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醋王陸珣

2024-08-28 05:17:37 作者: 咚太郎
  一場大雨收了尾,夏天成為過往。

  閱兵儀式當天太陽高掛,日曆上的寓意也不錯,因此被天氣預報播報員稱之為,整個九月里獨一無二的好日子。

  更是北通大學難得的熱鬧日子。

  未曾謀面的南北校區新生,穿著統一軍綠色的迷彩服,以班級為單位排成兩行縱隊,照著次序進場。終於實現了87屆的首次大匯合,個個看起來身姿挺拔,精神奕奕。

  「我們學生看著都很有精氣神,是吧?」

  年僅八十的校長滿頭白髮,骨架很小。在陸以景與陸珣之間坐著,簡直不亞於兩頭虎豹中間一隻大白鵝,襯衫白得反光。

  「這回辛苦陸教官了,學生們年輕氣盛不大聽管教,真是給你添了不少麻煩。」

  他擔著校長的位置,人情世故的本領不亞於個人的文化素養。話剛出口便察覺到其中的偏頗,立刻補充說明:「陸團長公務繁忙,特地抽空來這兒參加孩子們玩鬧的閱兵儀式,也是有心了。」

  陸以景一張萬年不變的冰塊臉,「應該的。」

  校長凍不怕似的,繼續樂呵呵地攀談:「原先想請陸團長親自出山,給師弟師妹們做個表率,沒想到您半路有事。那會兒軍訓沒有著落,愁得我睡不好。」

  「好在陸教官願意頂上,圓滿完成了這屆軍訓任務。要不是志向不在這塊,我看以陸教官的為人做派,遲早要趕上陸團長您呢。」

  話說得挺漂亮。恐怕任誰都猜不到,最初主動提出幫忙軍訓的人,不是校長而是陸以景。

  當時校方受寵若驚不到兩天,陸以景又中途改話,說是突然來了緊急軍務,無暇分身。直接把陸珣提溜出來,建議讓他先扛下總教官的職位,作為代替。

  校長被擺了一道,換作旁人必然大怒。但他不但處處關照陸珣,還把面子功夫做到極致,不得不說是聰明人的做法。

  聰明人向來值得給兩分面子。

  瞧著陸以景不打算開口的樣子,陸珣憑著商人生存必要的圓滑,隨口客套:「北通大學名不虛傳,新有要素質有覺悟。除了個別學生體質偏差之外,都很好帶。要不是軍訓只有半個月,我看以他們的水準,遲早趕上正規部隊的士兵。」

