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站的比賽在周六落下帷幕。閱讀在第三個比賽日的男子接力和混合接力賽項目上,蔣隨和團隊分別摘下了銀牌和銅牌。
能拿到這樣的成績已經是超乎教練組的預期了,因為程子遙的腿部肌肉在碰撞時受到了損傷,右腿腫得實在厲害。
這次世界盃沒有替補隊員,程子遙不上就等於全隊棄權了,程子遙不想放棄,於是隊醫連夜給他冰敷加打針。
最終程子遙帶傷上陣,大家竭盡全力拿下獎牌,也沒什麼好遺憾的了。
首站比賽結束的第二天,在確認蔣隨已經睡飽喝足,恢復體能後,段灼定了兩張迪士尼的票,約好九點在門口碰面。
即便這已不是倆人的第一次約會,在臨出發前,段灼還是陷入了外套選擇障礙,最後多虧舍友為他做了選擇。
米色毛衣,外邊罩了件黑色的羊羔絨外套,段灼站在鏡子前上下打量著自己,覺得還成,而後又靠近鏡子,捏了捏前額一小撮不大聽話、翹起來的劉海,使勁往下壓。
似乎還缺點什麼……段灼站在穿衣鏡前想了想,從抽屜里翻出一瓶香水。香水也是合作的品牌方送的,這是他第一次用。
「嘣」的一聲,他拔下了玻璃蓋子,金屬噴頭對準了自己的胸口,「呲呲」兩下。
低頭嗅了嗅,味道有點沖啊。
是不是他使用的方法不對?
「哎喲,」室友終於受不了他,「我飯都吃完了,你怎麼還沒走?」
段灼一看時間,倒抽一口涼氣,都已經快八點了,他抓起手機不管不顧地往外沖。
室友看到檯面上倒了的香水瓶,無奈搖搖頭,替他放回小抽屜。
這天天氣很好,暖陽當頭,天空湛藍明淨,像是動畫裡才有的夢幻,在發往迪士尼的那班列車上,有不少乘客都對外邊的天色發出感慨。
冬日的陽光是上天的饋贈,段灼的焦躁被撫平。
緊趕慢趕,還是遲到了十五分鐘,段灼滿懷愧疚,正要開口道歉,蔣隨栽進他懷裡,仰頭笑。
「你身上怎麼這麼香?」
頓時,當頭的暖陽,澄澈的天空都遜色好幾分,段灼抬手回抱住懷裡的人,左右瞧了瞧。
這裡是迪士尼的站點附近,距離正門口還有很長一段路程,下車的旅客都在往門口趕,趁著四下沒人注意,段灼低頭,快很準地在蔣隨嘴唇上親了一口。
段灼意外地嘗到了一股水蜜桃的味道。
「你吃糖了啊?」
「對啊,你要嗎?」
「好。」說著,段灼攤開了掌心。
蔣隨摸出一個圓溜溜的小盒子,打開晃了晃才發現嘴裡的最後一粒。
「沒了……」
不過最後段灼還是吃到了那顆水果糖,帶夾心,齁甜齁甜的。
從站點到入口的那段路,段灼握著手機不停地拍照和錄像,好像要把所有的二人時光都收集起來,揣兜里。蔣隨都後悔給他買256G的,照著段灼這麼個拍法,1T容量都夠嗆。
「人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我請來的代拍呢,」蔣隨伸手遮住了那個探到眼前的鏡頭:「留著點電進去再拍,晚上還有煙花秀,你不準備拍啦?」
「煙花秀又沒你好看。」
根本沒經過思考就蹦出來這麼一句,蔣隨撲哧樂了,任由他去。
即使是淡季,迪士尼門口排隊的人也不少,進站時,段灼被人認了出來,倆人就不敢太放肆了,暗戳戳地用眼神交流。
迪士尼蔣隨已經陪妹妹來過許多次,熟門熟路,過了安檢連地圖都沒有拿就帶著段灼往裡沖。
最先玩的是飛躍地平線和礦車,因為搶到了快速通道的票,幾乎沒花多少時間,然後又趁著中午陽光最暖的時候回到明日世界這個區,玩了趟創極速光輪。
段灼是第一次到遊樂園玩,對一切都充滿好奇,即便是小朋友玩的小飛象他也覺得很有意思。
坐在小飛象上聽著歌,底下川流不息的人群、他們來時走過的路、粉色的迪士尼城堡都盡收眼底。
第一趟純玩,第二趟拍照,到第三趟段灼還沒玩膩,但蔣隨實在不願意坐了,拽著他往外走:「哥帶你去玩寶藏灣,那個更好玩,保准你喜歡。」
蔣隨是有意把這個項目留在午飯時間的,排隊的人果然不多。
他們順著曲折的通道往前走,段灼還是沒忘記拍照。在調整照片尺寸時,他的胳膊被蔣隨拽了拽。
「怎麼了?」他偏過頭。
蔣隨指著排在他們前邊的人,小聲說:「你看那個,是不是你教練?」
段灼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過去。
可不就是王野嗎。
正打算打個招呼,他又發現王野興致盎然地在和旁邊的男人聊天,倆人似乎聊得很開心,笑聲都鑽到他耳朵里來了。
