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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第47章 做他奴僕

2024-08-28 13:16:45 作者: 白芥子
  寧壽宮。

  太后被長公主和惜華攙扶著坐下,神情中俱是哀戚。

  先前在興慶宮時還強撐著,這會兒再忍不住,哽咽垂淚。

  惜華慌亂地幫她擦眼淚,低聲勸:「外祖母您保重身子……」

  好半日,太后稍稍平復住心神,叫來她這寧壽宮裡的大太監,叮囑道:「毓王現在在朝暉殿裡,你多派幾個人去那邊盯著些,出入的朝暉殿人都要注意,別叫鳳儀宮的人進去,外頭送進去的東西,尤其是吃食,一定要再三查驗,毓王若是缺了什麼,就讓人來這寧壽宮裡給他拿。」

  大太監喏喏應下:「奴婢這就去辦。」

  長公主聞言猶豫問:「母后,您是覺著,皇后她會……」

  太后疲憊萬分,紅著眼道:「她是個心眼小的,恨透了雲氏和宴兒,不盯著點,難保她不會私下裡叫人下手,這些年她一直記恨著我這個老婆子,無非是當年有人說漏了嘴,被她知道了我曾經拿了懿旨想去接雲氏出來,我念著她當年遭了罪,不與她計較,才會叫她行事越來越肆無忌憚,可如今這樣,我也說不得她什麼,畢竟被換走的那個,是她的親生兒子。」

  「雲氏那邊,你也派人去盯著些吧,儘量給她留一條命。」

  長公主不解:「祈宴就算了,畢竟是我們看著長大的孩子,雲氏她,母后您也不打算跟她計較嗎?」

  太后麻木地搖頭:「算了、算了,總歸是我們皇家欠了她鎮北侯府的,事情已經這樣,殺了她又有何用?她這些年過成那樣,本也是遭報應了。」

  長公主一時不知當說什麼好。

  她還是覺著,孩子被換走二十年,不追究那個女人,委實難以咽下這口氣,可太后都這麼吩咐了,她只能領命去做。

  念著凌祈宴,太后心中不安,淚意又一次迷了眼,喃喃道:「突然知道這些事,宴兒也不知會怎麼想,他雖不是我親孫子,但他是我從那麼一點點大親手帶大的,我還記得他剛學會說話那會兒,叫我祖母時的模樣,我有這麼多的孫兒孫女,只有他跟我是最親的,沒了他,我這心裡,就跟被挖了肉一樣難受……」

  「可我一想到,我的親孫子在外過得那麼艱難,我卻一點不知道,我心裡也痛,好似怎麼都不對。」

  惜華輕撫著太后的背幫她順氣,寬慰她:「外祖母您也別太著急了,按著五舅舅的提議,大表哥定能活下來的,之後就給他一塊封地,讓他避出去就是了,這樣陛下的臉面也保住了,至於皇后娘娘那裡,只要見不到,日子久了,她這口氣總能過去。」

  長公主卻對她這話不以為然:「皇后能記恨你外祖母二十年,你覺著她對雲氏他們母子的恨意,是避而不見就能一筆勾銷過去的?哪怕將祈宴送去天邊,她都會鬧騰不休,更有可能的是魚死網破,將換孩子這事鬧得人盡皆知,逼得陛下不得不殺祈宴。」

  惜華頓時無言,那位皇后娘娘的性子,確實像是做得出這事的。

  太后雙目通紅,仿佛一夕之間蒼老了幾十歲,不想惹得他老人家過於傷心,長公主改了口:「不過也不用太擔心,母后若執意要保祈宴,總有辦法保得住,關鍵是陛下那裡,我觀陛下的意思,也不像是非殺他不可,會有法子的。」