  「是嗎?」

  似乎完全沒意識到陸珣模仿他的局式,校長笑得更真心了,面上的皺紋全部舒展開來。他發現陸以景不好搭話,便更多去找陸珣談話,至少不會動不動就冷場。

  這幅場景落在同學們的眼裡,便是校長跟總教官交談熱切,身旁的陸以景慘遭忽視。

  不過她們並不認識陸以景來著。

  中醫學的進場順序卡在中間,位置准准對著主席台。阿汀作為班長站在前頭,身旁男同學舉著國旗。

  後頭兩個女生站姿保持不動,嘴皮子耐不住寂寞,偷偷摸摸動起來。

  「校長左邊坐著的那個,誰啊?」

  「穿著軍服就是教官唄。」

  「咱們學校里還有這麼俊的教官?」

  語氣充滿懷疑,帶著一股『天底下怎麼可能有我不知道的俊教官』的自信。

  旁邊女同學伸長脖子看了看,是挺俊的,「說不定是北校區的教官,沒來過咱們這,你有通天本領也見不著啊。」

  班主任可是私底下透露過的,為防萬一,很多年輕的俊朗的教官都被副校長調到北校區了,免得女學生芳心暗許,鬧出不該的笑話來。

  「不對。」

  女同學斬釘截鐵:」他憑什麼坐在校長隔壁,還跟總教官一排?我估摸他們當兵的接任務,都要評成績上檔案的。那個肯定是總教官的上司,打分來了。」

  他們是兄弟啦。

  「他們好像是兄弟。」

  阿汀腦袋瓜子裡的真相,被身旁的男同學泄露出來:「你、你們說得那個是陸團長,總教官他哥,也是咱們本來的總教官。他不得空,才讓陸教官來帶我們的。」

  「等等,等等。」

  繞來繞去的總教官,女同學好不容易捋清楚,又變得更糊塗:「你是說,咱們總教官壓根不是總教官?那他幹什麼的,怎麼就成了教官?你消息可靠麼?「

  「我住教官隔壁,不小心聽到的。」

  男同學悄悄瞧著女同學,目光如閃電般靦腆收回。滿口支吾:「我、我只知道總教官當過兵,但現在不幹這行。他是幫忙來鎮場子的。」


  「難怪哦!」

  堂堂的總教官三天兩頭不在學校,不住寢室,還穿西裝皮鞋大半夜出去玩耍。原來他只是幫手足盡職責的,這一切就有了合理解釋。

  再去看兩個陸家兄弟,眉眼突然像起來。

  不過。

  「還是陸教官生得好看。」

  男同學著急:「你昨天還說看不上粗魯的。」

  女同學不以為然:「粗魯是粗魯,好看是好看,兩碼子事。再說陸教官頂多教訓北校區不服管教的學生,還有南培那賴子。算不上粗魯,這叫……魄力!沒錯魄力!」

  她近視眼,眯起眼睛仔細打量著很有魄力的陸珣。忽而訝然:「教官怎麼回事啊?他怎麼拿著小賣部的鋼筆,那不是咱們女同學愛用的麼?」

  阿汀下意識抬頭望去,發現她們說得沒錯。

  陸珣就坐在這兒,流暢的肩線上凝著一抹光圈。

  陽光非常亮,非常清冽,親親熱熱依偎在他半張面龐上,髮絲間留著一絲懶怠。仿佛晝伏夜出的貓,在大白日裡難免犯困打盹兒。

  一雙手好看到了失真的地步,分外的潔淨。淡藍色的鋼筆擱在指尖把玩,時而翻過來看看,時而反過去轉悠,輕巧靈活,周身泛著一層冷冷的光。

  是她的鋼筆啊。

  但又好像不僅僅是筆,而是一個縮小版的活生生的她。化作五指山下的孫猴子,百般掙扎逃不出桎梏。就只能任由他肆意撫摸著,在光天化日下擺弄。

  太荒謬了。

  阿汀看得心跳漏拍,快快挪開視線。

  無意間瞥見陸珣微微偏頭、跟校長說話的側臉。唇齒動作輕微,看不出他在說些什麼。只能看到他提了一下嘴角,眼睛不動,笑得不緊不慢,冷冷懶懶。

  他這人呀,現在說話咬字都很清晰。偏在真正起心思的時候,反而不通過嘴皮子說話。僅僅用眼睛狠狠盯著你,一個字一個字深深刻進你心裡,不容迴避。

  笑容也是。

  越不走心越大方,笑容是陷阱,笑得你七暈八素得意忘形。沒能察覺到他心底冷冰冰的算盤,要不了兩天便會輸得褲衩都不剩。

  光從這個方面來說,長大後的陸珣的確最適合走商路。

  咦……

  想著想著,驟然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之間,已經很了解現在的陸珣了?

  阿汀稍稍歪了腦袋,下一刻撞上他的眼睛。

  遙遙對視剎那定格。

  「別看教官一個大老爺們兒,人高馬大,其實喜歡姑娘家的鋼筆哈哈哈哈。」

  身後女同學的笑戛然而止,聲音好遠好遠:「教官是不是看著咱們這邊?不會我笑話他被他聽到了吧?」

  「隔那麼遠聽不到的啦。」

  同伴的聲音更遠,輕飄飄:「台下成千上萬個人頭,誰曉得他在看什麼。你這就是典型的做賊心虛,慌什麼?」

  是啊慌什麼?

  阿汀從一眨不眨的仰望中清醒過來,捏捏手指頭,企圖安撫住自己失控的小情緒。

  看不到看不到。

  台下茫茫人海,看著他的視線少說上百,就算陸珣身上裝著感應器,也沒法精準就出她的。

  不心虛,不慌不亂看看情況再說。

  片刻後再把眼睛抬起些許,冷不丁再次撞上陸珣的注視。阿汀頭腦空了一瞬,只見那支引來萬眾矚目的鋼筆被他捏在手裡,看似不經意的一抬——

  就在這光天白日之下,它越過他的下巴,輕輕碰上他淡色的下唇。筆帽往下壓,還左右慢悠悠滾了兩圈。

  絕對是故意的!

