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城地處交通要道,從各地逃亡出來途經此地的人數眾多,在信息閉塞的時期,這些人帶來了天南地北的各種消息。
宋安是一個擅長交際的小伙子,又是本地人,和各路人馬混得都熟悉,在外頭跑了沒多久就把楚千尋要的消息都給打探到了。
從他的口中,楚千尋了解到如今北方和西北各有強大的地方勢力在崛起,神愛的勢力範圍主要在魔都附近,並沒有像前世那樣迅速擴張到全國各地。
這個榮城基地的組建者,是宋安的本家堂叔宋三錢。
但因為周邊幾個基地接連被魔物攻破,倖存者簇擁到此地,如今基地內各種大小團隊的實力都遠超過宋三錢這位本地村長。
因而宋三錢也不過只算掛一個管理的名頭,管管基地內的衛生情況,打架鬥毆事件等雜務,並沒有多少實權。
每當有重大事件,都要由幾個大團體的頭目協商決定。
「這麼說來,就這麼一個基地還挺多宗教團體的。」楚千尋說。
「是啊,大大小小十來個呢。都信仰著不同的教義。」宋平面對著這位年紀比自己小上一截的女孩總有些拘束,
「比較知名的有神愛,創世,魔神等幾個教會,他們各自都擁有為數不少的信眾和一批實力不俗的聖徒。」
楚千尋撐著下巴笑盈盈地看著他,
「那你呢,你就沒有信仰什麼教派嗎?」
「我不太信這些。」宋安摸了摸腦袋,有點拿不準楚千尋的意思,用了一種折中的語氣,「可能是不夠了解吧,我總覺得這些教會的人都稍微有點……那啥,嘿嘿,我說不好。」
楚千尋點點頭,「榮城附近還有高階魔物嗎?四階以上的?」
宋安眼睛一亮,帶著點抑制不住的激動,「有!幾階不知道,從這裡往北二十公里,有一座魔窟,我們稱它為北窟。裡面成群結隊住著一種魔物。」
「成群結隊的魔物?」
「就是那種個頭不大,沒有眼睛,特別聰明的魔物。」
「褻瀆者?」楚千尋皺起了眉頭。
「是的,原來你也知道,這還是神愛的人給起的名字。它們住在很深的山洞裡,抓了不少人,附近幾個基地都是被它們……」
「宋平,你又再瞎咧咧些什麼。」剛剛進屋的宋三錢打斷了侄兒的話,他意味不明地看了宋平一眼,轉而露出笑臉面對著楚千尋,「那個魔窟里,都是些低階的褻瀆者,等級不高,數量卻很多,躲在彎彎繞繞的山洞裡,很是麻煩,所以一直也沒人去管。」
他揮揮手讓跟著的人把帶來的各種食物蔬果擺了上來,「我們這裡也沒什麼好東西,這只是一點心意,你們幾位別嫌棄。」
楚千尋的手指在桌面上點了點,不咸不淡地客氣了兩句,心中知道這位前村長有不太想讓自己一行人去那個北窟的意思。
褻瀆者單體的戰鬥力不強,一旦形成規模,對付起來特別麻煩,它們不但會分工合作,還會集中供養出一位高階頭領,統一指揮戰鬥。
這種魔物最令人憎惡的地方,在於它們抓捕並圈養人類,高階的褻瀆者還能學會通過密集接觸,感染普通人類,促使人類魔化變成它們的同伴,少部分僥倖進化成初階聖徒,也只能成為它們的食物。
同時褻瀆者這種智慧型魔物特別記仇,招惹過它們的基地會遭到它們的反覆報復。
榮城附近的基地如今只剩下此處,或許就與此有關。楚千尋明白宋三錢是在害怕自己一行人招惹來褻瀆者的報復。
宋三錢的年紀有些大,滿臉都是褶子,笑起來就像是一位樸實真誠的農村幹部,說起話來顯得特別真誠,
