏不好分寸,乾笑了一下。男人心思沒那麼細膩,對從天而降的小姑娘沒敵意,何況她長得好。

  天底下誰不喜歡漂亮姑娘呢?

  他主動打開冰箱,問她想要什麼。

  「有汽水有牛奶味的雪糕。」

  眼尖看到裡頭的小蛋糕,拍著冰箱門恍然大悟:「難怪昨晚徐律師突然過來,買了兩塊奶油蛋糕不准咱們碰。鐵定是給你留著的,說不準還是老闆讓他買的。」

  說著就拿出一塊鮮奶油蛋糕,巴掌大。草莓帶葉子裝點在上頭,乳白色奶油抹得跟花似的。好看精巧是真的,價格貴到離譜也是真的。

  春梅看了嘴饞,問價格,結果這小小玩意兒要整整的十多塊錢。兩口下去三天工錢就沒了,他們工資算高的,抵得上工廠裡頭小幹部,生病住房水電全給報銷了,口袋裡還是緊巴巴捨不得吃。

  「怪涼的。」

  男同志憨憨笑了兩下,蛋糕遞給她。

  「謝謝。」

  阿汀眉眼彎彎地接過來,笑得男同志心裡舒坦。短髮姑娘還尷尬站在一旁,她收了笑容,點頭示意完就走了,態度算得上冷淡了。

  短髮姑娘心裡頭七上八下,「我是不是不招待見了?「

  「你被人背後指點試試,能招待見麼?「

  男同志搖頭嘆氣:「我看人小姑娘挺好,一看就是個文化的。關鍵是老闆中意,沒看徐律師手腳多麻利麼,還沒碰面就捨得花錢買蛋糕了。咱們這拿錢幹活的,要麼踏踏實實不管閒事,要麼就機靈點賣點好。何必給自個兒討苦頭吃呢?」


  「自討苦頭……」

  留下短髮姑娘一人在廚房裡沉吟。

  阿汀端著蛋糕走到辦公室邊上,透過小片的玻璃窗戶,察覺裡頭來了客人。

  「那是吳偉光。」

  光頭調整好心態,不那麼結巴了。在同事面前撂下勇往直前抱大腿的狠話,事實上還是略顯侷促,靦腆得直摸頭髮。

  「剛才打電話來的那個人嗎?」

  阿汀聲音清甜。

  光頭頓時有種干吃了一把白糖的滋味,耳朵一路甜到心尖。

  他被收服了,立即就對橫空出世的小老闆娘忠心耿耿,毫不避諱把實情說來:「是他。」

  「隔壁省倒騰手錶的,上半年搞洋貨去了。腰包賺鼓了,開名車戴洋表,辦公室弄得很大,不知道礙著誰的眼,這回被人整了。頭上頂著資本罪名,辦公室家裡都被對頭砸了。老婆孩子藏起來,就剩他老打電話過來,想借錢。」

  髒兮兮的外套皺巴,脊背彎得像蝦。

  吳偉光年紀不小,後腦勺立著很多銀髮絲。阿汀歪腦袋,在他小半的側臉上,捕捉到頹廢,邋遢以及低聲下氣的窩囊勁兒。

  十足的落魄形象,對比之下的陸珣就太光鮮了。

  西裝革履,用料考究,膝頭臥著一隻慵懶的貓。圓潤潔淨的手指撫著貓,狹長細眸中透出一股子無動於衷的冷漠。

  他壓根沒聽曾經的合作夥伴那些可憐巴巴的說辭。儘管帶著笑,薄削的唇角其實很敷衍,帶著點勝利者對失敗者理所當然的輕蔑。

  心神不屑放在區區一個吳偉光身上,他寧願低頭捉弄貓。捏它的掌心惹它生氣,張嘴露出一口尖尖的獠牙。

  玩得不亦樂乎。

  「陸珣會借錢給他嗎?」阿汀問。

  「應該,不會吧。」

  手指挪到脖子上,光頭鬆散了些,找回一點原本的痞態。

  「咱們早就好心提點過,他不聽就散夥了。弄到這個地步,求別人指不定還能拿到千把塊錢,沒腦子才把我們當成救命稻草。陸哥他又不是什麼好人,他……」

  等等等等,這算是背後說壞話?!

  光頭及時剎車。

  「陸珣怎麼了?」

  阿汀側頭,兩隻眼睛長得特別好,特別亮。照得光頭又結巴起來:「他他他就是……「

  他就是名副其實的奸商,過河拆橋啊!