  明知道筆帽上刻著名字,陸珣做出這種意味深長的動作黃後,還朝著她漫不經心的笑。這回的笑容可太走心,太小人得意了。不小心化解掉臉上的陰冷,分分鐘看呆後頭一群女同學,魂魄都被吸走了似的。

  小姑娘低下頭躲避,濃密的睫毛髮起顫兒。心裡就特別懷疑陸珣被狐狸掉包了,或是開了葷的妖怪,妖得厲害。

  她忽然臉熱,兩隻耳朵紅得滴血。身旁男同學見著了,小心翼翼地問:「班長你沒事吧?」

  其他女同學聞聲,也來關心她好不好。甚至驚動了教官,直到阿汀再三解釋自己沒中暑沒頭暈,這場風波才過去。


  都是陸珣惹的禍,記一筆。

  這時候已經入場完畢。

  校方出來好多人發表軍訓結束的感言,教官這邊是陸以景上台的,稿子簡短有力。接著便輪到各個班級上前演變陣型,爭奪最佳班級、最佳院系的名額。

  徐潔在後頭太無聊,花錢收買了同學,又朝教官死皮賴臉,換到阿汀後頭站著。止不住地抱怨:「全校這麼多班級,要站多久啊?想把我曬成人干直說好了,用不著拐彎抹角的。」

  「別說啦。」

  阿汀小聲提醒她:「說多了口渴,就更熱了。」

  「熱了還會中暑,中暑還會暈倒。我剛才還想著,實在不行我就學林代晶那招,裝暈。結果你知道教官說什麼不?」

  「他損我!他說我們班都是女同學。男同學就瘦了吧唧的倆個,怕我摔在地上,他們使盡力氣拉不動我。留我躺在地上更燙,還不如老老實實站著。」

  「我有這麼重麼?!」

  徐潔嘰嘰歪歪一大堆,最後重重哼了一聲。氣呼呼鼓起臉,逗得前後同學們直笑。

  正巧台上一個中文系的女老師坐在話筒前,揚聲報出中文系3班。

  一列長長的女子兵走到主席台底下,演變成一方矩形隊伍。班長敬個軍禮,中氣十足喊道:「報告校長,報告教官,87級中文系3班應到52人,實到51人。」

  只缺一個宋婷婷。

  徐潔眼前一亮,悄悄往前挪三厘米,伸長脖子跟阿汀咬耳朵:「昨天下午考完試,有人給我賣宋婷婷的消息,開價兩塊錢。你猜猜她說什麼?」

  「兩塊錢?」

  阿汀的關注點落在錢上,腦袋瓜子裡迅速建立等式:一支小賣部鋼筆,四個進口冰糕,八包水果乾,還能換成十多杯小賣部老闆娘自製的果汁……

  「好貴。」她肯定不捨得花這個錢。

  「摳門精。」

  兩塊錢在徐潔這裡塞牙縫都不夠看,她手指頭戳一下阿汀的腰。兩個姑娘鬧了鬧,才繼續對話:「就你請假那天,宋婷婷不是沒回寢室麼?那人告訴我,宋婷婷下午跑北校區打探南培消息去了。」

  「南培不是進醫院了嗎?」

  還被開除了。

  前兩天校長私下裡找不少同學詢問南培的為人處事,阿汀也被叫過去實話實說。後來就聽說,校長已經把南培的檔案遣回他高中學校去了,代表著他被北通大學正式開除。

  「是啊,宋婷婷就找到醫院去了。」

  「她在醫院裡呆了一整天,連南培爸媽都見過了。晚上去他們家睡的客房,第二天又趕著去醫院。現在不少人說宋婷婷手段厲害,馬上飛上枝頭當鳳凰了。這書念不念都無所謂,反正應聘闊太太又不要大學生畢業書。」

  宋婷婷那娘們要有好日子過了,徐潔一百個不樂意。特別想編幾樁壞事情安在宋婷婷頭上,但又臨時想起自己答應過阿汀不亂用小姐脾氣,便問:「我這兒有法子能讓宋婷婷當不上闊太太,你說我要不要斷了她的念想?」

