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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第23章 舉手之勞

2024-08-28 13:16:39 作者: 白芥子
  翌日,溫瀛回了一趟國子監,被林司業叫回去,幫他查漏補缺,最後提點他一番。

  離秋闈還有幾日,溫瀛自己不怎麼在意,國子監里這一眾學官俱十分替他上心。

  因他是國子監學生,可直接在京中考試,不必回鄉去,以溫瀛的才學,只要考試時不出什麼岔子,理當能考個好名次,解元亦大有可能。

  林司業與他叮囑了種種上了考場需要注意的事項,末了語重心長地勸他:「待這回中了舉,就離開毓王府吧,做權貴門客,終歸於日後清譽有礙。」

  溫瀛與之道謝,但並未鬆口離開毓王府之事。

  他進毓王府是為查趙熙之死,時至今日,他的心境已然變了。

  只這些事情,沒有必要說與任何人聽。

  從林司業那裡出來,不巧碰上之前的那位同舍潘佑安,溫瀛與之沒什麼好說的,只作沒看到。

  擦身而過時,對方喊住他,陰陽怪氣道:「當真是士別三日、刮目相待,這才進了毓王府幾個月,眼睛已經長到天上去,好歹同舍一場,見了面竟連聲招呼都不打。」

  溫瀛漠然瞥他一眼,徑直走了。

  那潘佑安被他這樣的眼神激得惱羞成怒,這個窮小子算個什麼東西!連他也敢用那些權貴子弟看人的眼神看自己!

  這人對溫瀛嫉妒不已,溫瀛進毓王府這麼久,並未如他所願被毓王殿下厭棄,他自己卻已被先前搭上的權貴踹了,這回鄉試,他肯定是考不中了,溫瀛卻被國子監一眾學官寄予厚望,他憑什麼?!

  潘佑安大步追上去,扯住溫瀛衣袖:「你跑什麼!我話還沒說完!你這是什麼態度!」

  溫瀛用力一抬手,潘佑安被甩得往後踉蹌一步,跌坐地上,一抬頭,對上溫瀛居高臨下看向他的淡漠雙眼:「我與你素無恩怨,你妒恨也好,不忿也罷,都與我無關,別來煩著我。」

  「你——!」

  「到此為止。」

  待溫瀛走遠了,潘佑安抬起擦出血的手掌甩了甩,臉上儘是猙獰扭曲的惱恨和不甘。

  自國子監出來,溫瀛沒有急著回王府,去了附近的街上買東西。

  街邊有間名氣頗大的蜜餞鋪子,打門邊過時,想起那位毓王殿下似乎對甜食頗為偏愛,溫瀛頓住腳步,走了進去。

  買了吃食出來,卻見凌祈宴的馬車就停在對面街邊,像是特地在等他。

  溫瀛走過去,凌祈宴推開車窗,手支著腦袋倚在窗邊笑瞅著他:「窮秀才,你騙本王說去書院,結果跑街上買零嘴來了,是王府里虧了你這口吃的嗎?」

  溫瀛上車去,打開他剛買來的油紙包的蜜餞,遞到凌祈宴面前。

  凌祈宴挑眉:「給本王買的?」

  「嗯,」溫瀛嗓音淡淡,細細打量著眼前的凌祈宴,他晌午又與人出去喝了酒,這會兒滿臉紅暈,面有芙蓉色,像是又喝醉了,「殿下怎會在這裡?」

  「正要回府,路過這裡,瞧見你這窮秀才在這閒逛,就叫人停下車。」

  凌祈宴打了個哈欠,他確實醉了,這會兒也有些困了,想睡覺。

  溫瀛餵了一塊蜜餞進他嘴裡:「甜味能壓下醉意,殿下且忍忍,回府再睡吧。」

  凌祈宴的舌尖擦過溫瀛指腹,笑吟吟地舔了一下,溫瀛的目光微滯,又給他餵了一塊。

  凌祈宴咂咂嘴:「這蜜餞還挺好吃的,跟本王府上的味道不一樣,窮秀才,你可知道花心思討好本王了。」

  「鋪主人是江南來的,這是南邊的蜜餞做法,確實跟王府里做的不太一樣,國子監的學生都喜歡買這個。」見凌祈宴喜歡,溫瀛再多給他餵了一塊。

  嘴裡不再都是酒味,凌祈宴的腦子果真清明了些,問他:「你還沒告訴本王呢,怎跑這大街上溜達來了?」

  「學生剛從國子監出來,來這買些東西,考試時要用的。」

  「什麼東西需要特地出來買,府里不都有麼?沒有的不會叫人幫你跑腿?」

  凌祈宴聞言不太高興地教訓起他,溫瀛進他毓王府已有不短一段時日,他吃穿用度從未短過這小子的,盡挑好東西給他,還給他賜了不少珍寶,但好似都沒怎麼見這小子用過,連王府賜下的衣裳他都甚少穿,鎮日裡就穿著件國子監的校服在自己眼前晃悠。

  這是看不上他毓王府的東西?


