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日,毓王府上來了位稀客,是惜華郡主,她是單獨來的,只帶了幾個下人,說是來找凌祈宴玩兒。閱讀
凌祈宴正躺庭院中樹蔭下的貴妃榻里,聽曲喝茶,沒興致起身迎客,眯著眼睛隨手一指,示意這位小郡主隨便坐。
惜華郡主大咧咧地坐下,她與凌祈宴從小一起在太后跟前長大,胡鬧慣了,並不講究那些虛禮,自若地吩咐人給自己剝葡萄。
凌祈宴懶洋洋地問她:「什麼風今日把你給吹來了?我這府里可沒什麼好東西給你禍禍。」
惜華郡主嗤他一聲:「大表哥可真小氣,我這才剛進門呢,你盡瞎操心我會惦記你府上的好東西。」
「難道不是?那你來幹嘛的?」凌祈宴吊起一邊眉毛瞅著她。
小郡主的眼珠子轉了轉,笑嘻嘻地湊近凌祈宴,凌祈宴皺眉,抬起手邊扇子將她擋開:「男女授受不親,你離本王遠些。」
「裝什么正人君子,」惜華郡主小聲嘟噥,又換上一副諂媚笑臉,「那什麼,聽說大表哥你府里最近收了個國子監念書的秀才做門客?」
敢情是為著溫瀛來的,惦記的不是他府里的好東西,是他的人。
「是又如何?」凌祈宴面無表情道。
「他今日在麼?國子監都放田假了,他應該在府上吧?叫他出來給我看看唄?」
凌祈宴不想理她:「你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娘,跑來本王府上看男人,你覺著合適嗎?回頭我告訴姑母,你自己掂量著辦。」
「那我就告訴外祖母,你在府上玩男人!」
凌祈宴:「……」
行吧,太后雖然疼他,但若是知道他把人給弄回府上了,免不得要將他拎進宮裡去說道一番,他不想應付。
「看可以,但也只許看,別想那些有的沒的。」
凌祈宴丟下這話,叫了江林派人去,將溫瀛傳喚過來。
一刻鐘後,溫瀛過來正院,似沒想到還有外人在,立在一旁沒出聲。
惜華郡主眉飛色舞,正與凌祈宴說這兩日外頭的事情,前日的夏至日,太子凌祈寓代皇帝去地壇祭祀,哪知道儀式進行到一半,衝出來兩條凶神惡煞的狂犬,橫衝直撞,攪得祭祀現場一片人仰馬翻,凌祈寓被嚇得夠嗆,一屁股坐到地上,什麼儲君威儀都沒了。
小郡主一邊說一邊樂,言語間全是幸災樂禍,她知道凌祈宴與太子不睦,她也不喜歡那個小時候總欺負他倆的惡霸太子,很樂得將他的倒霉事拿來跟凌祈宴分享。
凌祈宴淡定喝著茶,半分不驚訝:「是麼?老二他從小就畏犬,沒被嚇出個好歹來?」
「反正,祭祀儀式沒完成就是了。」
代天子祭祀,結果被兩隻惡犬給攪和了,這事傳出去,凌祈寓的面子裡子是都沒了。
凌祈宴笑了笑:「那只能算他活該了,惡人自有惡狗磨。」
小郡主一拍手掌:「說的也是!」
溫瀛安靜聽他們說完話,才上前見禮。
惜華郡主的目光轉向他,見到來人目似朗星、顏如冠玉的模樣,饒是早有心理準備,這麼近距離瞧著,依舊微微紅了臉。
凌祈宴睨向看痴了的郡主,似笑非笑:「好看麼?」
小郡主回神,鬧了個大紅臉,她畢竟是女兒家,再不拘小節,直愣愣地盯著個男人看呆了,說出去也有夠丟人的。
再看一眼俊朗清冷的溫瀛,心下砰砰直跳,難免不甘心,於是壓著聲音問凌祈宴:「大表哥,這人,真是你府上門客?」
「自然是的。」
「只是門客?」
凌祈宴好笑道:「不然呢?」
「那,……我聽說他是冀州的小三元案首,今秋就會參加鄉試,說不得明年春闈就能高中?」
凌祈宴知道這丫頭在打什麼主意,溫瀛現下還只是個窮秀才,高攀不起她,但若是明年春闈他能取中進士,甚至位列一甲,郡主下嫁,又有何不可?
且溫瀛才十六歲,就是難得一見的小三元案首,之後的大考中,成績必不會差,狀元都大有可能!