  太后不再言語,愣愣出神,無聲地流淚。

  下午,溫瀛來寧壽宮拜見太后。

  太后才剛勉強闔上眼眯了一會,聽聞溫瀛來了,立刻叫人扶自己起身,傳他進來。

  長公主和惜華已經被她打發走,大殿裡沒別的人。

  溫瀛進門,尚未見禮,先被太后打斷。

  太后將他叫來自個跟前坐下,抬手撫了撫他的臉,問他:「跟你父皇母后都說過話了?」

  「說過了。」溫瀛點點頭。

  太后捏著帕子拭了拭眼睛,溫瀛的穩重淡然叫她既安慰又覺心疼,這個孩子也不知在外受了多少磨難,才養成了這樣的性子。

  他們最對不起的,就是這個孩子。

  「你父皇給你安排了住處嗎?」

  「安排了,父皇說讓我住永安宮,已經派人去收拾打掃了,母后那邊也撥了些人過去,一應東西都已送過去了。」溫瀛神色平淡地說著,仿佛並不在意這些。

  「那就好、那就好。」太后聞言稍稍放下心,又叫了人去開庫房,盡挑好的東西都送去永安宮。

  溫瀛與她謝恩,太后擺了擺手,嘆道:「有什麼謝不謝的,都是你該得的,還有什麼想要的,你直接與祖母說,也盡可以與你父皇母后開口,別覺得不好意思。」


  溫瀛想了想,問她:「祖母,毓王那裡,最後會如何處置?」

  太后一愣,猶豫不知怎麼說:「……你是什麼想法?」

  溫瀛低下聲音:「至少,給他留著條命吧。」

  太后聞言心下一松,這已經是溫瀛第二次這麼說,他確確實實沒想要凌祈宴的命,幫凌祈宴求情不是他必須做的,但是他做了,這就足夠了。

  「你是個好孩子,祖母替他謝謝你,」太后免不得又有些自責,她確實是偏心的,到了今時今日,她依舊偏心著凌祈宴,但也只能這樣了,於是又與溫瀛保證,「你放心,待日後,我會叫人將他送得遠遠的,絕不會再礙著你。」

  溫瀛沒再接話,眼中有轉瞬即逝的晦意。

  在寧壽宮陪太后半個下午,再被皇帝叫去興慶宮一塊用晚膳,一直到天色擦黑,溫瀛才從興慶宮離開,興慶宮的大太監領了皇命,恭恭敬敬地親自將他送去永安宮。

  溫瀛坐在步輦上,凝神望向天際最後那一抹火燒雲,沉著眼久久不動,不知在想些什麼。

  跟隨一旁的興慶宮大太監一路沒停嘴,殷勤地與他提醒這宮裡條條框框需要注意的事項。

  溫瀛聽得心不在焉,路過朝暉殿時,那太監順口提了一嘴殿名,溫瀛的神色一頓,吩咐人停下步輦。

  見溫瀛站起身,似欲進去裡頭,那太監下意識地提醒他:「殿下,不早了,還是趕緊回去寢宮裡……」

  溫瀛轉眼看向他,眼中透著些微冷意,對方被他的眼神盯得當下閉了嘴,直到溫瀛走進去,才恍然回神,這位新殿下,……好似也不是個好惹的主。

  朝暉殿外有人守著,太后派來的人認識溫瀛,不敢攔著,讓了他進去。

  凌祈宴垂著腦袋,正坐在地上發呆,一整日了,他滴水未進。

  這裡的人倒沒苛待他,是他自己不願吃喝。

  到了今日他才知道,了無生趣原來是這個意思,從前他的那些無聊無趣倒都顯得矯情奢侈了。

  他想苦笑,卻扯不起嘴角,渾渾噩噩地回憶過去二十年的前塵往事,才發現所能憶起的事情其實寥寥無幾,他這偷來的命數,當真是浪費了。

  聽到腳步聲,凌祈宴恍然抬眼,對上溫瀛居高臨下望向他的打量的目光,愣神之後,終是笑了。

  「窮秀才,做皇子的感覺如何?高興嗎?」

  凌祈宴開口問,說完又先搖了頭:「不對,我怎麼還叫你窮秀才,你早不是窮秀才了,現在你才是那金尊玉貴的皇嫡長子,是皇帝的兒子,真可惜,我們要早點換回來就好了,是你的話,凌祈寓那個狗東西肯定做不上太子了,他那點小聰明,連給你這個文武全才提鞋都不配。」