  「唔……」

  里的宋婷婷身邊異性無數,始終一心撲在電影事業上,後來還走出國門,成為一代經典女星。簡介沒寫婚姻狀況,主角欄也沒寫男主角的名字,因此大家都相信這是一本講述壞女人七竅玲瓏心,步步登上巔峰的事業文。

  至少出名前,是沒有結婚的。

  「還是不要管她的事吧。「

  插手女主角的人生,搞不好會有負面影響。其中內幕不好透露,阿汀象徵性找了個理由:「你的法子可以留著當殺手鐧,她不找麻煩我們就不理她。」

  「找麻煩呢?」

  「就,打她一個措手不及。」

  徐潔樂了:「那就不是我拿她沒辦法,而是姑奶奶我眼光高,不屑對付她。對不?」

  「嗯嗯。」

  「這很女俠,就這樣辦咯。」

  成功達成共識。

  前頭中文系的閱兵結束了,其他院系輪番上陣。阿汀提著精神觀望,察覺有人直勾勾望著她。偏偏她的眼珠轉來轉去,就是不肯往上挪。

  不看陸珣,不看妖怪。

  他要當妖怪她就當唐僧,心止如水急急他。誰讓他給她挖大坑,還得寸進尺毫不愧疚。


  無聲的、孩子氣的對抗就此拉開帷幕。即便輪到阿汀帶隊上前,她還是不看陸珣,光看著校長和陸以景報數,中醫學2班應到48人,實到47。

  別緊張,慢慢來。

  她一門心思帶好班級,認真喊口號變隊形。完全不知道上頭陸珣遞給陸以景一個涼颼颼的眼神,涼到冰塊都覺得降溫。

  面無表情的陸以景:?幹嘛?

  往下看,認出小姑娘繃著臉帶隊。

  誤以為陸珣這是給他使眼色,要他給小姑娘評最佳班級最佳院校。陸以景猶豫了一下,伸出手。

  中間的校長:?

  「給支筆。」

  陸以景兩天兩夜沒合眼了,好不容易幫別人找到被綁架的寶貝兒子,順帶解決妻兒出國手續。昨晚躺下去睡沒兩個小時,就被電話吵醒。

  電話里的陸珣自稱懶得發表軍訓結束感言,害得他大半夜爬起來,撐著眼皮寫了一篇洋洋灑灑的大作文。

  仿佛回到學生時代交作業,還擔心這作業不夠完善。大清早趕回家,特地讓當老師的媳婦修改美化一番。你說累不累?

  當然累啊!

  所以今天的陸團長頂著一張臉看起來鐵血無情,其實內里困得挖心撓肺。

  前頭看人都模糊,管他什麼班級什麼演習,他壓根沒留心。手頭一張最佳班級推薦表乾乾淨淨。

  這不是要推薦班級了麼,給支筆啊?

  陸珣乾脆利落:「沒筆。」

  ?

  你手上那花里胡哨的是啥玩意兒??

  陸以景皺眉:「借支筆。」

  不拿你東西,借來使使總行了吧?

  陸珣:「不借。」

  眼裡還寫滿嘲諷:不是鼎鼎有名的團長麼?指揮一大票子人還成天愛管我的閒事,出門連根筆都不帶,還想打我的東西的主意?勸你別想,想了也白想。

  陸以景忽然頭疼,頭疼得青筋突突跳。

  別問。

  問了就是後悔,特別後悔自個兒死腦筋,當初為了病怏怏的媽,匆匆忙忙趕下鄉找到陸珣,不小心惹了個天下第一記仇的野小子。這麼多年明里暗裡幫過他不少,到頭來還是日常被擠兌。

  這年頭大哥不好做,撿個弟弟比兒子還麻煩。

  能怎麼辦?

  忍著唄。

  陸以景在學校里有不少的小眼線,早就知道兩個小年輕進展不俗,立即朝陸珣使眼色:你的小姑娘你要給最佳班級,難道不該你借支筆麼?

  借個鬼。

  陸珣雲淡風輕別過臉,留給他一個後腦勺。

  陸以景:???

