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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第25章 以下犯上

2024-08-28 13:16:39 作者: 白芥子
  (在我的微博@_白芥子_搜索「補檔」,關注可見,搜出來的微博評論里)

  子時已過,凌祈宴趴在床上,沉沉睡去。閱讀

  他的面色紅潤,眼角依舊有淚痕,睡得十分安穩,汗濕的長髮披散在赤.裸肩背上,半遮半掩,漏出那些曖昧痕跡。

  這位高高在上、恣意跋扈的毓王殿下,只有這個時候最是乖巧,甚至讓人生出些他柔弱可欺的錯覺。

  但也只是錯覺而已。

  溫瀛的手背撫了撫他的面頰,幫他拭去額上滲出的薄汗,最後在他肩頭落下一個親吻,起身下床。

  將自己的衣裳一件件拾起穿上,再閉了閉眼,溫瀛的神情重歸平靜,走去外間拉開門。

  江林帶人一直在外頭守著,想要進去,被溫瀛攔住。

  屋子裡儘是淫.靡氣息,還裹夾著那脂膏濃郁的香氣,江林心頭一跳,陡然變了面色,那脂膏若是用上了,這人卻還能這般淡定自若地出來問他們要水,那殿下……

  「你、你將殿下怎麼了?」江林瞠目欲裂。

  被這位江公公怒瞪著,溫瀛不為所動,鎮定吩咐他:「去打熱水來。」

  「你到底將殿下怎麼了?!」

  溫瀛冷下聲音:「殿下睡了,還是你打算站這裡大聲囔囔吵醒殿下?」

  「你——!」

  江林氣急敗壞,溫瀛卻依舊是那副面無表情的寡淡臉,僵持一陣,江林一跺腳,只得叫人去打水。

  溫瀛就在門邊等著,沒讓人進去,無論江林問什麼都不再搭理。

  待熱水送來,他自己端進去,再次闔上房門。

  掀開床帳,溫瀛捏著熱帕子,仔細幫凌祈宴將身上污穢擦洗乾淨,凌祈宴半夢半醒時哼哼了兩聲,像是不舒服,溫瀛輕拍了拍他的腰安撫他,凌祈宴換了個姿勢,再次睡去。

  幫他將中衣穿好,蓋上衾被,溫瀛在床邊坐下,將凌祈宴遮住側臉的一縷頭髮撩到耳後,指腹在他面頰上緩緩摩挲許久,無聲一嘆。

  明日殿下醒來,少不得要打罵他一頓,或許還會將他趕走。

  但他不後悔。

  哪怕今夜的一切,只是他偷來的一場旖旎春夢。

  凌祈宴逐漸睡沉,溫瀛湊近過去,小心翼翼地在他唇上親了親。

  寅時末,床帳外傳來江林刻意壓低的窸窣聲音:「殿下,該起了,今日萬壽節,要趕著時辰進宮去……」

  凌祈宴仿佛覺得自己做了個美夢,夢裡那一直與他拿喬的窮秀才終於從了他,溫柔小意地討好他,他大展雄風,總算得償所願。

  凌祈宴睜開眼,黯淡的光影在眼前虛晃,混混沌沌的腦子裡有片刻的空白,直到外頭江林再次喊他:「殿下,奴婢帶人伺候您起身。」

  凌祈宴動了動,牽扯到難以啟齒的地方,痛得他下意識地悶哼出聲,腦中有什麼東西陡然炸開,昨夜醉酒後的一幕幕如潮水一般湧進來。

  !!!

  該、死、的、臭、秀、才!!!

  一刻鐘後,江林連帶著屋中所有伺候的下人一齊被攆出去,凌祈宴在屋子裡發瘋摔東西,他們跪在外頭地上,頭都不敢抬,只能聽到裡頭斷續傳出的各種摔打聲響。

  毓王殿下的盛怒,誰都承受不起。

  溫瀛出現在屋門外,一言不發,直接跪下地。

  他昨晚一夜沒睡,回去沐了身就一直在燈下枯坐到天明,再來了這裡與凌祈宴請罪。

  見到他,江林只覺著牙酸肉疼,心裡將這小子罵了一萬遍。

  又過了半刻鐘,屋子裡逐漸安靜下來,再沒什麼聲音了,江林猶猶豫豫地爬起身,躊躇著想要進門去,屋內的凌祈宴陡然拉開門,冷著臉走出來。

  他身上只著了一件中衣,頭髮還披散著,脖頸間有隱約可見的紅痕,原本頗為引人遐思的畫面,但因他臉上的怒色過於明顯,除了溫瀛,余的人俱都低著頭,匍匐在地,氣都不敢多喘。

