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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第38章 空虛寂寞

2024-08-28 13:16:43 作者: 白芥子
  溫瀛搬回了國子監,林司業沒有多問他,只拍了怕他的肩膀,叮囑他好生念書,將心思放回正道。閱讀

  他如今已是舉人,住的屋子比從前時要好上許多,不用再擠大通鋪,四人一間,同屋的俱是各地來的舉監。

  那潘佑安也在。

  此人最近很是春風得意,原以為中舉無望,沒曾想撞了大運,竟叫他堪堪取中鄉試最後一名,也有了舉人的身份,在一眾例監中堪稱翹楚,哪怕這輩子都考不上進士,他也從此能被人稱呼一聲舉人老爺,靠著家裡的銀子還能捐個官身,因而十分自滿。

  這種自滿一直持續到溫瀛搬回來,不巧又與他成了同舍。

  若說這國子監里,誰是讓潘佑安最不痛快之人,必是溫瀛無疑,在溫瀛這個解元郎面前,他這個最後一名,實在不值一提,哪怕並沒有人將他們相提並論,他卻不能不嫉恨。

  溫瀛背著包袱進門,除了坐著不動的潘佑安,余的兩位舍友紛紛上前來與他打招呼。

  溫瀛點點頭,沒有多說,放了東西,開始鋪床。

  潘佑安斜著眼睛瞧他,陰陽怪氣地哂笑:「喲,解元郎不是在毓王府上住的好好的嗎?怎的突然又搬回書院裡來了?別是沒伺候好毓王殿下,被趕出來了吧?」

  溫瀛壓根不搭理他,默不作聲地將床鋪了,拿出書本來。

  都被毓王府掃地出門了,還端著這副自以為是的清高做派,也不知給誰看,潘佑安十分不忿,冷笑道:「大家好歹同窗一場,誰也沒比誰高貴,你雖是解元,會試之後如何還不好說,你當著我等的面擺什麼譜,還以為你是毓王府上的門客呢?」

  另兩人聞言有些尷尬,他們剛入國子監不久,並不清楚溫瀛與這潘佑安之間的齟齬,也不想摻和,紛紛拿了書,避去了外頭。

  沒了旁的人,潘佑安譏諷的話語愈發尖銳:「怎麼?沒臉聽人說了?誰還不知道你這位門客是怎麼伺候毓王殿下的?以色侍人能長久得幾時,真以為你在毓王殿下心裡有多少分量呢?如今還不是被毓王殿下厭棄逐出了王府,我早就說了,你遲早要做那趙熙第二,也不知道前頭都在得意些什麼,狗眼看人低。」

  溫瀛冷漠抬眼,沉聲提醒他:「這裡雖只有你我二人,這般議論毓王殿下的私隱,難免不會隔牆有耳,你以為你有幾條舌頭,夠毓王殿下割的?」

  那潘佑安聞言心下一抖,下意識地朝門窗的方向看了看,連個人影都沒瞧見,回過神頓時又惱羞成怒,覺著自己被耍了,狠狠瞪向溫瀛。

  雖然溫瀛這話也沒說錯,毓王殿下連伯府嫡子的舌頭都敢割,他這種小人物,敢隨意議論毓王殿下的私事,真傳進那位耳朵里,只怕有沒有命活都難說。

  饒是如此,潘佑安卻愈發心有不忿,他知道溫瀛根本不是好意提醒,不過是故意看他笑話罷了。

  溫瀛再沒理他,無論他再說什麼,都只當做耳邊風,坐在書案前,心無旁騖地看書。

  潘佑安摔摔打打一陣,見溫瀛不給反應,氣得摔門而去。

  屋子裡徹底安靜下來,溫瀛將手中書本翻過一頁,沒了那些吵嚷聲,心思反而散漫起來,不經意地一抬眼,就見窗外涼風正卷著枯黃落葉,衰颯而下,一派蕭條之景。

  怔怔看了半晌,溫瀛閉了閉眼,平靜如死水一般的心緒已不再起一絲波瀾。

  潘佑安罵罵咧咧地出了國子監,還在放假期間,他待不住,想去外頭找樂子。

  若非家裡人執意要他明年繼續考,他早回鄉去了,他一富商之子,從小也是錦衣玉食長大的,在這京城達官貴人遍地的地方,卻只能裝孫子與人搖尾乞憐,如何能不憋屈。

  前頭倒是投了一位伯府公子的眼緣,滿以為即便仕途上幫不上忙,日後家中生意有了伯府做靠山,自能做得更大,說不得還能混上個皇商的名頭,結果便宜被人占了,什麼好處沒撈著,就被人給踢了,他還敢怒不敢言。

  所以他愈是妒恨溫瀛,溫瀛有什麼?也就長得好些、學問好些,可這些東西在那些真正有權有勢的人眼裡,又算得什麼?不過是走了狗屎運被毓王殿下看上,就眼睛長到天上去,結果還不是一樣落得個被厭棄的下場?