  兄弟翻臉現場,氣氛十分的尷尬。校長在中間夾得氣悶,見狀連忙出手相助:「陸團長用我的筆,我借您。」

  「謝謝。」

  陸以景接了過來,提筆的瞬間,不知怎的就想到自己第二次見到陸珣的場景———也就是陸珣最初踏進陸家大門那會兒,明明距離日暮村的相見沒幾天,野小子卻是完完全全變了個樣,渾身冷戾。

  後來千把個日子,他幾乎是看著他一點一點剝掉原來的皮,血淋淋再披上一層新的,最後變成捉摸不定的大人。

  再沒有像剛才那樣鮮活過。鬧著不痛不癢的彆扭,對他甩冷臉,還小孩子脾氣鬥嘴,仿佛中間什麼都沒發生過,陸珣還是那個野生野長得狂妄小子。

  陸以景心情複雜,不由自主地設想:

  要是當年沒找到陸珣,放任他在鄉下自由的成長。躲開了兄弟相爭的局面,或許能夠生活得更簡單,更快樂……

  算了。

  糾結過去的事情沒有意義。

  陸珣最初對陸家不屑一顧,中間突然變了態度,興致勃勃參與進紛爭。陸以景不清楚他打什麼主意,但能夠感覺到陸珣還太年輕,老爺子太老,這場搏鬥很快會落下帷幕。

  也許陸家總會落到陸珣手裡;

  也許做錯事的人總會受到懲罰。

  陸以景說不好自己會迎來什麼結局,冷漠地垂下眼眸,捺著紙張寫下一行字:推薦中醫學2班獲得最佳班級榮譽。


  阿汀。

  這個叫阿汀的小姑娘,大約是陸珣在這世上唯一的軟肋。要是能夠成為陸珣的束縛就好了,控制著他不要失控。

  至少別弄得魚死網破,兩敗俱傷。

  「獲得此次軍訓表現最佳班級的有——」

  「中醫學2班!」

  班級被報到的時候,阿汀還沒反應過來。是後頭同學們歡欣鼓舞,一個勁兒催促她代表班級上台領獎的。

  她迷迷糊糊上了台,放眼望去淨是黑壓壓的人頭。

  「中文系6班!哲學系2班!財經系1班!」

  校長對著名單一個個報數,身後很快站滿一排。他點了點人數,笑道:「接下來有請我們兩位總教官給最佳班級代表頒發獎狀,希望得獎的班級不要驕傲,沒得獎的班級不要氣餒。你們要牢牢記住,最佳班級是集體的榮譽。作為校長,我真誠祝願同學們能在專業里,班級里包括宿舍集體裡找到歸屬感,熱愛並且享受這個集體,為之努力奮鬥,爭取到更高的榮耀!」

  下頭掌聲如雷。

  陸珣和陸以景都在主席台左邊坐著,不約而同地起身,不約而同地走到左端——阿汀面前。

  身邊托著獎狀和榮譽證書的女老師忍不住,小聲提醒:「陸教官,您得去右邊。」

  兩個陸教官對視,仿佛噼里啪啦一陣鞭炮聲。

  你去那邊。

  陸珣瞥陸以景:你呆這兒幹什麼?

  你去。

  陸以景不動如山。

  他平時公務繁忙,身份太過惹眼,很難在陸珣的掌控之外,偷偷摸摸見著小姑娘。

  眼下機會擺在眼前,他單純想趁機說上兩句。

  可能還想道歉,順便麻煩她看在陸珣這兩年的苦日子份上,多包含他一點。稍微讓讓他疼疼他吧,要是能讓過去那個桀驁不羈的野小子回來些,未嘗不是件好事。

  但很顯然,陸珣不領情,還嫌他礙眼。

  光用眼神趕不走他,陸珣這喪盡天良的傢伙,竟然伸手推了他一把!

  推得他一個踉蹌,自個兒擺上無事發生的當然表情。以至於台上台下冒出窸窸窣窣的笑聲,以為他這鐵血錚錚的大老爺們兒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草包,被冷風吹得原地搖晃,差點來個平地摔。

  陸珣好你個混世小閻王!

  陸以景面無表情死人臉,分分鐘收回半分鐘前那些昏了頭的感想。並且冷冰冰吐出一個詞:「沒出息。」

  君子動口不動手,你卻半分鐘離不了一個小姑娘,大庭廣眾之下耍陰招。怎麼不乾脆伸腳絆人??

  陸珣:可以。

  陸以景:什麼可以?

  陸珣:你再不走我立馬給你絆一個?