  見到跪在地上的溫瀛,凌祈宴大步上前去,一腳踹上他胸口。

  奈何他身嬌體弱,昨夜又被折騰得夠嗆,稍一動作就牽扯到痛處,這一腳並未用上多少力氣,反叫他自己踉蹌之下差點摔倒。

  凌祈宴氣紅了眼,狠狠瞪著溫瀛,再一巴掌扇下去,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滾。」


  溫瀛沒有動,生生受了這一下,半邊臉頰立時被打出個鮮紅的手掌印。

  他依舊直挺挺地跪著,迎視著凌祈宴飽含怒氣的目光。

  凌祈宴握緊拳,咬牙切齒:「你還敢出現在本王面前?你當真以為本王不會殺你?」

  「要殺要剮,學生認了,」溫瀛啞聲開口,「殿下想怎麼責罰學生,學生絕不敢有怨言。」

  凌祈宴冷笑:「你好、好,你這算什麼?大義凜然、視死如歸?你是覺著本王太好說話了,才讓你心大了,敢這般對本王?」

  「學生不敢。」

  「你不敢!你還有什麼不敢?!」凌祈宴怒不可遏。

  溫瀛不再接話,脊背挺得筆直,面色沉靜,一副任由凌祈宴發落之態。

  凌祈宴見狀更是一陣氣血上涌:「你當真以為,別人敢做的事情,本王就不敢做?你的那位同窗是怎麼死的,你不是忘了吧?」

  溫瀛的目光黯了黯:「殿下不會,殿下不是那樣的人,您只是生學生的氣,不會因此做您不屑於做的事情,壞了您自個的格調。」

  「你別一副自以為了解本王的模樣!」

  凌祈宴氣得要爆炸,踹死面前這個混帳東西都不能讓他解恨,偏偏這人眼裡一點悔過懼意都沒有,憑什麼!憑什麼!!

  溫瀛抬起眼,平靜看著凌祈宴:「殿下,學生要如何做,您才肯消氣?」

  「你還想要本王消氣!」凌祈宴又踹了他一腳,「本王消不了氣!這口氣本王不可能咽下!」

  「……殿下息怒,彆氣壞了身子。」

  「本王要殺了你!本王一定要殺了你!!」

  「殿、殿下,再不更衣進宮去,要錯過時辰了。」江林適時出聲,冒死插.進話,提醒凌祈宴。

  他倒不是為了幫溫瀛,只是凌祈宴氣成這樣實屬罕見,再這麼僵持下去,只怕他們這些人都要跟著遭殃,現在是凌祈宴沒想起來,一會兒想起來了,昨夜他們這些伺候的下人,一個都跑不掉。

  更別說今日還是陛下萬壽的大日子,耽擱不得。

  凌祈宴這才察覺到冷意,只著了一件薄紗的他在瑟瑟秋風中凍得發抖,面色蒼白,眼睛卻紅得厲害,像受了委屈,被人欺負狠了,原本漂亮張揚的桃花眼裡都似要冒出水來。

  見凌祈宴站在原地瞪著溫瀛不動,江林使了個眼色,有機靈的小太監爬起身,進屋去拿了件斗篷出來,給凌祈宴披上。

  身子暖和了些,凌祈宴憤怒得快要燒盡的理智堪堪回來些許,閉了閉眼,強迫自己壓下滿腔怒恨,不再理跪在地上的溫瀛,轉身進屋去。

  屋中一地狼藉,凌祈宴幾乎將能摔的東西都摔了,江林指揮著人麻利收拾了,伺候凌祈宴更衣洗漱、梳頭束髮。

  幾個婢女小心翼翼地將床上凌亂不堪的被褥扯下來,有一些手足無措。

  她們伺候凌祈宴久了,還是第一回碰上這種狀況。

  她們這位毓王殿下看似風流,實則還是個不折不扣的雛兒,府里這麼多美婢俏丫鬟,哪個不想爬殿下的床,他看似對誰都多情,高興起來摸個小手、親個小臉都不是事,各種賞賜更是大方得很,勾得她們個個芳心暗許,可她們爭來爭去,殿下愣是一個都沒真正碰過,但是現在,殿下自己被一個收在府上的窮秀才給動了……

  這事說出去,誰能信?誰敢信?