  可那小子如今都被趕出王府了,竟還敢在他面前嘚瑟,憑什麼!

  潘佑安越想越不痛快,直到在國子監的后街被人攔下。

  他是個有眼色的,一見攔著他的人雖是家丁小廝打扮,但那衣裳料子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廝用得起的,眼珠子一轉,臉上當下堆起了笑。


  來人將他領去附近的勾欄院裡,沈興曜懷裡摟著個美姬正酒酣情熱,見到他進來,隨手一指,示意他坐。

  潘佑安自然認得這位是衛國公世子,從前在國子監里遠遠瞧見過,但沒打過交道,後來這人被國子監除名,就再沒見過了,沒想到叫自己來的人竟是他。

  酒過三巡後,沈興曜噴著酒氣用力拍潘佑安的肩膀:「這事若是辦成了,你和你家裡,大好前程自是少不了你們的。」

  潘佑安心頭火熱:「世子爺此話當真?」

  沈興曜喝高了,有些口無遮攔:「自然是真的,這還能誆你不成,哪怕本世子說了不算,上頭那位可是一言九鼎!」

  轉日清早,凌祈宴又一次被傳召進宮,這回叫他去的人是皇帝。

  昨日他離宮之後,沈氏去皇帝那裡哭訴了一頓,倒沒張口就數落凌祈宴的不是,而是請罪,說她自己無能,沒有教好這個長子,才養出了他這種目中無人,不敬長輩、不恤幼弟的跋扈個性。

  話是這麼說,誰還聽不出沈氏這話里含沙射影之意,畢竟凌祈宴是由太后教養長大的,她這話分明就是在譏諷太后沒教好人,皇帝知道歸知道,但因當年之事,始終對他的這位皇后懷著一份愧疚,沒有說她什麼,還好言好語安慰她一番,再召了凌祈宴進宮訓斥。

  凌祈宴早知如此,跪在地上聽他父皇劈頭蓋臉地斥責,無論皇帝說什麼都不回嘴,隨便他怎麼罵。

  皇帝對凌祈宴可謂失望至極,這個兒子占著皇嫡長子的名頭,卻是個冷情寡義又不堪大用的草包,半點不肖他,看在那些下臣眼裡,還道是他這個皇帝的種不好,如何能不叫他生氣。

  後頭還是太后來解圍,將凌祈宴給帶去了寧壽宮。

  昨日之事,太后自然也已聽人說了,回去寧壽宮後十分無奈地問起凌祈宴,為何又與太子起了那麼大的衝突,凌祈宴不肯解釋,始終堅持那句「我沒有錯」。

  他何錯之有?凌祈寓那個狗東西那般羞辱他,他沒將人掐出個好歹,已是手下留情了。

  看凌祈宴這副倔強桀驁的模樣,太后實在不知當說什麼好。

  人說多子多福,可她這兩個孫子,仿佛天生就不對盤,克著對方。

  上一回凌祈宴氣到要弄死凌祈寓,是凌祈寓那個渾小子叫人把他養了好幾年,十分寵愛的一條小狗偷走虐殺,凌祈宴氣狠了,將那小子的腦袋摁水裡,差點淹死他,但最後凌祈宴自己更沒討到好,被皇后毒打一頓,冰天雪地里跪了一整日。

  當時她老人家出宮禮佛去了,聽聞消息回來時,凌祈宴已經病得不省人事,差點就沒了,好不容易從閻王手裡搶回來,太子之位也跟著丟了。

  更別提其他那些小事,從小到大,這兩孩子都不知道打過多少回,沒一日安生過。

  就因為這樁樁件件的事情,太后才分外擔憂,一旦她的二孫子登基,凌祈宴只怕頭一個就沒有活路。

  可凌祈宴很顯然是個混不吝的,壓根不怕凌祈寓,且睚眥必報,誰勸都不聽。

  「宴兒,……指婚的旨意過兩日就會下發,等你在京里成了親,祖母讓你父皇給你挑塊好些的地方,你提前去封地上吧。」

  太后的神情疲憊萬分,她當心肝肉一樣從小養大的孩子,這一走了,這輩子都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可不讓他走又能怎麼辦,再這麼留在京里,遲早有一日他命都得丟了。

