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外,眾人沸沸揚揚。
再加上大批已經痊癒的災民湧入京城,就是為了討伐沈淮之。
宋從簡在不遠處客棧的閣樓上看著憤怒的百姓,修長的兩指從容的端起茶杯。
故意運輸患病牲畜和向江南傳遞假消息,這兩件事他早就查出來的,若不是沈淮之此番擄走姐姐,他不想去理會這件事。
他一介商賈,何必要冒險和朝廷重臣對抗。
而煽動災民的,是白欽瀾。
以姜晏失蹤為契機,抓住災民想要治病活下去為錨點,顯然,這個計劃很成功。
百姓就如同枯草一般一點就著,連證明這些事情是真是假的證據都不需要。
回想那天白欽瀾希望與他合作,冷靜的說出整個天衣無縫的計劃,宋從簡驀然一笑。
冷冷的將手中的茶杯放下,看來姐姐這個意中人,也不完全是一個不沾染世俗的謙謙公子。
他站起身來,漫不經心的向沈府掃去眼角泛著寒光。
沈府內。
太子不知百姓為何會群起而攻之,而眼前更棘手的是沈淮之已經當眾承認了罪行。
眾目睽睽之下,太子連私心都不能有,只能下令將沈淮之押入大牢。
同時侍衛也已經趕到,百姓的怒火逐漸平息,沒過多久便散去。
想看的熱鬧沒看成,宋從簡也沒了興致,無趣的關上了窗。
朝廷的旨令很快便傳了下來。
「罪臣沈淮之,疏忽職守,無故監禁,獨斷專行,乃不忠不義之人,今此奪去禮部尚書一職,來年秋後問斬。」
大理寺獄內,一身囚服的沈淮之與周圍格格不入,很顯然,身上的傷並沒有進一步加重。
傳旨的太監哪敢真的對他不敬,念完旨令後便扶著沈淮之坐下,見四周無人,便輕聲在他耳旁低語。
「沈大人,您先別急,這只是太子的緩兵之計,來年太子登基,大赦天下,你自然不會有任何性命之憂,這幾日就先委屈您在獄中待幾日。」
說完,見沈淮之毫無反應,便也沒再打擾他休息,恭恭敬敬的退下。
宮中。
太子已經在去面聖的途中,此番若不是因為奪嫡中沈家得罪的人眾多。
否則僅憑沈家一族歷朝歷代對朝廷的貢獻,沈淮之都不該是這般結局。
聽著太監從獄中回來的稟告,裴朝言心中氣極。
「真是魔怔了!要是真不在乎自己的死活,那就早點和江止去了,盡給孤添麻煩!」
太監聽見了也只能訕笑。
方才太子還吩咐太醫打扮一番去獄中給沈大人看傷,氣頭上說得話哪能當真。
眼看著快到前殿,太監便恭敬的退下,裴朝言獨自一人走進養心殿。
聖上自把朝政交給太子後便渾身輕鬆,還有江嫣開出的藥方調養身子,如今也算是行動自如。
外界的事情他不管,也沒有精力去管,每日便去皇后那看看,然後別冷臉趕出來,沒事便去逗逗永安公主。
日子自然是悠哉悠哉,臉色都紅潤不少。
裴朝言早已習慣了聖上這般模樣,看著他樂呵呵的喝著養身湯,饒有興致的問他要不要來一碗。
太子:更氣了。
「孤要登基。」
聖上神色一僵,想著拿碗把這個兒子砸死了自己還能不能這麼悠閒。
仔細想了想,還是忍住了這種想法。
「朕還沒死。」
裴朝言也沒退讓。
「您可以假死,或者當太上皇,都行。」
聖上沒好氣的放下手中的養身湯,沒好氣的看著眼前這個兒子。
雖然不是親生的但也甚似親生,這幾日發生的事他也有了解。
僅憑沈父與他一同長大,為他輔佐朝政,沈淮之都不該落得這個下場。