  雖然,要論起貌美,她們這些人加起來,只怕都不及殿下分毫。

  凌祈宴陰著張臉沒再吭聲,周身都是寒氣,所有下人都有意識地放輕動作,不敢發出丁點聲音,就怕被他拎出來發泄怒氣。

  兩刻鐘後,換上親王朝服、穿戴整齊的凌祈宴走出門,溫瀛還跪在原地,凌祈宴未再看他一眼,徑直離開。

  坐上馬車進宮,凌祈宴倚著身後的軟枕靠向車壁,只覺著自己渾身像被車輪子碾過一樣,哪哪都疼,一想到這都是拜誰所賜,就恨不得立刻調轉車頭回府去,將人吊起來狠抽一頓。

  不,抽一頓也不能解他心頭之恨。

  再想到自己堂堂親王、皇嫡長子,竟遭受這般屈辱,凌祈宴又氣紅了眼,在心裡將溫瀛的祖宗十八代都給問候了一遍。

  直至馬車在宮門口停下,外頭的人小聲提醒他到了,凌祈宴才勉強斂了心神,推門被人扶下車。

  辰時二刻,大清殿鐘鼓聲響,皇帝升御座,接受眾王公勛貴、朝臣官員和外邦來使賀壽朝拜。


  諸皇子打頭陣,輪番送上壽禮。

  皇太子凌祈寓送的萬里江山圖一出,果真讓皇帝龍顏大悅,連說三聲好,當下就命人去裝裱起來,說要掛去御書房中。

  皇太子聖心穩固,自是大好之事,凌祈寓意氣風發、笑容滿面,仿佛已能看到若干年之後,坐在那個位置上,接受眾人三跪九叩的那個將會是他,他所想要的一切,都終將會是他的。

  凌祈宴就站在落後凌祈寓一步的地方,一直心不在焉,太子說了什麼,皇帝又誇了太子什麼,一句都未聽進去,輪到他時,還是身後的三皇子小聲提醒了他一句,才如夢初醒,出列上前,獻上自己的壽禮。

  他走得慢,從早上進宮起就一直又跪又站,被折騰了大半宿的身子愈發不舒服,一走路那處就隱隱作痛,凌祈宴恨得牙兒癢卻只能忍著。

  皇帝原本見他這副心神不屬的模樣,有些不悅,待到看清楚他送的東西,臉上才重新有了笑意。

  雕刻百壽字的米粒灑上金粉,粘在玉盤中,排成一個大大的金色壽字,皇帝捏著放大鏡細細看了一陣,看似平平無奇的東西實則另有獨特之處,每一顆灑金的米粒上都刻著不同字體的壽字,在放大鏡下清晰可見,十分精細,足見雕刻之人的心思。

  凌祈宴臉不紅心不跳道:「這是兒臣花費數月時間,親手雕刻製作而成的百壽圖,願父皇福壽綿長、安康永樂,大成朝時和歲豐、海清河晏。」

  「好!」

  皇帝十分開懷,他原以為凌祈宴這小子又會隨便拿樣什麼東西來敷衍自己,對這個嫡長子壓根不抱任何想法。沒曾想他這次竟這般有心,做這米雕這麼精細的活,可不得花足了工夫,且寓意也好,不單是這一百個壽字,做皇帝的,無不希望治下盛世太平、年豐歲稔,大米這看似最普通的東西,卻又是最好的東西。

