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韓沛半蹲下來，把秦書頭靠在他懷裡，她所有小動作都瞞不過他眼睛，他都懶得去拆穿了。
秦書抱著氧氣瓶，邊吸氧邊沖他翻白眼。
韓沛笑：「還能找茬那就沒事，休息兩分鐘，把剩下那圈跑了。」
秦書用氧氣瓶敲了他好幾下，快被煩死了。
看來他是不打算放棄了，她把氧氣瓶放一邊，兩手抱著他的脖子，開啟了撒嬌模式：「你忘了我們吃飯還手牽著手的，那時我們感情多好。」
韓沛：「……」
秦書晃著他的脖子：「我累，韓沛，我累。」
說著，她自己都一身雞皮疙瘩。
真沒想到自己也有這樣矯情的一天。
韓沛靜靜的望著她，沒吱聲。
他眼神里有異樣的情緒在流動，秦書看到了，趁熱打鐵：「別讓我跑了好不好？
韓沛，我真的累。」
說著，聲音變得又低又軟，「我從小到大都沒怎麼跑過步，上體育課都是請假，以前不管是誰讓我跑，我都不可能跑，韓沛，就你，你讓我跑，我就乖乖來了。」
然後把臉埋在他脖子裡，蹭來蹭去。
韓沛始終沒鬆口，讓她再休息一會兒。
過了片刻。
「韓沛。」
「嗯？」
她親了親他的脖子，啞聲道：「愛你。」
酥軟的聲音讓韓沛呼吸一滯，被她撩的渾身燥熱。
他垂眸看她：「這話有幾分誠意？」
他知道她是為了躲過跑步，想到什麼說什麼，什麼招管用用什麼。
秦書跟他對望，眼睛清澈透明：「八分誠意，兩分撒嬌。」
她說：「你出車禍時，在我心裡就到了那個分量，方慕和說，愛是一瞬間的，就在那一瞬間可以為他死，我怕我跑死，可我還是想看到你，就是這樣。」
秦書也承認：「我現在說出來，肯定是想跟你撒嬌，可也是我心裡話。」
她又親了親他的下巴：「就看在我硬著頭皮好不容易說出那兩字的份上，別讓我跑了，好不好？」
韓沛被她磨得狠不下心來，他起身，把她抱著站起來，「我背著你把最後一圈跑完。」
秦書：「……」
韓沛把氧氣瓶裝好放起來，彎腰，「到我背上來。」
秦書沒動，「你背著我跑，跟我不跑，不都一樣？」
韓沛：「不一樣，不管用什麼方式，至少三圈的任務完成了。」
他今晚算是看出來了，她就是個得寸進尺的主，今晚跑兩圈把最後一圈賴掉，明晚她就能跑一圈，賴掉兩圈。
起初秦書以為韓沛背著她走，哪知還真是跑，就是速度特別慢，但也跑起來了，她在他背上一顛一顛，沒跑多遠，她就聽到他急促的喘息。
內疚自責一股腦兒的全上來了，秦書用手背給他擦擦汗，「我現在好多了，我跟你一起跑，你放我下來。」
韓沛：「別動，我背著你。」
「我要下來。」
她使勁往下掙脫。
韓沛又問：「確定要自己跑？」
秦書：「嗯。」
韓沛把她放下來，手給她：「我拉著你跑。」
他拉著她，這一圈跑得很慢很慢，慢到幾乎跟走路差不多。
到終點時，秦書雙手扶在膝蓋上，大口喘氣，瞥臉看向韓沛，「你是不是有強迫症？
幹嘛非要我跑步？」
韓沛去包里拿了保溫杯來，擰開遞給她：「你體質原本就差，還有你們這行的工作性質，一坐就是一天，要是再不鍛鍊，身體遲早出問題。」
秦書緩了會兒，接過水喝起來，溫度正合適。
韓沛下巴微揚：「包里有衣服，待會換上，我再跑幾圈。」
韓沛今晚沒以前跑的圈數多，發覺秦書整個人都蔫了吧唧的，他停下來，「還累？」