  溫瀛低聲解釋:「學生自己備齊東西,心安一些,就不麻煩別的人幫忙跑腿了。」

  凌祈宴懶得再說他,叫人停車:「既然是來買東西的,東西還沒買呢,急著回府做什麼,走吧,本王跟你一塊去瞧瞧。」

  他倆一起下了車,走進街邊鋪中,先買文房四寶,凌祈宴見狀更加不高興,這種東西外頭鋪子裡賣的哪有他府里的好,溫瀛這個窮秀才竟不肯用他府上的。

  「你有銀子買這些嗎?」

  聽到凌祈宴氣呼呼的質問聲,正挑選毛筆的溫瀛抬起眼,與他解釋:「學生是廩生,有廩餼銀,國子監也會按月給各地來的貢生發例銀,學生都存著。」

  「那能有幾個銀子,」凌祈宴不以為然,「這筆看著就不怎麼樣。」

  「能用就行,太名貴的筆學生用著反而不自在,能不能寫出好文章,不在於筆有多好。」

  凌祈宴哼道:「就你道理多,你這人就是天生沒有富貴命。」

  「嗯。」

  溫瀛隨口應他,繼續去挑其他東西。

  凌祈宴還是不高興,背著手跟在溫瀛身邊四處轉悠,這不好那不好地挑刺,溫瀛嘴上敷衍著他,將東西都給買了。

  凌祈宴氣了個仰倒。

  冥頑不靈的臭秀才!

  後頭溫瀛又七七八八地買了許多物什,凌祈宴這才知道原來一場科舉考試,竟需要備這麼多東西。

  筆、墨、硯、鎮紙、水注這些且不說,卷布、油布門帘、號頂、燭台蠟燭、小凳、擱腳板、枕頭、面盆、衣竿、竹釘、錘子、水筒、爐子……,什麼五花八門的東西都有。

  凌祈宴看得瞠目結舌:「你這是去考試還是搬家過去?你那考籃里裝得下這麼多東西嗎?」

  溫瀛淡定道:「下場考試就是這樣,殿下何必大驚小怪。」

  凌祈宴深覺自己被這窮秀才嘲諷了,不想再理他,轉身先上了車。

  溫瀛跟上去,坐進車裡,凌祈宴沒好氣地踢他一腳:「你非要跟本王算這麼清楚?一個面盆都不肯用本王府上的?」

  溫瀛平靜問:「王府的東西俱都鑲金嵌玉,殿下覺著學生合適帶進考場嗎?」

  凌祈宴無言以對。

  溫瀛拍拍他手背:「殿下喝醉了。」

  凌祈宴揮開他的手:「滾。」

  回到王府已快至申時,凌祈宴哈欠連天,倒進榻里就要睡去,溫瀛伺候他脫了外衫和鞋子,凌祈宴揮揮手:「這裡不需要你,你去念書吧。」

  溫瀛低聲提醒他:「殿下別睡太久了,要不夜裡又睡不著了,傍晚學生再來與殿下請安。」

  凌祈宴的眼皮子都已抬不起來,半夢半醒間「嗯」了一聲,溫瀛的手指輕碰了碰他鬢髮,凌祈宴無意識地貼著他蹭了一下。

  溫瀛又在榻邊坐了片刻,拿起搭在一旁的毛毯,為凌祈宴蓋到身上。

  申時末,溫瀛再過來時,凌祈宴已經醒了,正在喝茶吃點心,晌午時溫瀛買的蜜餞已被他吃了一半。

  見到溫瀛,凌祈宴點了點下巴,示意他坐:「明日.你若是有空,跟著劉長史去貢院走一趟,讓那裡的官吏認認臉,考試那日好叫他們給你分個好的號舍,多多關照你些。」

  溫瀛沒想到凌祈宴會說起這個,還特地派府上長史帶自己去,趕忙與他謝恩。

  科舉考試憑的是真才實學,但身處考場上,總免不得有諸多外界因素干擾,分個好的號舍尤為重要,若不事先打點,不幸抽到臭號,坐茅廁旁邊考試,那滋味可想而知。

  且三場考試九日的時間,若能得監考號軍稍稍關照一二,幫著熱飯、送茶水時周到些,日子會好過許多。

  這當然不算作弊,稍微有些權勢錢財的考生都會提前打點好這些,更別提溫瀛他是毓王府的門客,凌祈宴將他當自己人,自然不會叫他在那貢院裡吃虧受委屈。

  不過凌祈宴向來沒心沒肺慣了,能替溫瀛想到這些細枝末節的事情,其實十分難得。

  討了美人歡心,凌祈宴憋了一下午的那口氣終於順了,溫瀛不想用他府上的好東西,不也還是要他幫忙打點這些要緊事麼?嘖,這小子就是彆扭。

  「不用太感動,本王舉手之勞罷了。」

  溫瀛再次與他謝恩,真心實意。

  凌祈宴一高興,留了溫瀛下來陪自己用晚膳,又叫人上酒來,溫瀛提醒他:「殿下,您中午才喝醉了,這會兒就別再喝了。」

  「你這人真是沒情趣,本王叫你陪本王喝個酒都要推三阻四,不喝算了,本王去找別人陪本王喝。」

  溫瀛的眸光頓了頓,拎起酒壺倒出酒來:「學生陪殿下喝。」

  凌祈宴勾起唇角:「這才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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