  於是皇帝高興之下,頭一回當著滿朝官員的面,誇讚了凌祈宴。

  凌祈宴心中略定,這一關總算過了,且他父皇還破天荒地誇了他,這事他卻是託了溫瀛的福……

  如此一來,早上那口氣都似略略順了些,至少這會兒,凌祈宴已經沒想著非要那窮秀才給他償命了。

  凌祈寓側目看他一眼,目光微沉,若有所思。

  再後面,勛貴官員和外使俱都獻了禮,至午時,眾人移步集英殿吃壽宴。

  席上笙歌舞樂、酒濃酣暢。

  凌祈宴的位置就在凌祈寓身側,他不想理這位皇太子,凌祈寓卻主動湊過來與他說話:「大哥,那米雕看著著實新鮮,你是怎麼想到的點子?有心了。」

  「比不上你,能找到江南隱世的大儒為父皇畫萬里江山圖,你更有心。」

  凌祈宴隨口說著不走心的場面話,倒了口酒進嘴裡,並不看凌祈寓,只笑瞅著場中一出出的燕樂表演。

  凌祈寓有心再說些什麼,見凌祈宴並無搭理自己的意思,捏著酒杯的手稍稍使力,沒再開口。

  舞姬們在樂聲中翩然起舞,這些舞姬都隸屬於禮部教坊司,排的燕樂舞從來就那幾支,鮮少有新花樣,饒是如此,凌祈宴依舊看得津津有味。

  及到後頭眾藩使團輪番獻舞,殿中氣氛才愈加熱鬧起來,看慣了中規中矩的宮廷燕樂舞,不說這些王公朝臣,連皇帝自個,都對這外邦獻上的各俱異域風情的助興舞更感興趣。

  那西南小國的象舞排在中間靠前,象群載著十幾國色天香的美人甫一登場,大殿裡就有陣陣倒吸氣聲響起,群臣一個個的伸長脖子,眼巴巴地朝外頭看。

  伴著激烈的鼓樂聲,象背上的美人們妖妖嬈嬈地舞出最撩人的身姿,與象群的粗狂之力奇異地雜糅在一起,驚艷絕倫。

  後半段,美人們自象背而下,舞入殿中,衣袂翩躚、彩袖紛飛,有如十數多嬌艷花骨朵,在金殿中絢爛瀲灩綻放至極致,艷色芳香醉人。

  領舞的那一個更有傾城之貌,烏髮中斜插一朵怒盛的海棠,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眼波盈盈顧盼間,盡顯嫵媚絕色。

  凌祈宴慢悠悠地又往嘴裡倒酒,抬眼望向御座之上的皇帝,見他父皇手裡捏著酒杯卻久久未動,直愣愣地只盯著那一人,像是看痴了。

  凌祈宴勾唇一笑,繼續給自己斟酒。

  王府里,溫瀛還跪在地上,凌祈宴早已離開,他卻一直沒起身。

  江林沒跟著進宮去,不時過來遠遠瞧溫瀛一眼,對這窮秀才又是佩服又是怨恨。


  殿下生得貌美,或許有人敢對他起心思,但敢當真動殿下的,這小子是頭一個,大概也是唯一一個,他還只是個無權無勢的窮秀才而已。

  他怎麼敢?

  江林就是後悔,昨夜他確實大意了,滿以為這小子最多就像前頭幾次那樣,將殿下伺候舒服了,便由著他。他們這些伺候殿下的在屋子外頭聽到隱約動靜,也沒進去瞧,結果卻讓殿下遭了大罪。

  待殿下從宮裡回來,他們這些人,免不得要跟著受一頓責罰。

  這麼想著,江林心中惱恨,走上前去,對著溫瀛冷聲奚落:「咱家就沒見過比你更不怕死的人,殿下這會兒不在,你跪這裡有何用?現在知道怕了?咱家還以為你有多能耐呢!」

  溫瀛漠然看他一眼,江林以為他不會理自己,過了片刻,他卻淡聲道:「江公公應當跟了殿下許多年了,卻這般不了解殿下的性子,殿下就算再氣恨,也不是濫殺無辜之人。」

  江林氣得吊起尖細的聲音,罵道:「你無辜?你還覺著自己無辜?你做下這等以下犯上的禽獸之事,你無辜什麼了?你這般行徑,死有餘辜!將你千刀萬剮都便宜你了!」

  「殿下不會殺我。」溫瀛篤定道。

  「呵。」

  溫瀛沒再與這閹人多說,凌祈宴或許會打他、罵他、趕他走,但不會真的殺了他,即便凌祈宴口口聲聲喊打喊殺,卻不會當真動手,那位毓王殿下,根本不屑做髒了自己手的事情。

  他在這裡跪著,並非後悔後怕,只是想叫凌祈宴心裡好受一些而已。

  傍晚,皇帝寢宮興慶宮再擺家宴。

  皇帝今日十分高興,他正值壯年,登基十六載,文治武功、民殷國富,已有盛世之景,後世史書上必能留下美名,自古帝王,汲汲營營一生,所圖不過如此。

  太后也很高興,她先前就聽人說了,她的乖孫孫凌祈宴今日大大給她長了臉,於是在家宴上特地提起孩子們送的壽禮,皇帝又在她面前將凌祈宴與太子都誇了一頓,說他倆送的壽禮最是有心。