  前天晚上還跟吳偉光坐在酒桌上說說笑笑,回到車上就扯領帶,嫌他豬腦子。趁著吳偉光享受人間那兩天功夫,二話不說就拆了合夥,把吳偉光一腳踢了出去。

  太乾淨利落了,跟辦案似的。

  以至於吳偉光沒落前,逢人就說陸珣不敬重長輩,早晚有天打壓死他的小生意,讓他連西北風喝不上。

  行內人人知曉陸珣,做起生意笑不及眼,算盤打得快很準。知曉他做老闆非常大方,但很難伺候。

  陸珣心裡是有本子的。

  詳盡記載著每個人的功勞與過錯。有功給你賞,過錯看心情。心情好時提點你,心情不好直接讓你捲鋪蓋滾蛋。

  他的標準跟別的老闆大相庭徑:不找刻苦的人,不找勤勞的人。人人鼓吹的美好品德對他沒屁點作用,他只要聰明人。

  最好是絕不犯錯的人。

  在他眼皮底下辦事只看結果。管你爹死了娘沒了,八百個理由憋心頭,他肯體諒才有鬼。

  沒有情面可說,好就是好差就是差,差的當面給你丟到垃圾桶里,全然不在乎你花了多少精力時間。

  這辦公室里五個人,連帶著外出的春梅,都是好不容易省下來的『精英幹部』了。光頭一度懷疑,陸珣再發火趕走他們,怕是把整個北通翻過來,都湊不齊掌心的六人組。

  可是這話不能對小老闆娘說,被老闆秋後算帳怎麼整?

  光頭絞盡腦汁,換上一堆假大空的好聽話:「老闆他就是特別的英明神武。打死不做賠本買賣,天生就該幹這行。這吳偉光老潑皮,不牢靠。換成別人善心大發很容易著道。我們老闆火眼金睛,三兩下看透肚子裡的小九九,不會為了做好人,上他的當!」

  說完還給自己點頭鼓勁兒:「就是這樣。」


  這馬屁拍得真響亮,辦公室里其他人都被笑死在桌上。光頭自個兒也累得慌,為老闆跟老闆娘的美麗愛情付出良多,後背出汗了都。

  他拉了拉領口,往裡頭一看,大事不好。

  想必那吳偉光緩過神來,至於明白陸珣這人不念舊情,無論他下跪哀求,都拿不到哪怕一毛錢。

  這念想落空,人就沒指望了。

  癲狂犯病似的大吼大嚷,碰到什麼砸什麼。撕扯著頭髮指著陸珣鼻尖,咒他全家死絕斷子絕孫之類的,音量大得外頭分明。

  光頭叫上兩個人,連忙進去幫忙。

  阿汀站在原地,安靜看著他們手忙腳亂制服吳偉光。而陸珣仍然坐著,仍然捉弄著貓,眼裡出現一層很薄的譏誚。

  沒有同情憐憫。

  小時候他還是能跟老虎幫的孩子們好好相處的,只要保證你不犯我我不犯你。抓魚間隙,甚至願意分給他們幾條細瘦的。

  現在沒有丁點感情留給別人了,整個人體面冷靜得近乎殘酷。

  掃過來的視線帶著探究,輕微的挑釁。朝著她也朝著自己,似乎在說:看吧我說過的,我跟你是天差地別的兩類人。真正了解我之後,你只會厭惡我。

  阿汀只想了一會兒。

  「他們說徐律師買了蛋糕,是給我的。」

  她一步步走過來,沒提其他的,仿佛根本沒注意到滿口烏糟話的吳偉光。

  「徐律師是誰呀?」

  阿汀隔著桌子看他,黑而清澈的眼睛裡不含雜質。像是小孩問大人,學生問老師,那樣自然而然地問:「我能吃這個麼?」

  他想要掌控她的所有。

  漂亮的眼睛看著誰,纖細的身子穿著什麼。包括擦頭髮系安全帶那樣細枝末節的東西,好像把它們的主動權奪過來,就能彌補上他們之間失去的歲月。

  就能把她牢牢抓在手心裡。

  他的想法,她大約是知道的。

  這時候的詢問象徵著安撫,象徵著溫柔。不亞於溫溫軟軟地說:你別再想七想八了啦,我怎麼可能會討厭你呢?

  殺傷力巨大。

  陸珣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手下的貓搶先跳上桌,湊過去圍著蛋糕聞聞嗅嗅。

  它受傷後就被慣壞了,有時連他的話都不聽。唯獨在阿汀這兒,她說貓不能吃蛋糕,會吃壞肚子。它就只能眼巴巴看著。

  明明可以直接叼走蛋糕的,卻不想讓她生氣,寧願翻開肚皮滾來滾去的撒嬌。為了得到她的允許,面子裡子都不要了。

  貓尚且如此啊。

  「別吃了。「

  陸珣一手拂開精巧的蛋糕。

  「喵喵喵?」

  我要吃啊啊啊!

  貓急得跳腳,陸珣沉聲道:「下午給你買。」

  「所有口味都買。」

  只能吃我買的。

  才不要被別的男人搶先。

  阿汀不自覺腦補出這點彆扭的小心思,笑起來,道了一聲好

  作者有話要說:呀,繼續更新,下章kiss,卑微渴求別鎖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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