「如果你們想要獵取高階魔種,離咱們這不遠有一個呂家村,聽說村裡有四階魔物出沒。只是那個村落十分詭異,村里明明早沒人了,卻有路過的人經常看見死去人在村中到處走動。以至於沒人敢靠近那裡,一直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什麼樣的四階魔物?」楚千尋來了興趣。
「聽聞是一隻浮在空中的骨魚,魚背上騎著一個少年,時隱時現,我們這裡沒人敢招惹它,也不知道都有什麼能力。」
吞噬者。楚千尋的心中閃過這個名字。
這是一種四階以上才會出現的魔物。
她一下高興起來,藉助基地外得到的那隻四階裂殖者的魔種,她已經達到四階臨界狀態。
這下說不定還不用到達魔都,就能找到五階魔物,讓自己升上五階。
「走,我們去看看。」
楚千尋站起身來,招呼上小隊成員就往外走。
「叔叔,既然來了這麼強大的聖徒,為什麼不請他們去剿滅北窟的魔物。」宋平一把拉住了宋三錢的胳膊,「我們應該動員大家集資,請這千尋她們前去消滅魔物,而不是……」
「你懂什麼,給我閉嘴。」宋三錢捂住了宋平的嘴,跺腳道,
「當初,隔壁的玉融基地,晉安基地是怎麼被魔物血洗的,你不記得了嗎?他們難道不強大,沒有高手嗎?何況這幾個人不過是暫住幾日,即便驅逐了魔物,等他們走了,魔物捲土重來,我們可怎生是好?」
已經走出門外的高燕卻問著楚千尋另外一件事,「那個岳文華你打算拿他怎麼辦?既然不殺他,我們這樣一路帶著也麻煩。不小心還讓他給跑了。」
「跑了就跑了,也不差他一個敵人。他心中已經埋下疑惑的種子,回到神愛,這種疑問只會越變越深。哪怕他只給神愛添點麻煩也是好。」
經過庭院大門的時候,一個身材高壯的男人從側邊的屋內正向外走,看見了葉裴天,嚇了一跳,急忙畏縮地退回兩步。
「不要再讓我看見你虐待孩子。」葉裴天冷冷地說了一句,從小被繼母虧待的他最厭惡這種虐待兒童的父母。
「不敢,不敢。」那個男人賠著笑,「我沒虐待他們,那天是被熊孩子咬了一口,一時生氣,沒忍住脾氣。」
葉裴天淡淡的視線在他身上瞥過,停了片刻,一言不發邁出門去。
那個男人垂著手,縮著肩膀,嚇出了一身冷汗。
「可以啊,小葉現在也會嚇唬人了。」楚千尋伸手摸了摸葉裴天的腦袋,看著葉裴天冷冰冰的模樣,覺得有些新奇。
「很,很兇嗎?」
「你笑的時候,我很喜歡。冷冰冰的模樣我也喜歡。」楚千尋悄悄撩他一下,「不過你臉紅的樣子我最喜歡。」
一分鐘前還又冷又酷震懾他人的葉裴天瞬間漲紅了臉。
他們到達呂家村的時候,已經接近中午。
初秋時節,正午的陽光透過繁茂的枝葉在大地上灑下明媚的光斑,
村口的雜貨鋪坐著一個老人,慢悠悠地泡著茶,他兩三歲的小孫子蹲在身邊,撥弄著一輛玩具車。
一切看起來既安逸又美好,
如果不是那個老人是一具**的屍體,那個小孩的腦袋動不動就從脖子上掉下來,同玩具車滾在一塊的話。
從村口看進去,大部分村中的房屋都已經爬滿蔓藤,被茂盛生長的植物覆蓋,幾乎看不出村子原來的形態。
令人毛孔悚然地是,村中的小路上,依舊影影倬倬地行走著一些已經死去的人類。
如果仔細一看,會發現他們正做著生前常見的舉動,渾身烏黑的阿婆拿著掃帚,嘩嘩掃著根本不存在的垃圾。
跨著籃子白骨化的婦女背著已經死去的孩子漫無目的地走在街道上。
高燕臉色有些發白,向嚴雪身邊擠了擠。嚴雪的臉比她更白。
阮小月握住楚千尋的手,悄悄向後退了一步。
「別怕,這是村裡有能夠控制屍體的聖徒存在。」楚千尋安慰道,「一口氣能控制這麼多人,等級已經不低了。亦白找一下這個人的位置,我進去看看。」
