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祈宴起身,去與長公主問安,長公主笑眯眯地捉住他的手:「我就知道你喜歡看這個,好好玩兒,我叫人備了你最喜歡的金盤露,小酌幾杯,我不會跟你父皇母后說的。閱讀」
凌祈宴笑著與她撒嬌:「姑母疼我,謝謝姑母了。」
凌祈宴嗜酒,每每喝醉了都沒個正經樣,皇帝皇后十分不喜他醺酒後放浪形骸的模樣,為這事教訓過他無數回,凌祈宴從來左耳進右耳出。
「大表哥該謝我才對,這酒可是我特地與母親提的,我知道是大表哥最愛喝的。」
說話的是跟著長公主同來的惜華郡主,華英長公主的嫡女,這小丫頭嬌俏乖張,與凌祈宴一起在太后跟前長大,破格封了郡主,和凌祈宴關係十分不錯。
凌祈宴好笑道:「行,謝你了,回頭我叫人給你打套好看的頭面,送你府上去。」
惜華郡主與他做鬼臉,笑嘻嘻的模樣。
與長公主、郡主說笑幾句,扶了長公主入座,凌祈宴又坐回一側自己的位置上去,從頭到尾無視了同樣跟在長公主身邊的凌祈寓。
凌祈寓雖是太子,但凌祈宴從不將他放在眼中,正眼都懶得給他,私下裡見面連個點頭招呼都欠奉,更別說與他見禮問安。
總歸,他真見了禮,凌祈寓還得回家禮,畢竟他是兄長不是?就算他不嫌麻煩,凌祈寓那小子,呵……
坐下後,凌祈宴繼續接受溫瀛的伺候投喂,美人在前,那點因為見到晦氣之人生出的不快,跟著煙消雲散。
前提是,凌祈寓不主動來找他麻煩。
但顯然,太子殿下並沒有那麼好的眼色。
凌祈寓的身影擋在眼前,凌祈宴眼皮子都沒撩,繼續吃著溫瀛給他剝的花生,溫瀛則依舊是那副淡然模樣,眼裡只有一個凌祈宴,專注伺候他,哪怕一國儲君就站在面前,臉上都沒有半分多餘的神情變化。
凌祈寓居高臨下地打量著面前一坐一跪的主僕,目光落到溫瀛身上,輕眯起眼,若有所思。
「大哥,前兩日孤派人去府上送請帖,邀請你隨孤一塊去郊外踏青,你不是說這段時日要修身養性,不願出門的麼?怎的今日卻有興致來參加馬球會了?」凌祈寓幽幽開口,言語間多少都帶了些質問之意。
凌祈宴隨手扔了粒花生米進嘴裡,終於抬眼,懶洋洋地望向凌祈寓:「姑母辦的馬球會,本王怎好不給面子。」
言下之意,只不想給你這位太子殿下面子。
凌祈寓自然聽出他這話裡頭的意思,眸色微冷,臉上依舊是笑吟吟的:「是麼?那看起來是孤不夠誠心,大哥不願搭理孤,過幾日呢?前些日子父皇新賜了座莊子給孤,兄長想去看看麼?」
「不去。」凌祈宴拒絕得毫不猶豫。
凌祈寓嘴角的笑僵了一瞬。
凌祈宴努了努嘴,示意他讓開:「你也擋著我看馬球賽了,一個個的都什麼毛病。」
他就是不想搭理凌祈寓,哪怕他們是一母同胞的嫡親兄弟,這位太子殿下卻是他最厭煩之人。
他倆年紀只差了兩歲不到,從小就被所有人拿來對比,除了太后,每一個人都說凌祈寓比他聰明、聽話、懂事、上進,他的父皇母后不喜他,但把凌祈寓當心肝眼珠子疼愛,太子被凌祈寓當了,他認了,他本也對那個位置沒興趣,但凌祈寓這小子不該一而再地招惹他。
從小到大,他都數不清有多少回,這個惡魔人前一副好兄弟模樣,人後耍各種陰招陷害自己,自己忍無可忍跟他打架,到了母后跟前,被罰的那個一定是自己,從無例外。
他不是逆來順受之人,十二歲那年有一回被凌祈寓的惡行氣狠了,將他腦袋摁到水裡,差點淹死他,後頭被母后毒打一頓,在冰天雪地里罰跪一整日,高熱不退,若非太后派人來將他抱走,他只怕已進了閻王殿。
那之後,凌祈寓做了太子,他被封毓王趕出宮,且母后還給父皇吹枕邊風,要將他趕去封地自生自滅,被太后攔下。自那以後逢年過節他進宮,只去寧壽宮住,再沒踏足過他母后寢宮半步。
倒是這兩年,凌祈寓這小子忽然轉了性,不再故意針對刁難他,反而人前人後地各種親近討好他,臉上時時掛著那種春風和煦的假笑,巴巴湊上來與他套近乎,他不知道這小子想做什麼,總歸不搭理他就對了。
凌祈寓看著他,眼中有一閃而過的陰狠,面上依舊是笑著的:「大哥這麼喜歡看馬球賽嗎?我記著大哥自己玩這個也挺厲害的吧?可有想過親自下去比一場?又或者,叫你身邊這位小郎君替你去賽一場?」
凌祈宴分外不爽,他想下場就下場,用得著別人來攆?
