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來借銀子的！
夏老太太的臉色不太好看，「你想讓你嚴家改換門庭，看在多年主僕之情的份上，我破例讓你孫兒去了奴籍，也算是全了我們之前的主僕之情。卻不想你家嚴大如此不爭氣，真是讓人失望。」
束脩的銀子不多，二、三十兩，她不是沒有，卻不代表嚴麽麽可以來求。
林知南拿起茶杯，擋住嘴角的嘲弄。
瞧瞧，誰說老太太不會說話的？她說的可好了。平日裡那些看似胡攪蠻纏的話，左不過是說來為難她而已。
嚴麽麽的身子微微一頓，緊接著又哭起來，「老奴實在對不住老太太您的恩情。可老奴就只得這麼一個孫兒，一生心血全部撲在他的身上。老奴只求老太太能再給他一個恩典。老奴這輩子、下輩子都給您老人家做牛做馬。」
夏老太太沒有說話。
嚴麽麽又巴巴的看向夏君賢。
夏君賢想得比夏老太太更深。
一個家族要強大起來，自然不可能只靠家裡面這幾個人，必須發展身邊的助力。
比如林家，就培養了許多有學識的家奴。
這一點，夏家得好好向林家學習。
他朝老太太開口道，「嚴麽麽能有這番見識，屬實難得。不過幾十兩銀子，祖母不妨再施個恩典，也算成全嚴麽麽和她的孫兒。」
夏老太太看了他一眼，這才道，「既然是賢哥兒替你求情，我少不得給他這個面子，你去帳上取吧。」
嚴麽麽大喜，連忙磕頭，「多謝老太太，多謝少爺！」
夏老太太哼了一聲道，「你先別高興。我醜話說在前頭，只此一次！你最好管好你家嚴大！」
賭這個東西，沾上了，可不是那麼好借的。
這也是她一開始不肯借的原因。
嚴麽麽明白她的意思，「老太太放心。這次，老奴親自去交這份束脩！沒了銀子，嚴大自然不可能再賭！」
林知南聞言，微微勾唇。
這可不是你們能說了算的。
夏老太太這才滿意，語氣也緩和了幾分，「你也不用惱。幾十兩銀子不是什麼大事，可若是今日你來求，明日她來求，這家裡不就是亂套了？掌家艱難，你該明白。」
嚴麽麽要是叩謝一番，這才喜滋滋的去帳上領錢。
林知南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垂了垂眸子，起身告辭。
「嗯。」夏老太太難得回應了一聲。
見她離開，夏君賢不知為何，也跟著起身，拄著拐杖追了出來。
夏老太太蹙了蹙眉，倒也沒攔著。
堇哥兒便從後堂跑了過去，抱著夏老太太的膝蓋問道，「祖母，祖母，堇哥兒可以去讀書了嗎？」
夏老太太原本的嚴肅的臉立刻擠出一朵花來，「可不是。堇哥兒喜歡去讀書嗎？」
堇哥兒重重地點頭，「喜歡。堇哥兒要像爹爹一樣，考進士，當狀元。」
一句話，說得夏老太太心裡頭舒坦得不得了。
這就是她的乖乖曾孫！
一旁的念姐兒露出羨慕的神情，弱弱道，「祖母，念姐兒也想讀書。」
夏老太太立刻收了笑容，「女孩子讀什麼書？聽話，念姐兒就在家裡，學學女工，彈彈琴，就跟你寧姐姐一樣。」
念姐兒聞言，臉上露出迷茫的神色。
……
壽安堂外，林知南停下腳步，對著追上來的夏君賢道，「夫君腿腳還未好，還是回君蘭苑休息吧。」
夏君賢看著她的目光溫柔似水，笑道，「無妨，我送一送你。」
林知南微微歪頭，很是不解的盯著他。
上輩子，有那麼多日日夜夜，她都盼著他能送她一程，哪怕只是短短几步。
可如今，她不需要了。
夏君賢被她看得心裡有些毛毛的，微微側開臉，「你操持家裡已是很辛苦，還要勞煩你為堇哥兒上學的事情奔波。為夫很是感激。」
林知南垂眸。
原來，是為了堇哥兒。
林知南勾唇一笑，笑中帶著絲絲冷意，「不過一樁小事，左右林家也用不上那張帖子，夫君不必掛懷。」
夏君賢知道，她這是不想讓他有太重的負擔。
剛出了寧姐兒的事情，再去林家要帖子，林家還不一定肯。這些，都需要林知南費心。
一時間，夏君賢心裡微熱。
林知南沒有跟他說下去的心思，道，「夫君的腿實在不宜過多移動，萬不能耽誤了起復之期。」
看著這張虛偽的臉，她便覺得噁心。不過，現在不是撕破臉的時候，她說的話依舊十分溫和。
一說到起復，所有事情都必須避讓。
夏君賢也沒有過多糾纏。
堅持要送，反而讓林知南更加擔心。
……
林知南有些沉默地回到屋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也不知道是茶涼了，還是被夏君賢剛才的眼神給噁心到了，總之，她吐了。
淡春嚇了一跳，連忙拿來盂盆，替林知南接著。
林知南乾嘔了兩下，到底什麼都沒吐出來，仿佛剛才的反胃只是錯覺。
淡春拿起茶杯看了一眼，立刻罵道，「姑娘不在屋裡，你們便是這樣偷懶的？這茶水都涼了，也不知道換一杯。」
小丫鬟有些惶恐的站在一旁，顯然被淡春突然伶俐的話給嚇到了。
淡春氣不打一處來，呵斥道，「還不快去換一杯？」
小丫鬟聞言，連忙去了，再回來的時候，手裡端著新的茶杯，眼睛已經泛紅。
林知南這會已經緩過來，將茶水接過來，嘆了一口氣道，「好了，你淡春姐姐不是故意的，別哭了。」
她抓了一把銀瓜子塞進小丫鬟的手裡，「去吧。拿去買些點心吃。」
這一把銀瓜子可比她的月錢還多了幾倍不止，瞬間將被罵的那點陰霾驅散一空。
小丫鬟忙不迭謝恩，這才喜滋滋的離開。
林知南這才看向淡春，道，「這些小丫鬟也不過八九歲的年紀，你何必呵斥她們？倒把人嚇到了。」
淡春也是因為太著急了，這才一下沒控制住。
這會也覺得自己反應太過了，實在不該，忙道，「奴婢錯了，一會便去跟她道歉。姑娘快喝口茶潤潤嗓子。」
林知南聞道那股茶水的問道，立刻不適地別開臉。
那股噁心感又翻湧上來，她心中「咯噔」一聲，一個念頭猛地升了起來。
她夢得抓緊淡春的手，急急往內室而去，「你跟我來。」
淡春被她現在的樣子弄得很是緊張，急急問道，「姑娘，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