  太后眉開眼笑,提醒皇帝:「那你得多賞賜宴兒和寓兒些好東西。」

  皇帝滿口答應。

  太后又問起凌祈宴怎麼想到做那米雕的,學了多久,凌祈宴笑著回答:「是孫兒府上一個門客給孫兒提議的,孫兒上回跟祖母您說過的,那個冀州的小三元案首,他見多識廣,知道的有趣東西多,米雕也是他手把手教孫兒做的。」

  他這會兒雖恨那個窮秀才恨得牙痒痒,但當著一眾人的面,尤其是當著皇后的面,卻偏要吹捧溫瀛,好叫她知道,她嘴裡說的「不正經」,不過是她心胸狹隘的偏見。

  沈氏的面色果真不太好看,凌祈宴沒搭理她。

  他知道的,沈氏心情不好,中午的國宴上,傾國傾城的外邦舞姬頭戴海棠花御前獻舞,差點沒勾了皇帝的魂,想必事情已在後宮傳開,沈氏心情能好才怪了。

  凌祈宴不在意她怎麼氣惱,反正他已經安排了人照應那位舞姬,他估摸著最多幾日,他父皇就會找機會將人收了,只要在那之前將人看住不讓皇后下手,入宮之後她再想下手也得問問皇帝答不答應。

  在給自己母后添堵這事上,凌祈宴向來十分擅長且熱衷。

  聽到凌祈宴提溫瀛,皇帝起了興致,順嘴道:「冀州來的小三元案首?朕有印象,先前國子監祭酒曾與朕提起過此子,說此子年紀輕輕,已有狀元之才,他怎成了你府上門客?」

  「說是門客,其實不過是在兒臣府上借住,閒暇時陪兒臣玩玩馬球、投壺的玩伴罷了,過幾日他就要下場參加今科秋闈,若是考得好,明年春就會參加會試,到時候兒臣想留他也留不住。」

  凌祈宴說得大方,他不學無術、遊手好閒慣了,收個秀才在府上,皇帝還不至於疑心他想提前結交日後的朝廷命官,倒是聽凌祈宴這般坦誠,反而有些欣慰。

  近朱者赤,他雖對這個嫡長子沒抱多大指望,也不想他當真做個什麼都不會的紈絝。

  於是點頭道:「那倒也好,你也該收收心,跟這樣的學生親近,好過成日裡與人在外胡鬧。」

  凌祈宴做出一副虛心受教的模樣。

  一旁的凌祈寓低著眼一言不發,眸色略沉。

  沈氏冷淡打斷他們:「不過是一個秀才罷了,能不能中舉都兩說,哪裡就值得陛下看重,這是家宴,盡說外人做什麼,吃東西吧。」

  太后卻與凌祈宴招招手,將他叫到身邊來:「那米雕的百壽圖,我都沒看到,真好看嗎?」


  凌祈宴笑嘻嘻地與她撒嬌:「祖母喜歡,孫兒回去再給祖母雕,父皇有的祖母也有,孫兒可不是厚此薄彼之人。」

  幾句賣乖討好之言,同時逗笑了太后和皇帝,唯有皇后沈氏下意識地捏緊手中帕子,強壓下心中怒意。

  父皇有、祖母有,偏她沒有,這個畜生,果真丁點都不將她這位母后放在眼中!