屠亦白還來不及說話,樹林之中無聲地遊蕩出了一隻詭異的大魚,這隻魚身長大約兩米,類似鯨魚形態,腹部以下的肌膚全不見了,露出白森森的骨架。
之所以用游這個詞形容它,是因為它雖然形態詭異半白骨化,卻依舊能在空中做出靈動游泳動作。
它的脊背上坐著,或者說連接著一個秀氣而精緻的小男孩,他不論外貌還是神態都和人類一般無二,如果不是有著一頭流轉著螢光的藍色頭髮,甚至難以把他和人類區分出來。
「哎呀,怎麼突然來了這麼多人。」男孩騎在懸空遊動的鯨魚背上,寶石一般的頭髮在陽光中爍爍生輝,
「可惜不能讓你們進去呢,裡面有我的好朋友,他不喜歡別人打擾。」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面部表情像一個真正的人類小孩一般單純無辜,但隨著話音落地,他的嘴開裂到耳後,大張的口中高速旋轉著一團刺眼的藍色光芒。
所有人腦海內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等級不高,年紀幼小的屠亦白當先暈了過去。
二階的鐘鴻飛臉色煞白,嘴角溢出一絲鮮血,卻強撐著不讓自己昏迷,在他身後的空中,緩緩睜開一雙金色的眼睛,同吞噬者的藍光遙相對峙。
在他的精神力抗衡下,高艷,嚴雪,阮小月從魔物強大的精神攻擊中勉強緩過勁來。
「鍾鴻飛,高艷,你們先退下去。」楚千尋開口。
魔物的精神力向來強於人類,何況眼前發動精神力攻擊的吞噬者是四階魔物。二階的鐘鴻飛同它相抗過於勉強,不慎之下容易造成嚴重的精神損傷。
精神領域的傷害往往比起身體的傷害更難治癒。
「既然來了,就退不了了呢,都到我肚子裡來吧。」一種帶著迴響的低沉嗓音,從那個露著白骨的鯨魚腹部中發出。
懸浮在空中的大魚同騎在它背上的男孩一樣,緩緩張開了寬闊的嘴巴。
空氣中颳起疾風,傳來強大的吸力,無數的樹葉石塊甚至附近遊走的屍體,都向著那張巨大的嘴巴飛去,黑洞洞的大口宛如無底洞一般,吞噬著飛向它的一切事物。
即便是嚴雪等人,也站不穩腳跟,不由自主被吸向那張大嘴的方向。
一道半圓形的沙牆在大家面前徐徐升起,穩穩紮根於地,強大的勁風竟然撼動不了那些細碎的沙粒,沙牆接住了立足不穩一路滑向前方的高燕等人。
沙牆之後躍出手持雙刀的楚千尋,她二話不說,一紅一黑兩道月牙形的刀光,交錯向著人首魚身的吞噬者劈去。
吞噬者猝不及防,晃動著身軀連中兩刀。
一臉錯愕的他突然在空中消失,又於不遠之處現出身形。
空氣中巨大的引力和令人難耐的精神攻擊終於停了下來。
「你這兩把刀我認識。讓我想想,好像是我另一個朋友的手臂嘛。他有一個白狗的頭,飛得比我快一點。」
那隻魔物似乎對痛苦毫無反應,面孔上只露出思索的神情,
「原來他已經被人類殺了啊,這刀柄上的魔種還是從他身上挖出來的吧。你們人類真是殘忍呀。搶走我一個朋友還想來搶另外一個麼?」
他在空中轉了一圈,身影再度消失,又出現在更遠處。不斷閃現中越來越遠。
「全村人都被我吃啦,只留下一個小律,我和他玩得很開心,他是我的朋友,你們帶不走他的。」
空氣中只留下它稚嫩又殘忍的話語。
屠亦白捂住刺痛的腦袋,摸索著起身,凝神搜索。
「找到了,一個人類,獨自在村子的深處。魔物就在他附近。」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