  陸以景:?!

  四眼相對,火星四濺。

  兩兄弟相互不帶感情瞪眼良久,默契十足地扭過頭,你走你的右道,我站我的左地兒,改天再約個地方清帳。

  旁邊老師看得滿肚子疑團:這倆人到底是兄弟還是仇人?芝麻大小的事情,還小毛孩似的推來攘去,真是莫名其妙。

  獨獨阿汀低著頭笑。

  她了解陸珣的壞脾氣,對尋常人壓根不帶理睬,不屑給眼神。像這樣朝別人使性子,已經是感情不錯的表現。

  看來他們感情還不錯?

  阿汀逕自琢磨著,耳旁鑽進來一道低聲:「笑什麼?」

  笑你啊。

  猜他當著千萬雙眼睛不敢亂來。阿汀不晾著他了,抬起頭大大方方的展露笑臉,彎彎的月牙眼兒明明白白寫著:我不但笑你我還當面承認了,你沒辦法我呀。

  誰三天前窩在他懷裡抓著他衣角,瑟瑟縮縮求饒來著?

  怕是得意忘了形。

  陸珣微微眯起眼睛,意味著下回絕不會輕易放過她。

  小得意領會到萬千危機,一秒收斂起笑容。雙手接過一張獎狀,正直且正義的直視他,眼眸黑而清澈地質問:說好不作弊的,你這做生意的怎麼回事,沒有誠信,說話不帶認的嗎?

  陸珣被她這個活靈活現的眼神攪得翻湧,發癢的喉嚨滾了滾。全靠著一份古往今來無人能及的自制力,容忍著她光明正大的撩撥,沒當眾拽下台去親個遍。


  偉大死了。

  陸珣敬佩著自己的衣冠禽獸,挑起眉稍表示不知情。

  抽瘋亂來的人不是他,她應該去問問陸以景。

  ……這樣啊。

  阿汀蹙眉,搞不清楚陸以景在裡頭扮演什麼角色。正考慮著要不要找個機會說上兩句,便被陸珣塞了一手的榮譽證書。

  我收回,你不能去問陸以景。

  指尖划過手掌,趁機勾起阿汀的尾指,順手捏了兩下。陸珣黑沉沉的眼裡自上而下望著她,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不讓她去找陸以景,不讓他們說話。他對陸家所有人都帶著防備,不允許她與骯髒複雜的陸家牽扯上絲毫的瓜葛。

  好了好了知道了。

  阿汀小心地收回手,點點下巴。

  女老師沒發現他們之間悄然的對話。

  這個世間上沒幾個人能理解,這種不靠言語支撐的溝通方式。她只覺得奇怪,傳說中窮凶極惡的總教官,在白白淨淨的女學生面前還是很溫和的。根本沒同事們說的那麼誇張嘛!

  「陸教官,咱們往那邊走吧?」

  她提醒他,後頭還有好多班級代表等著獎狀。

  「謝謝教官。」

  阿汀折起獎狀,表情在說:你快走快走,不要磨蹭了。等下記得把鋼筆還給我就行。

  竟敢嫌他磨磨蹭蹭。

  「不客氣。」

  陸珣拿起另一份獎狀,還看著她,就差把『呆會兒找你算帳』七個字寫在臉上了。

  然後才看向下個學生。

  那邊陸以景面無波瀾頒發完四份獎狀,陸珣還在初處磨蹭。這相差頗大的進展,台下看得特別分明,班裡有同學咕噥:「我老疑心總教官和班長關係不一般。你看他老半天不挪位置,兩人是不是在講悄悄話?」

  「我也覺得!」

  同排同學附和:「本來以為他特別針對班長,不過前段時間,不少人看到教官送班長回寢室。就是下雨停訓的那天,他們好像一塊兒出去了,身上穿一個色的毛衣。」

  「他們不會是好上了吧?!」

  「噓!!!」

  女同學手忙腳亂捂嘴巴,漏出幾絲蚊子腿的細音,語氣仍舊震驚:「不是吧?!之前不還說林代晶不要臉,剛進大學就勾引她哥哥麼?她自己轉頭跟教官好上的話……」

  不是一丘之貉麼?