秦書點頭：「嗯。」
韓沛微微嘆口氣，把她攬懷裡：「跑習慣就好了。」
又親親她，「這就送你回去。」
秦書靠在他懷裡，抱著他的腰：「走不動了，韓沛，我走不動了，一步也走不動。」
秦書一路都是韓沛抱著，從操場到車裡，從公寓樓下到樓上。
「現在怎麼樣？」
到了家門口，韓沛把她放下來。
秦書：「腿軟。」
韓沛望著她幾秒，笑了笑，沒吱聲。
想起出差的事，跟秦書報備：「周二我要跟秋藍去趟天津，如果晚上趕不回來，周三一早回，回來繼續陪你跑步。」
聽說他要出差，秦書莫名輕鬆，終於可以歇一晚。
說道秋藍，她問：「你們又有合作？」
韓沛：「嗯。」
解釋道：「把前期一些事宜解決好，都是下面人跟她對接。」
他跟秋藍原本一年也見不到幾面。
見面最頻繁的就是項目初期，需要他定奪一些事。
秦書：「你們該合作合作，我就是隨口問問。」
兩人親昵了一會兒，道了晚安分開。
回到家，韓涔還沒回來，韓沛給她打電話，韓涔沒接，回了信息：跟朋友在咖啡館，再有半個小時回。
韓沛問她：司機有沒有跟著？
邊發著信息邊上樓，晚上他才跑了十圈，準備去樓上健身房再跑幾公里，剛走半樓手機振動，以為是韓涔回信過來，哪知是嚴沉打來電話。
「忙呢？」
韓沛：「沒，在家。」
嚴沉：「你前段時間托我給你打聽製藥廠的事，有眉目了。」
韓沛：「這麼快？」
「您老人家吩咐下來的，我敢怠慢？」
嚴沉笑著，說起製藥廠：「跟你掌握的資料差不多，目前研發中心最好的就是秋藍家製藥廠的那個研發中心，現在由秋藍的姐姐和姐夫負責。」
韓沛知道秋藍的姐姐秋青，但沒打過交道，問嚴沉：「秋青這人什麼性格？」
嚴沉：「性格麼，跟你一樣，不是善類。」
韓沛：「……損我呢？」
嚴沉笑：「這是夸，你懂不？」
玩笑過後，言歸正傳，嚴沉評價秋青：「我跟秋青也不算熟，還是她結婚時見過，在她婚禮時幫了點忙，聽身邊朋友說，像秋藍這樣的，到了秋青跟前瞬間就被秒殺，秋青特別疼秋藍，你要是想約秋青，我覺得找秋藍約，比找我約要方便。」
韓沛：「我心裡有數了。」
周二要跟秋藍去天津，到時再跟她面談。
結束通話，韓沛手機有信息進來，是韓涔的：司機跟著的，在樓下等我。
韓涔撒謊了，她根本就沒帶司機，到咖啡館也是坐了方慕和的車。
跟方慕和聊了好幾個小時，這是第一次他這麼心平氣和的說這麼多，沒說感情上的，想到哪兒說哪兒。
說的最多的，大概就是她樂觀的態度。
方慕和又續了一杯，問她：「再給你來杯溫水？」
韓涔：「謝謝，不用了。」
她看著他：「你不是說要跟我聊聊女孩兒感情的底線？
現在還說嗎？」
方慕和點頭：「當然要說。」
韓涔：「我聽著。」
她從沒這麼乖巧聽話過。
方慕和組織了下語言，先是問她：「你從十幾歲到現在，有沒有見過比我優秀，比我好看的男人？」
韓涔下意識點點頭，哥哥身邊有不少這樣的朋友，她也認識。
方慕和問：「那你都喜歡他們嗎？」
韓涔：「怎麼可能？」
「那不就結了，沒被你喜歡的，能說他們不優秀？」
方慕和說：「同樣的，我不喜歡你，不代表你不好，你真不必糾結這個，也不要覺得我不喜歡，你就很差勁，從此自我厭棄。」
韓涔握著水杯，沒吱聲。