凌祈寓這張笑吟吟的臉,他怎麼看怎麼不順眼,尤其那雙眼睛,如淬了毒一般。
凌祈寓也是鳳眼,和大部分凌家人一樣,但他小小年紀眼中就滿是算計,叫人分外不適,且長相只能算平整,實在不值得凌祈宴多瞧一眼。
凌祈宴忽然想到,同樣是鳳眼,溫瀛的眼睛卻漂亮得過分,內勾外翹,既凌厲又惑人,也不知怎麼長的。
不像他自己,一雙桃花眼,好看是好看,但生得既不像他父皇,也不像沈氏,難怪不討他們喜歡。
凌祈寓還賴這裡不走,凌祈宴失了耐心,冷道:「先頭衛國公世子被本王叫人『請』走了,太子殿下難不成也想等著本王叫人來『請』,你才肯讓開道?本王倒是無所謂,只要太子殿下不嫌丟人。」
凌祈寓徹底冷了臉,神情晦暗地望著他,凌祈宴不為所動,側目看向溫瀛,眼神示意他繼續給自己斟酒。
片刻後,凌祈寓轉身拂袖而去。
「殿下,太子殿下生氣了。」溫瀛低聲道。
凌祈宴揚眉:「他生氣與本王何干?又與你何干?」
「殿下若是覺得無礙,自然無礙。」
溫瀛沒再說什麼,他不過是隨口提醒凌祈宴一句罷了,凌祈寓不樂意聽,那就算了。
凌祈宴眼瞳一縮,笑著湊近溫瀛,捏住他下巴:「你這是擔心本王了?」
溫瀛坦然看向他:「殿下是學生的靠山,殿下若是惹了麻煩,學生也不會好過。」
凌祈宴不以為意:「他不過就是太子,沒登基之前還沒本事找本王的麻煩,至於你,當真是個不會說話的,怎就不知道說兩句好聽的,叫本王高興高興?」
溫瀛的視線下移,落在凌祈宴白皙纖細的手腕上,頓住,淡聲提醒:「殿下,很多人在看。」
凌祈宴的指腹又在他下巴上摩挲一陣,這才不緊不慢、意猶未盡地鬆了手:「本王還以為你什麼都不在意呢。」
「會壞了殿下的名聲。」
凌祈宴笑了笑:「本王能有什麼好名聲?」
溫瀛未再接話,繼續給他倒酒。
場下剛賽完一場,長公主身邊的太監過來,說是下一場的彩頭是長公主珍藏的那尊紅瑪瑙寶馬,問凌祈宴有沒有興趣下場,或是叫帶來人的下去試一試。
凌祈宴不由皺眉,先前他晃眼瞧見凌祈寓那小子湊在長公主身邊,笑嘻嘻地跟她說了什麼,說不得就是他攛掇長公主,派人來叫自己下場。
他可以不給凌祈寓面子,但不能不給長公主這個姑母面子。
那尊紅瑪瑙寶馬凌祈宴以前在長公主府見過,由一整塊頂級紅瑪瑙雕成,晶瑩剔透,泛著潤澤的光,十分漂亮,據說是先帝當年賜下的,沒想到長公主這麼大方,拿出來給他們這些小孩子鬧著玩。
不過轉念一想,凌祈宴又明白過來,惜華郡主到了要出閣的年紀,長公主今日辦這馬球會,將京中適齡未婚的世家子幾乎都請了來,大概是為了給郡主選婿,自然要大方些。
如此凌祈宴就更不可能下場了,場上都是對郡主有意的世家子,特地表現給長公主和郡主看的,他去湊什麼熱鬧。
但他又實在對那尊紅瑪瑙寶馬有興趣,可也沒有讓自己護衛去幫著搶的道理,王府護衛各個都是馬上高手,讓他們去搶不是占人便宜、勝之不武麼?
於是斜眼看向溫瀛,問:「你會玩馬球嗎?」
溫瀛點頭:「會一些。」
這下凌祈宴倒是有些意外了,他本沒抱太大希望,沒想到這窮秀才竟然會?
「行吧,那你替本王下場,去搶一搶那彩頭,盡力而為就行,不必勉強。」
溫瀛領命起身。
凌祈宴忽地又捉住他的手,曖昧地揉了揉,正欲下去的溫瀛轉頭看向他,凌祈宴眨眼:「小心一些,騎馬不是鬧著玩的,不會不要強撐,摔出毛病來本王得心疼了。」
溫瀛面無表情地抽出手。
嘖,真是不解風情。
溫瀛下場去,凌祈宴撐著頭繼續喝酒,目光隨著他的小美人轉。
他叫人將自己慣常騎的馬牽來給溫瀛,那馬一開始有些不情願,溫瀛捋了捋馬鬃,又貼著馬耳說了什麼,很快將馬兒安撫住,利落地翻身上馬。
凌祈宴笑了,好像確實有兩下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