  凌祈宴愣神一瞬,用力握了握拳,回答她:「好。」

  凌祈宴越是這樣,太后看著越是難過,這個孩子雖然嬌縱貪玩了些,在她眼裡卻當真是個好孩子。他父皇母后待他不親,尤其是沈氏,更是將這孩子當仇人一般,可凌祈宴從未抱怨過什麼,更沒爭過什麼,到了今日,他卻依舊得讓著凌祈寓,被趕出京,也只有一個「好」字。

  只要這麼想想,太后就覺著,她的乖孫孫實在太委屈了。

  凌祈宴無所謂地笑了笑,反過來安慰太后:「祖母不用擔心,去了封地上我一樣能吃好喝好玩好,也會給祖母寫家書,祖母要是想我了,叫父皇派人護送您去看我就是了。」

  太后心酸地點點頭:「好孩子,祖母就知道,你不會忘了祖母。」

  「當然不會,祖母最疼我了,我怎麼可能捨得忘了祖母,祖母也不能忘了我,有什麼好東西要惦記著派人給孫兒送去。」凌祈宴笑吟吟地與她撒嬌。

  「好、好。」太后輕拍著他的手背,將聲音里的哽咽壓下。


  從寧壽宮裡出來,凌祈宴在殿外站了片刻。

  屋檐上有鴉羽正展翅斜飛而去,他仰起頭,怔然看著,最後輕吁一口氣,提步下了石階。

  從宮裡回來的轉日,指婚的懿旨送到了毓王府上,婚期也一併定下,就在明年夏四月。

  凌祈宴乾乾脆脆地接了旨,交給府中長史,讓之去操辦婚事,不再管了。

  夏之行聽聞消息,來請安時特地與凌祈宴道喜。

  凌祈宴懶洋洋地倚在榻上,渾身都不得勁,示意他:「你過來,幫本王按按腿。」

  夏之行走去榻邊跪下,抬手揉按上了凌祈宴搭在榻邊的小腿腿肚。

  凌祈宴眯起雙眼,沒多時又皺起眉頭,像是覺著不舒服,呵道:「怎麼按的你?你用點力氣,沒吃飽飯嗎?」

  夏之行趕忙請罪,加重力道,凌祈宴「嘶」了一聲,又罵起人來:「你這麼大手勁做什麼?你想疼死本王?」

  「殿下息怒,學生知錯了,學生第一回做這個,拿不準力道,回頭學生在自個腿上練好了,再來伺候殿下。」

  夏之行十分上道,低眉順眼地道歉請罪,小心翼翼地討好著凌祈宴。

  凌祈宴覺得沒趣,太聽話的就沒意思了,讓他想調戲人都沒興致。

  覷到他拇指上戴著自己之前送溫瀛的那枚翡翠扳指,凌祈宴心下莫名不快,問他:「你手上戴著這個,不會被人說嗎?」

  夏之行小聲解釋:「這是殿下賞賜給學生的東西,學生自得貼身戴著,別人說便說就是了。」

  ……是嗎?

  可當時那個棺材臉是怎麼說來著?

  太貴重了,不敢戴,帶了便是僭越了。

  想到這個,凌祈宴心頭的不快更甚,愈發覺得自己一片真心餵了狗,不耐揮了揮手:「下去吧。」

  入夜。

  凌祈宴躺在床上發呆,無端地有些空虛。

  自那回被溫瀛弄得三日下不來床之後,他已有很久沒再做那事,一直修身養性著,今日卻莫名地想要。

  在床中來回滾了幾圈,凌祈宴敗下陣,將那些已經壓箱底了的東西翻出來。

  挑了兩樣最合用的,再窸窸窣窣地鑽進被窩裡。

  ……好似怎麼都差了些感覺。

  兩刻鐘後,凌祈宴氣呼呼地將東西扔出帳子,大聲喊:「來人!」

  江林躬著身挪進門,小心翼翼道:「……殿下有何吩咐?」

  「將這些東西都拿去燒了!」

  分明這些玩意以前用著比手指好用多了,如今也與雞肋無異,再起不了作用的東西,他要著有何用?!

  江林趕忙將東西收拾了,猶猶豫豫地試探著問他:「要、要不,叫那夏舉人來伺候殿下?」

  凌祈宴的面色一沉,脫口而出:「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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