跟她聊了一晚，方慕和有些累了，雙腿交疊輕靠在沙發上，「不管男人還是女人，能讓他（她）心動的寥寥無幾，甚至一輩子也就只有一個，還有的人到老了都不知道心動是什麼，也有人會對一個很渣的人心動，有時一個特別好的男人陪你身邊，不管他做什麼，就是沒法讓你愛上他。」
頓了片刻，他道：「所以一個人好不好，並不是別人對她心動的唯一條件，因為你有的特質並不是那個人需要的。」
韓涔呼口氣，這話的意思就是她再好，不是他想要的。
方慕和看著她：「再跟你說說一個女孩兒該有的戀愛底線，你哥肯定說給你聽過，估計你這邊聽了那邊就忘了。」
韓涔沒反駁，韓沛自從知道她喜歡方慕和，還不知道跟她聊過多少次，可她從來都聽不進去。
方慕和：「不管你有多喜歡一個人，你都不該為了他失去自我，特別是一個還不喜歡你的男人，就更不值得你付出，因為你根本就感動不了一個不愛你的男人，甚至不管你做什麼，在他眼裡都是個笑話。」
韓涔手指一顫，心也跟著疼了下。
方慕和微微嘆口氣，「剛那句話不是說你，我要是笑話你，自然就不會坐這裡跟你說這麼多。」
韓涔點點頭：「謝謝。」
方慕和接著道：「可不代表以後你遇到別的男人，他若是不喜歡你，你這樣……」
本想說死纏爛打的，到了嘴邊又換成：「你這樣執著，他只會覺得好笑，沒半點感動。」
尋思片刻，他還是把心裡那句話說了，「說句你可能不愛聽的，不過你也不小了，聽聽沒壞處，我身邊就有不少男人，明明不喜歡那個女人，可女的貼上來了，也就睡了，邊睡還邊瞧不起這些女的。」
韓涔：「……」
方慕和：「今天跟你說這麼多，就是想讓明白，你特別優秀，有些閃光點連我都沒有，我特別羨慕特別欣賞，也想讓你知道，女孩兒別戀愛腦，任何時候都別丟了自己的驕傲，你的妥協退讓換不回對方的尊重。」
韓涔看著杯子裡的白開水，裡面仿佛倒映著自己。
她不知道經過這一晚，她是能徹底想明白，還是因此更愛方慕和……
周三上午，秦書收到韓沛信息：我已經回北京，晚上約了人，十點再陪你跑步，今晚跑六圈，把昨晚的補上。
他沒打算讓她跑六圈，慢跑三圈，走三圈。
秦書：「……」
她眉頭緊皺，跑六圈？
那不得跑死啊。
昨晚他給她電話催她去跑步，她種種藉口，捱到最後，一看都十點半了，說太晚，她一個人害怕。
她以為萬事大吉了，結果他來這招。
秦書開始發愁，想著怎麼把今晚給躲過去。
忽然靈機一動：剛要給你打電話呢，我們剛散會，晚上沒法跑了，今天開始，接下來幾天都是路演，要出差，最近忙死了。
現在先忍著不見，等過幾天見面肯定有種小別勝新婚的感覺，她再撒撒嬌，他應該就會不讓她再跑六圈。
韓沛：出差？
秦書：嗯，我們賀總安排的，我又不能搞特權不去，對不對？
韓沛：是要去，你先忙，晚上給你電話。
秦書鬆口氣，終於矇混過關。
下午，秦書和賀競南還有公司幾個高層一起去了路演現場。
車上，秦書問賀競南：「都有哪些公司會過去？」
賀競南：「到了才知道。」
又說：「邀請函發了不少。」
秦書點點頭。
賀競南問她：「一會兒上台沒什麼問題吧？」
秦書反問：「我要說有問題，是不是就不用上了？」
賀競南：「……」
他看了她幾秒，最後什麼也沒說。
她還是記仇的，那天關於要不要找同傳的話題，他雖然道了歉，她也嘴上說著沒事，其實心裡一直不滿著呢。
岔開話題，問她：「你現在手上有AC和BD兩個項目，忙的過來？」