  再一想到這些日子這小子都在管著藩務事,那外邦來的妖女,說不得也是他故意安排的,更叫她惱恨不已。

  不過不管她在想什麼,凌祈宴都不放在心上。

  吃完家宴,凌祈宴出宮回府,走前被惜華郡主攔住,拉到無人處單處說話。

  「那個溫瀛,真是你入幕之賓?」

  惜華郡主開門見山,問得直白,凌祈宴瞅著她,要笑不笑地道:「跟你有關嗎?你一沒出閣的黃花閨女,一口一句入幕之賓像話嗎?」

  對方惱道:「別轉移話題!你說實話!他到底是不是?!」

  凌祈宴挑眉:「你就這麼關心那窮秀才的事?你果真喜歡他?」

  「是又如何?」惜華郡主紅著臉,氣勢卻不輸人,「你剛跟陛下說什麼只是門客玩伴,在你府上借住的,到底是真是假?」

  凌祈宴故意逗她:「你想知道?」

  「怎麼?不能說?」

  「有何不能說,自然是……」凌祈宴笑嘻嘻地拖長聲音,再慢悠悠地吐出兩個字,「假的。」

  凌祈宴話一出口,惜華郡主的面色就變了,狠狠瞪著他。

  凌祈宴還是笑:「真喜歡那窮秀才?他有什麼好?不就是那張臉還能看,他那又臭又硬的狗脾氣,只怕你對著兩日就受不了了。」

  不等人回答,他又道:「行吧,你要真喜歡,我將他送給你就是了,你安排個地方,我明日就將人給你送過去。」

  小郡主聞言眉頭一皺:「你要將他送我?」

  「你不是喜歡麼?送你就是了。」凌祈宴一臉理所當然,仿佛是送一樣可有可有的物件。

  「……你怎麼這樣啊?人家好歹跟了你,你不要了就送我?你這不是始亂終棄是什麼?」

  凌祈宴無謂一笑:「本王膩煩了他了,不行麼?」

  小郡主氣道:「你也太壞了!我不要了!你自己留著吧!」

  咋咋呼呼的丫頭又跑了,凌祈宴喝多了酒不甚清明的腦子被寒風一吹,清醒了些,懶洋洋地伸了伸懶腰。

  他逗著惜華這蠢丫頭玩的,溫瀛那小子他還沒想好怎麼發落,好出了這口惡氣,憑什麼送人。

  剛準備走,又有人叫住他,這回是凌祈寓。

  凌祈寓自迴廊拐角後走出來,也不知已在那裡站了多久。

  凌祈宴譏誚道:「沒想到堂堂皇太子殿下,還有聽人牆角的毛病。」

  凌祈寓問了與惜華郡主同樣的問題:「那個溫瀛,是你入幕之賓?」

  凌祈宴撇嘴:「一個個的都什麼毛病,你總不會也看上了那個窮秀才吧?」

  他都不知道溫瀛那小子哪裡來的這般大的魅力,這一個個的,竟都盯上了他,然後來找自己麻煩。

  凌祈寓不接話,只看著他,目光微冷。

  凌祈宴似笑非笑:「本王的入幕之賓多了去了,何時需要告訴給你聽?你別管太寬了。」

  凌祈寓的神色更冷:「那日在大哥府上,那位溫案首與孤說,只要孤願意賞識提攜他,他也願意為孤做馬前卒。」

  「哦,」凌祈宴不在意道,「所以你這是來跟本王討他?」

  凌祈寓忍耐著怒氣問:「這樣一個吃裡扒外的牆頭草,大哥還如此看重他?」

  「他現下還是本王的人,能伺候好本王就夠了,」凌祈宴不以為意道,「他以後願意跟你是他自己的事情,這會兒你問我討,我是不會給你的,給惜華那丫頭可以,給你不行,小美人給了你,有沒有命活都難說。」