「淮之那孩子是怎麼想的?」
裴朝言:「他瘋了。」
聞言,聖上反而一樂,「瘋了好啊,沈家世代朝廷重臣,也該有一代要好好休息了。」
「等他大赦後,便讓他好好休息幾年罷。」
這也算是變相的答應了太子的請求。
即使不理解沈淮之為何要這麼做,可既然未曾釀成大錯,便斷不可就此絕了沈家唯一的後人。
否則,寒了忠臣的心。
……
城外,僅僅一日,疫病便已全部解決。
即使還有前來的災民,也有其他大夫醫治。
北方的商賈被抓獲,牲畜被全部解決。
疫病,就此了結。
齊禹在災民痊癒後便離開了,連告別都沒有,江嫣四人早已習慣。
李太醫拿著備好的酒菜搖搖頭,「這老傢伙,年紀這般大了,還是愛折騰。」
沈淮之秋後問斬的消息傳到城外,眾人唏噓。
災民自然是義憤填膺,偶爾也有幾個人站出來替沈淮之說話,可很快也默不作聲。
江嫣低垂下眼眸,沒有人問過她是否是被沈淮之所擄。
她更不想提。
此事來的蹊蹺,沈淮之這半月來在災民中的聲望很高,卻在一夜之間頃刻扭轉,太奇怪了。
可江嫣更不想再了解任何關於沈淮之的事情。
素手扯了扯白欽瀾的袖子。
「師兄,我們走吧。」
白欽瀾微側著頭,薄唇挑著淡淡的弧度。
「走吧,嫣嫣。」
兩人在人群之外,離開了也沒人注意。
齊麟傷的有些重,蘇木便帶著他先回了神醫谷。
有侍衛接到旨令請江嫣二人在京城暫且留幾天,太子還有封賞。
兩人並沒有想要賞賜的打算,只是看著侍衛為難的神情,倒也沒拒絕。
正巧玲瓏閣還有些事情需要處理。
不過幾日,兩人便被請入了宮,聖上皇后小公主太子都在。
看著眼前熟悉的場景和太監念旨的腔調,江嫣直覺分外熟悉。
若恍如隔世一般。
只是,物是人非。
聖上賜了眾多金銀珠寶,還有府邸和店鋪,甚至想給江嫣封個閒散的侯爺,可都被婉拒了。
受了賞,兩人便恭敬的退下了。
永安公主一直看著江嫣,抬頭望向皇后。
「母后,為什麼永安好像在哪見過那個人?」
皇后自然也明白,那姜晏下意識的禮數,全然不似一個散落在外的游醫。
「或許,好人都長一個模樣吧。」
永安公主似懂非懂。
而坐在一旁的裴朝言卻好像明白江止為何拼死也要護住姜晏了。
姜晏和早逝的江夫人,像極了。
等出了宮門。
有一個小太監單獨找到江嫣,江嫣上一世見過他,是太子身旁的人。
太監為難的看了看一旁的白欽瀾,江嫣只道。
「大人有什麼事便說吧,不用避開師兄。」
見江嫣如此,太監便低頭詢問。
「太子殿下讓小的傳話,姜大夫,可想否能去大理寺見一眼沈淮之大人。」
說完,又接了一句。
「殿下還說了,一切全憑您自己做主,無任何脅迫之意。」
一旁的白欽瀾端放在身後的手逐漸緊握。
直到聽到江嫣拒絕,才放緩手中的力。
那太監也果真沒再阻攔,只是繼續對江嫣說道。
「殿下有話,若是姜大夫日後遇到任何難事,皆只需修書一封,一切皆可被平息。」
直到兩人轉身離開,江嫣下意識的朝大理寺的方向望去。
再被白欽瀾的身影擋住視線,目光轉到師兄溫潤的臉上。
江嫣莞爾一笑,旁若無人的牽起他的手,也沒管街道上是否還有其他人。
「師兄,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