秦書實話實說：「有點累，不過還行，能應付。」
賀競南微微頜首，「聽說方慕和跟你關係不錯，不能因為是熟人就放鬆對自己的要求。」
秦書：「這個我知道，我能做到公私分明，他現在就是我的客戶。」
賀競南『嗯』了聲，跟她分析目前BD公司的情況：「BD不是小公司，他們不缺錢，換句話，他們如果出手手裡的環保項目，也一定是對方拿了他們想要的利益交換，絕不是現金，方慕和想要拿下這個項目，就看他捨得付出什麼。」
秦書：「等完成對BD項目的估值後我會跟方慕和對接，看他什麼打算。」
賀競南提醒她：「儘量快些，爭取年前完成前期盡調，年後就切入正題，這個項目不止方慕和一人看上。」
一談起工作，秦書跟賀競南的距離就少了，可以暫時不受任何拘束。
她說：「我分析了不少資料，對BD感興趣的不少於五家，好幾家因為BD集團的高層難搞，他們望而卻步。」
說起競爭對手：「方慕和目前潛在的競爭對手是秋氏的秋青，不過方慕和占優勢，他資金雄厚，秋青近兩年把精力都放在了製藥廠，想要拿下BD項目，她沒那麼大財力。」
賀競南點點頭：「那也不能掉以輕心，任何潛在的競爭對手，我們都要把它看成真正的競爭對手，你才能萬無一失。」
他說起自己之前併購遇到的一個例子，「我以前幫甲客戶併購項目，當時看上這個項目的還有乙，不過乙不管哪方面實力都不如甲，就在我們都以為甲能把這個項目收入囊中時，結果殺出來個丙，丙的財力最大，最後拿下那個項目。」
他問秦書：「你知道最後怎麼著了吧？」
秦書思忖兩秒：「丙拿下項目後，把項目轉給了乙，結果原先勝算最大的甲什麼都沒得到？」
賀競南點頭：「所以你覺得秋青沒這個實力跟方慕和抗衡，萬一到時她某個合作夥伴幫了她，她不是照樣拿下項目？」
秦書心裡咯噔一下，莫名就想到了韓沛。
昨晚韓沛還說跟秋藍有合作項目，要去天津，而BD的總部就在天津。
賀競南接著道：「當然這種情況發生的概率可能只有千分之一，可萬一要發生了，對你而言就是百分百，沒有絲毫挽回餘地。」
秦書暗暗吁了口氣，點點頭。
秋藍的姐姐就是秋青，韓沛跟秋藍合作項目，其實也算是跟秋青合作，方慕和現在就是甲的角色，秋青是乙，韓沛就是丙。
她做了個假設，韓沛有足夠的財力拿下項目，然後轉給秋青。
那麼方慕和就落空了……
現在是項目的保密階段，她不會跟韓沛說是方慕和看上了這個項目，自然，韓沛本著基本的商業素養，就算是秋藍真的看上了BD項目，他也不會告訴她。
秦書看向窗外，總有種預感，或許未來某天，她真的會跟韓沛在競標桌上見面。
到那時候，他們要怎麼面對？
怎麼處理？
他們到會場時，債券發行公司的董事長和其他領導也陸續到了。
這次路演吸引了不少投資者，跟賀競南之前說的那樣，有不少外資企業負責人參加。
會場還來了不少媒體，人挺多，秦書也沒盯著台下看。
在她演說時，期間有人問了個問題，她回答時看向對方，也許是自己視線太寬了，她竟然看到了那人旁邊旁邊的男人。
她一愣，韓沛怎麼也來了？
他正眸光幽幽的望著她。
秦書：「……」
那什麼……從二環到三環來，也算出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