  「其實你也挺可憐的,好端端的皇嫡長子,又這般出息,原本該是板上釘釘的東宮儲君,結果被我給換了,害你不得不去考科舉、去投軍,皇太子的位置也被別人占了。」

  「還好現在也不晚,你這麼本事,之前就一直攛掇我奪嫡,如今你可以親自去做了,凌祈寓那個狗東西定鬥不過你,早晚那個位置肯定是你的。」

  凌祈宴慢吞吞地說著,仿佛說給溫瀛聽,又似自言自語:「從前我還總說你命不好,不會投胎,嘖,其實我才是不會投胎的那個,可真諷刺。」

  「我也就前頭二十年運氣比你好些,不過到了今日,我的好運氣算是到頭了,該你的都該還你了。」

  「你是不是特別怨恨我?我搶了你二十年的榮華富貴,從前還對你非打即罵,要你跪我拜我,又趕你走,你肯定憋了一肚子氣吧,你這人心眼這么小,脾氣還大,肯定一直記恨我。」

  「……可我也不是故意的。」

  說到最後這一句,凌祈宴的眼中笑出了淚,那雙漂亮的桃花眼垂下去,再不見半分往日的光彩。

  他抬手抹了抹眼睛,哽咽道:「你的命數又不是我想偷的,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會被人跟你調換了。」

  「你母后對我一點不好,她一直就看我不順眼,把我當仇人,你父皇因為我沒有達到他對皇長子的期望,覺得丟人,總是找著機會就訓斥我,他們都不想要我這樣的兒子,可我就想要他們這樣的父母嗎?」

  「就因為你是皇子,我只是個獵戶的兒子,就成了我偷了你的東西,可你還偷了我爹呢,我一次都沒見過他。」

  「難怪那老和尚說我是天煞孤星,沒爹沒娘,以後也不會有妻兒子女,我還當他是胡說八道,原來他說的都是真的。」


  凌祈宴淚流了滿面,溫瀛始終沒出聲,只神色複雜地一直盯著他。

  絮絮叨叨地說了一頓胡話,凌祈宴耷拉下腦袋,沉默一陣,抬手抹了抹眼睛,將聲音里的哽咽壓下,又笑了:「算了,我跟你說這個做什麼,好似我故意說得自己多可憐想要博同情一樣,你也不用來看我笑話了,你走吧。」