  凌祈寓冷笑:「大哥對人可真體貼,以前都沒看出來,大哥是這般多情之人。」

  凌祈宴斂去漫不經心的神情,冷下臉,提醒面前之人:「別打他的主意,更別動他,你要是敢,本王跟你沒完。」

  凌祈寓的聲音裡帶上不忿:「大哥要為了那麼個外人跟孤撕破麵皮?」


  「本王以為,你我之間,早沒麵皮一說了,」凌祈宴輕蔑糾正他,「那窮秀才既是本王的入幕之賓,自然是內人,至於你,才是外人。」

  他說罷,不再搭理凌祈寓,抬腳走人。

  凌祈宴回到王府是戌時末,月色早已爬滿枝頭,秋夜夜冷,還落了霜。

  正院裡,溫瀛依舊跪在地上,仿佛一動未動過,髮絲和眉睫上都覆了一層薄霜。

  江林小聲與凌祈宴稟報,說他在這裡跪了一整日,滴水未進。

  「他樂意跪就讓他跪著。」凌祈宴丟下這話,大步進屋去,打溫瀛身邊過時,連個餘光都沒給他。

  進屋後,凌祈宴被下人伺候著更衣,又去浴池沐身,時候已至亥時。

  他走去窗邊看了一眼,溫瀛還在外頭跪著,腰板挺得筆直,低著眼,看不清臉上的神情。

  凌祈宴心中不快,他在人前還護著這個臭秀才,但一想到他對自己做的事,就壓抑不住的火冒三丈。

  看他一陣,凌祈宴吩咐江林:「去叫他滾進來,昨夜留屋子裡伺候的那些人,包括你自己,都下去領二十板子。」

  江林心中叫苦,領命應下。

  溫瀛起身進門,凌祈宴坐在榻上冷冷瞅著他,見他跨進門檻時腳步有些微的不穩,心裡終於舒坦了些,他還道這人真是鐵打的,原也不過是肉體凡胎而已。

  溫瀛又在榻前跪下,凌祈宴冷聲問:「你這樣不吃不喝在這裡跪一整日,是想扮可憐,讓本王憐惜你?」

  溫瀛抬眼看他:「學生這樣,殿下就願意憐惜學生嗎?」

  凌祈宴氣得一腳踢過去。

  不過他這會兒沒穿鞋襪,白嫩嫩的腳掌上還有沐身後沒擦乾淨的水珠,蹭到溫瀛的心口,實在沒什麼力道。

  溫瀛望過去,眸光微動,想起昨夜這雙腳是如何踩在自己腿上、纏在自己腰間,喉嚨無意識地上下滾了滾。

  凌祈宴自然不知他這會兒還在想這些,腳趾又在他胸前點了點:「你當真不怕死?」

  「怕有何用?」溫瀛啞聲反問他,「殿下若當真要學生死,學生怕了,殿下就會放過學生嗎?」

  「強詞奪理。」凌祈宴沒好氣,他就是覺得鬱憤,這人一跪一整日與自己請罪,看似低了頭,實則他的神色里全無半點悔過之意,哪有這樣的?

  他倒是想將人打一頓再扔出府去,可細想起來,好似這樣依舊不能解他心頭之恨。

  不能這般便宜了這小子,他非得將人留在身邊,再慢慢折磨不可。

  這麼想著,凌祈宴的目光又轉到溫瀛身上,憶起凌祈寓那個狗東西說的話,再次用腳尖點了點他心口:「你還敢瞞著本王與太子賣好,膽子不小,怎麼,這就打算撇了本王去攀高枝了?」

  溫瀛猜到他必是聽太子說了什麼,鎮定解釋:「學生的靠山只有殿下,任何高枝學生都不圖。」

  「呵。」

  凌祈宴嗤之以鼻,溫瀛盯著他的眼睛,認真道:「殿下,學生真心傾慕於您,學生不圖別的,只想跟在殿下.身邊,別的人說了什麼話殿下不必放在心上,那必不是真的,就算學生當真那麼說過,也不過是糊弄人的權宜話。」

  凌祈宴的眼瞳一縮,捕捉到關鍵詞:「傾慕本王?」

  「是。」溫瀛坦然承認。

  凌祈宴卻只想啐他一口,傾慕人的方式就是趁人之危,行不軌之事,要臉不要?