  這話沒敢說,依稀記得徐潔原來的位置在她們身後。她自覺聲音不大,除了那句好上,別人應該聽不到什麼。

  但還是止不住心虛,悄悄回頭看。沒想到一雙看猴戲的大小姐眼睛老早在背後做好埋伏,立即翻眼,給她留下一個空空的白眼眶。

  女同學嚇了一跳,「你你你……」

  白痴。

  徐潔盤著手,驕縱口吻迎頭蓋面潑過來:「不想被人聽到就別八婆,非要八婆就躲到角落裡去八,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你是不是沒腦子,怎麼考上大學的?」

  「我那是……」

  誰不知道徐潔有錢有勢有火氣,跟班長最要好?

  女同學一著急,舌頭打結說不出話,反灌了一耳朵徐言潔語:「上面兩個教官都姓陸,是兄弟。死人臉死魚眼那個才是正宗總教官,陸珣就是來搭把手的,這消息你不知道??」

  抬頭。

  「陸珣以前住鄉下,住宋千夏家隔壁,他倆是青梅竹馬長大的,這你也不知道??」

  一臉『這都不知道,你是什麼廢物』的表情。女同學又羞又怕,仍是縮著肩膀搖頭。

  「什麼都不知道,光會瞎說。」

  徐潔上下打量她,嘖嘖:「你這樣的當八婆都不合格,不想得罪人就管好你的嘴巴。不然被宋千夏聽到還好,被陸珣聽到了,你詆毀他們名聲,詆毀那什麼純潔的感情,沒你好果子吃知道不?」

  這下連連點頭,兩隻眼睛裡都是劫後餘生的慶幸。

  真慫。

  徐潔沒興趣嚇唬她了。轉頭看著陸珣的背影,覺得王君說的很對,這人花招百出堪比江湖大魔頭嘛。

  早不澄清晚不澄清,挑這個日子把陸以景搬出來,徹底撇乾淨教官名頭。還借她的嘴巴宣傳青梅竹馬的說法,提前掃清一切惡名,以後都能理直氣壯來學校看阿汀了。


  臭奸商。

  雖然她也有好處拿就是了。

  徐潔雙手插口袋,就等著亂七八糟的獎弄完,大傢伙兒去外頭好好逛逛。她好久沒有掃蕩百貨商場了,不花錢敗家,心裡特別空虛。

  誰知道這該死的閱兵儀式又持續了半個小時,餓得徐潔前胸貼後背,滿腹牢騷。

  三個小姑娘在操場裡匯合,邊往外走邊討論中午吃什麼,去哪裡吃。王君還說起她們來北通半個月,被軍訓折磨得生不如死,都沒正經出去玩過。

  「我當地人我認路啊。」

  徐潔當即拍胸脯:「接下來有周末假期,我帶你們到處玩一圈,晚上都不用回寢室。直接去我家,我家大得很,免費收留你們不是問題!」

  「那真是太謝謝你了哦。」

  王君捏著嗓子道謝,挨了罵:「噁心吧啦的,你這調調跟青樓討賞錢的老姑娘一樣。」

  王君擠眉弄眼:「這是學你的。」

  徐潔不服氣:「我才沒有像你這麼噁心!」

  「就有。」

  「沒有!!」

  兩人吵吵鬧鬧又打起來,圍繞著阿汀追來趕去。阿汀被她們拉著當擋箭牌,笑聲清脆:「你們別玩了,不是還要回去換衣服嗎?」

  「阿汀!」

  遠處傳來喊聲,她偏頭看去。

  體育館門口的樹蔭之下,宋敬冬的存在引來不少女同學的回眸。他的身邊還站著兩個人,男人高而瘦削,側面像一條細的刀脊。女的濃眉大眼,身形有點兒走樣,但五官還是耐看的。

  都是中年人的模樣,手掌蓋在額頭遮太陽。

  「他們是誰啊?你認識不?」

  徐潔撞撞傻住的阿汀,沒得到任何反應。歪腦袋一看,大事不妙哇。

  這丫頭怎麼眼睛紅了?

  作者有話要說:發出貫穿全文的疑惑:為什麼八千字那麼多,但不禁寫?!maybe下本書要換文風試試。

  我喜歡醋醋醋,瘋狂醋大貓!作為親的代價!

  以及超級寶貝女兒的林雪春:?半個月沒上線你們都在說啥?親什麼親?陸珣滾出來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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