認真打量了一下,段灼又覺得把對方稱之為男人不太精確了,他看起來只有二十歲左右,短款的棉服搭著條米色運動褲,和王野的那一身有點像,小男生的個頭倒是比王野高上了那麼幾公分。
「王教練的弟弟嗎?」蔣隨問。
段灼沒說話,其實他並不認為那男生是王野的弟弟,起碼第一反應不是這樣的。
而蔣隨到現在還不知道王野和賀恂之間的糾葛,所以才會理所當然地認為是兄弟。
這可不就印證了那句話,認知會改變一個人對另外一個人的看法。
那男生轉頭時先注意到了他們,隨後王野也朝這邊看過來,詫異地抬了抬眉。
段灼同他隔空打了個招呼。
王野比他們先上車,也先出去,不過巧的是,在餐廳吃東西的時候,他們又撞上了。
王野倒是很大方地騰出一個座位,示意他們過去坐。
「教練好。」蔣隨坐在了那男生旁邊,「這是你弟弟嗎?」
「是啊。」
「不是。」
倆人幾乎同時開口,回答「是」的是王野。
那男生像是很意外,抬頭看了眼王野,隨後又低頭吃東西。
倆人點的是兩款不同的套餐,段灼看著那男生不動聲色地把托盤裡的雞肉放到王野碗裡,換了一筷菠菜。
王野不愛吃菠菜,這點段灼也知道。
「那就是表弟咯?」蔣隨這個沒眼力見兒地還在刨根究底地發問。
這回男生沒講話了,盯著王野,像是在等他給出一個答案。
王野眨巴兩下眼,挖了勺米飯說:「也不是,就是在商場碰見的。」
那天商場做活動推廣智能家電,男生恰好是這次活動的主持人,互動環節,王野抽到了個二等獎,在交接獎品的時候,男生不小心把獎品打碎了,於是雙方互加了微信。
當男生要給王野補寄獎品時,發現地址就是自己的學校,倆人就聊上了。
講完相識的過程,男生自我介紹道:「我叫陳博南,今年大一,播音與主持專業的,你們可以叫我阿南。」
「聽出來了,」蔣隨笑著同他握了握手說,「我這會兒感覺自己像在聽空少播報。」
陳博南立刻清清嗓子,配合地學起飛行員播報:「女士們先生們,飛機即將落地,請您回到指定的座位,收起小桌板、調直座椅的靠背、並把遮陽板拉起,扣好您的安全帶……」
段灼驚呼:「太像了吧。」
王野扔下兩個字:「無聊。」
陳博南抿了抿嘴,不學了,埋頭把最後一點咖喱飯吃了。
王野嘴角勾起了一點不懷好意的弧度:「唱你最拿手的那個喵喵叫給大家聽聽啊。」
剛進嘴的咖喱飯又生生給嗆了出來。
能說出這樣的話,就說明王野一定聽過了,段灼難以想像一個一米九的大男人捏著嗓子唱喵喵叫是個什麼畫面。
他和蔣隨都一致地投去了期待的目光。
「我才不要。」陳博南說完還瞪了王野一眼,像是王野把他們之間的小秘密給說出去的那種不爽。
「就輕輕唱兩句。」
「NO!」
「學一個嘛。」王野笑眯了眼。
段灼望著旁邊的人,震驚無比,和王野相處那麼久,他都沒聽王野用過「嘛」這個字,而且明顯帶著哄人的意味。
陳博南到最後還是沒有妥協,好像聽他喵喵叫只是屬於王野一個人的特權。
由於他們上午玩的項目不同,吃過飯便分開行動了,蔣隨和段灼慢悠悠地往探險島的方向走。
「你覺不覺得他們兩個有點怪?」
段灼反問:「哪裡怪?」
「就是……」蔣隨歪了歪腦袋,像是很認真地整理措辭,「就是那個眉來眼去的勁兒吧,好像不簡單。」
段灼失笑:「你總算反應過來了?」
「所以——」
蔣隨眼睛瞪得大大的,他沒有講完,也不需要講完,段灼就已經心領神會地點點頭。
「可能還在試探彼此的階段。」
「你怎麼知道的?」
「因為我昨晚上刷到王教練的微博了,他發了條動態,大意是周末一個人很無聊,不知道要幹什麼,如果已經是交往的情況,會直接約出來,就像我們這樣。」
「啊……」蔣隨豎起大拇指。
一天下來,他們幾乎把所有的項目都玩遍了,在被問及最喜歡哪個項目時,段灼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寶藏灣。
「為啥?」
「因為黑黢黢的,就算親一下也不會被發現。」
段灼的眼睛彎了彎,蔣隨看見一束束煙花在他瞳孔里綻開,不亞於他之前所領略的任何一場。
因為段灼的這個答案,蔣隨晚上沒回酒店,和教練打了個招呼,說在學校住兩晚,晚點再歸隊。
實際是在迪士尼周邊的民宿開了間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