  「滾下去,等本王想到怎麼罰你再說。」

  溫瀛不再堅持留下惹凌祈宴厭煩,告退下去。

  凌祈宴心煩意燥,溫瀛走了,他一肚子的火卻又冒了出來,起身原地轉了兩圈,喊:「來人!」

  江林縮著腦袋進來,他剛領了板子,藥都還沒上,走路一瘸一拐,看著著實悽慘。

  凌祈宴斜他一眼:「一會兒自己去藥房領藥,給其他人都分些。」

  江林趕緊與他謝恩。

  凌祈宴發脾氣歸發脾氣,對他們這些下人也確實好,換成其他人,就昨夜那事,說不得能將他們全部殺了泄憤。

  凌祈宴抬了抬下巴,又示意江林道:「給本王找兩個美貌婢女來,不要常在本王眼前晃的那些個。」

  深諳凌祈宴心思的江林立馬會意,殿下這是真正想要開葷了。


  偌大一個王府,除了凌祈宴這個主子,伺候他的人有數百之眾,江林很快從繡房找來兩個十分貌美可人的繡娘,帶到了凌祈宴面前。

  凌祈宴倚在榻里,面無表情地掃了一眼並排立在他面前、局促不安的繡娘們,伸手隨意一指,江林將人留下,帶著另一個退下。

  留了人,凌祈宴卻沒動,甚至沒再出聲,依舊倚在榻中,閉起眼,仿佛睡過去一般。

  那繡娘神情緊張,又隱約一絲激動,但沒敢輕舉妄動,依舊低著頭立在原地,等著凌祈宴發落。

  約莫過了許久,聞到燈芯炸響,繡娘驚了一跳,下意識地抖了抖,這才小心翼翼地抬眼,朝榻上之人望去。

  毓王殿下俊美的面龐在火光下多了份繾綣柔和,尤其他這樣閉著眼,沒有平日裡遠遠瞧見時的那般凌厲逼人之勢,反有種溫潤之感,叫人看了更是心旌搖曳。

  在這毓王府里,只怕沒有哪個女子,不愛慕毓王殿下。

  哪怕無名無分,她們也願意跟著他。

  繡娘心頭微動,大著膽子上前一步,在榻邊跪下,柔聲道:「殿下,奴婢伺候您吧。」

  凌祈宴緩緩睜開眼,偏頭看向低眉順目、跪在榻邊的女子,心不在焉地打量著她。

  長得確實不錯,在他這府里,都能排上前幾了。

  片刻後,他兩根手指捏住她下巴,問:「知道怎麼伺候本王嗎?」

  繡娘點點頭,紅著臉,伸手去解他中衣的腰帶。

  或許是太緊張了,繡娘原本靈活的手指在凌祈宴面前變得格外笨拙,弄了半日非但沒有解開腰帶,還將之扯成了死結。

  繡娘的臉漲得更紅,慌亂地與凌祈宴請罪,凌祈宴沒說什麼,捉住她的手,輕捏了捏。

  從小到大,他捏過無數回他身邊婢女丫鬟們的手,除了柔軟和嫩滑,好似沒別的感覺,面前這個繡娘的也一樣,她是做針線活的,手指更修長一些,可也就那樣了。

  凌祈宴心道,還是那個窮秀才的手好摸,他還會揉自己手心,舒服得很,這些個丫頭們哪怕最大膽的,都不敢這麼做。

  這麼想著,凌祈宴又覺索然無味,放開了繡娘的手。

  那玩意果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昨夜他雖然醉得意識不清,那些虛虛實實的感覺卻像是刻進了身體裡,他確實爽到了,比之前每一次溫瀛用別的方式幫他弄更爽,但是……

  凌祈宴心中煩悶,看面前這繡娘也沒之前那麼順眼了,沖門的方向努了努嘴:「你走吧。」

  繡娘瞬間泫然欲泣,紅著眼睛望向他:「殿下為何要趕奴婢走?是奴婢太笨了,沒有伺候好殿下嗎?」

  凌祈宴頭疼道:「本王又沒怎麼著你,哭什麼,行了,下去吧,出去找那位江公公拿賞賜,想要什麼去庫房隨便挑。」

  繡娘啜泣兩聲,見凌祈宴當真對自己失了興致,只得起身退下。

  江林小心翼翼地挪進門,低聲問凌祈宴:「殿下,方才那個,是伺候得不好麼?不然奴婢再給您換兩個好的來?」

  凌祈宴沒勁地擺了擺手:「罷了,本王乏了,叫人來伺候本王歇了吧,這裡不用你了,滾去上藥吧,別來礙著本王的眼。」

  江林喏喏應下,再次與凌祈宴謝恩。

  亥時末,溫瀛回到住處,跪了一整日,他兩邊膝蓋都已又青又腫,一路蹣跚著走進門。

  坐下後,小廝給他打來水,溫瀛無甚在意地用熱帕子敷了片刻膝蓋,又隨意吃了些東西填飽肚子,疲憊地倒在榻上,閉起眼,遮去眼中陰霾。

  再睜開時,黑沉雙眼中已無波無瀾,他取出藏在懷裡的那枚翡翠扳指,舉高至眼前,凝神看著,手指腹細細摩挲。

  昨夜那些旖旎沉醉的畫面又一次浮現,怔神片刻,溫瀛垂下手,再一次疲倦地閉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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