想到這個,凌祈宴心裡莫名地有些不爽。
溫瀛只一直低垂著頭,也不知聽沒聽清楚,這兄妹倆在說些什麼。
「你想如何?」凌祈宴笑問道,笑中已然多了絲冷意,陷入少女懷春中的小郡主並未察覺。
「大表哥,我以後能常來你府上玩兒嗎?」
小郡主眼巴巴地央求著凌祈宴,凌祈宴毫不猶豫地拒絕:「不能,本王說了男女授受不親,你再多來個幾次,外頭該傳閒言碎語了。」
大成朝民風開放,男女之防不大,故馬球這樣的活動,各府的女郎娘子們也能去看,還有親自下場比試的,但那是在大庭廣眾下,未婚孤男寡女在府中私會,這事傳出去免不得要惹人說閒話。
雖然,凌祈宴其實壓根不在意這個,他只想趕緊把人請走。
惜華郡主沒好氣地推他胳膊,裝不下去了:「你想得美,本郡主嫁誰都不會嫁你,母親第一個不答應。」
凌祈宴笑吟吟地提醒她:「彼此彼此,但祖母十分樂見你我成事,外頭真要傳出什麼不好聽的話,祖母她老人家指不定要強行指婚了,為了你我都好,你以後還是少來本王府上湊熱鬧,請吧。」
凌祈宴已開始趕人,惜華郡主又去看溫瀛,有些捨不得,直到外頭有人進來稟報,說是長公主派人來將她叫回去。
於是她只得起身,最後瞪凌祈宴一眼,告訴他:「我母親不答應,外祖母也不能強行把我指給你,不過我昨日進宮,外祖母確實說,又要幫你選妃了,你自己掂量著吧。」
小郡主話說完,瀟灑而去,路過溫瀛身旁時,停下腳步側目看他一眼,溫瀛不為所動,始終垂著眼。
及到她走遠,又有公主府的婢女去而復返,遞了個香囊給溫瀛,高傲道:「郡主賞你的。」
溫瀛沒接,那婢女直接將香囊塞他手中,這才又走了。
庭院中終於安靜下來,凌祈宴翹著腳要笑不笑地看著溫瀛,酸道:「你這小子魅力可真大,招蜂引蝶的本事倒是不錯,本王的表哥看上你,表妹也看上你,你說你當真是何德何能。」
溫瀛走上前,在凌祈宴身側跪蹲下,幫他揉按小腿。
被捏了兩下腿肚,凌祈宴的身子軟了一半,語氣也放緩了些,兩指捏著溫瀛的下巴,左左右右地仔細瞧他的臉:「你說你這張臉到底怎麼生的?怎麼就生得這麼好?」
溫瀛淡道:「殿下生得更好。」
凌祈宴嘴角的笑滯了一瞬,更多調戲之言到嘴邊又咽回去,鬆了手,倒回榻里。
溫瀛幫他按著腿,抬眸看他一眼,問:「太子祭祀時遇上意外,可是殿下安排的?」
凌祈宴閉著眼哼哼兩聲。
「殿下不怕被人查出來麼?」
「本王敢做,自然不會留下把柄,」凌祈宴說著又覷向他,「怎麼?擔心本王?」
溫瀛尚未開口,又被凌祈宴抬抬手指打斷:「行了,知道你又要說本王是你靠山,本王倒霉你也要倒霉的話,閉嘴吧。」
溫瀛不再說了,繼續給凌祈宴揉按兩條腿,動作細緻,耐性十足。
凌祈宴問他:「你腳好了?」
「多謝殿下照顧,已經好了。」
凌祈宴想想這小子剛才進門時,腳確實不跛了,於是懶得再問。
他又閉起眼,被揉按得舒服了,嘴裡不時發出一兩聲短促的呻吟,黏黏糊糊,膩人得很。
溫瀛心不在焉地聽著,手中力道不由加重些。
過了片刻,他低聲問凌祈宴:「殿下要成婚了嗎?」
「不知道,可能吧。」凌祈宴隨口回答,一副可有可無之態。
「剛才那位小郡主,殿下為何不喜歡?」
凌祈宴哼笑:「本王為何要喜歡一個從小一起尿床長大的丫頭片子?」
「太后娘娘想要撮合你們,但是華英長公主不樂意?」
「姑母自然不樂意,她看不上本王這個紈絝,再者說,你應該聽人說過的吧,本王克妻。」凌祈宴渾不在意地說著,仿佛說的是別人的事情。
溫瀛微蹙起眉。
他確實聽人提過,毓王殿下十四歲就被指了婚,未婚妻是某位侯府嫡女,結果在成婚前半個月,那女郎一場風寒,一命嗚呼。過了半年,太后又給他指了個二品官的女兒,指婚懿旨下去不到三個月,未婚妻掉自家荷花池子裡淹死了。
再之後,凌祈宴克妻的名頭就傳了出來,且傳得人盡皆知,如今即便太后想再給他指婚,都得思慮再三。
凌祈宴是無所謂的,他本也不想這麼快成婚,要不他這身上的難言之隱,可不麻煩。
凌祈宴笑瞅著溫瀛:「怎麼?你怕了?本王克妻又不克你,難不成你還想做本王的妻?」
他說著,手又不規矩地貼上溫瀛胸膛亂摸,且又掐又揉,溫瀛冷著臉捉住他的手,用力甩開。
凌祈宴一愣,心頭火起,抬起手就要去扇溫瀛巴掌,落下時對上他倔強深沉的黑瞳,視線再掃過他皙白俊秀的面龐,又頓了住。
罷了,……他憐香惜玉。
這麼張貌美如花的臉,打壞了多可惜。
凌祈宴悻悻收了手,磨了磨牙,罵道:「你可真是不識抬舉。」
「謝殿下寬容,不與學生計較。」溫瀛低頭,服軟與他謝恩。
凌祈宴心裡舒坦些,伸出手:「剛才惜華那丫頭給你的香囊呢?」
溫瀛將香囊遞給他,半點不覺可惜。
凌祈宴隨手一扔:「以後離她遠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