  溫瀛不動,凌祈宴晃了晃腦袋:「你難不成還想聽我叫你滾嗎?」

  他不耐煩地揮手:「走吧,走吧,我不想見你。」

  溫瀛走上前,沖還坐在地上的凌祈宴抬了抬下巴,冷聲示意他:「起來。」

  凌祈宴不想再理他。

  「起來。」

  溫瀛重複第二遍。

  凌祈宴依舊垂著腦袋,不再言語。

  下一瞬,溫瀛伸出手,掐著他手腕用力將他攥起,凌祈宴一愕,還紅著的眼中陡然升起怒意:「你做什麼?!」

  這一站直身,凌祈宴忽然發現,這傢伙現在個子好高,三年前還只比他稍高一些的人,如今已超過他有大半個頭,他甚至要仰視他了。

  而且他的蠻力也更大了,凌祈宴被他攥得手腕生疼,卻根本掙脫不了。

  溫瀛緊擰起眉,繃著臉呵斥他:「不許哭!把眼淚擦了!」

  撞進溫瀛漆黑如墨、陰沉晦暗的雙眼中,凌祈宴心尖一跳,依舊是淚汪汪的,卻沉了臉:「你到底想做什麼?你別以為如今我們身份換了,你就能羞辱我!」

  溫瀛的眸色更冷,從牙縫裡咬出聲音:「毓王殿下以為,什麼是羞辱?」

  凌祈宴瞬間啞口無言,這「毓王殿下」四個字里,藏著的儘是譏諷,叫他無地自容,溫瀛問的這話,他更是答不出來。

  溫瀛若真要羞辱他,他從前做過的那些,大可做回來,罵他、打他、踢他,又或是讓他去外頭跪一整日,樁樁件件,溫瀛盡可以報復回來,只怕沒人敢來阻攔。

  可溫瀛沒有,他進來這麼久,甚至連話都沒怎麼說過,好似一直是自己單方面在抱怨,說那些惹人嫌的有的沒的。

  想到這些,他心裡愈發不痛快。

  溫瀛忽地抬手,在他臉上用力擼了一把,擦去他滿臉的淚。

  凌祈宴怒目而視。

  溫瀛不為所動,將他手腕攥得更緊。

  僵持片刻,凌祈宴低了頭,泄氣一般,低下聲音:「我手疼。」

  「……真的疼。」

  「你鬆手。」

  溫瀛看著他的眸光一滯,終於鬆了力道,聲音依舊是冷的:「不吃不喝,你絕食給誰看?」

  「沒胃口而已。」凌祈宴有氣無力道。

  溫瀛甩開他的手:「所以你想餓死?」

  「我吃就是了。」

  凌祈宴小聲嘟噥完,沒好氣地揉著自己被他掐紅的手腕。

  從前那個窮秀才雖又臭又硬,時常氣他,但多少都懂得拿捏分寸,不會像現在這樣。

  ……果然都變了。

  熱飯熱菜送進來,溫瀛叫進來三個人,讓他們每人每道菜都嘗上一口,再用銀針試過,確定沒問題,才盯著凌祈宴坐去膳桌前。

  凌祈宴食不知味地吃起東西,溫瀛緊蹙著的眉頭稍舒,又冷聲提醒他:「你自己注意點,外頭送進來的膳食和水一定要叫人先過口再吃,有不對立刻喊人,太后派的人就在外邊守著。」

  凌祈宴抬眼看向他:「我死了,豈不正合你意,大仇得報不好嗎?」

  「我跟你沒仇。」溫瀛陰著臉丟出這幾個字。

  凌祈宴嘴唇動了動,到底沒再說什麼,安靜低了頭繼續吃東西。

  一天沒進食,他確實有些餓了。

  等到凌祈宴將膳食用完,溫瀛終於離開,走之前,他最後提醒凌祈宴:「你若是敢將自己折騰出毛病來,我會叫你知道到底什麼才是羞辱。」

  凌祈宴一噎:「……太后的人就在外頭。」

  「那又如何?」溫瀛盯著他的眼睛,目光冷戾,「你如今什麼都不是了,我就算問陛下討了你這個人,你以為我要不到嗎?」

  凌祈宴瞬間面色鐵青,這個混帳果然是想要自己做他奴僕,好肆無忌憚地折磨自己!

  「你想都別想!我死都不會從!」

  溫瀛沒再理他,離開了朝暉殿。

  凌祈宴氣得一腳踹翻身側的椅子,再抬起手,狠狠抹了一把臉。

  有什麼大不了的,死就死,死不了他就逃,哪怕逃出去以後就做個獵戶,他都認了!

  興慶宮的太監已在外頭等了許久,見到溫瀛出來,趕忙迎上去,比先前還要恭敬些:「殿下,現在要回去寢宮嗎?」

  溫瀛重新坐上步輦,最後看一眼朝暉殿殿門的方向,淡聲吩咐:「走吧。」

  永安宮裡的人都在院子裡等著迎接他們的新主子,皇帝、皇后和太后都撥了人過來,送來的各樣東西更是一箱一箱的堆滿了整個院子,溫瀛隨意瞧了一眼,點了太后撥來的一個看著老實可靠的大太監出來,讓之以後總領永安宮事務。

  鳳儀宮來的幾人原本一臉諂媚,聽聞溫瀛這話,臉上的笑滯住,為首的那個更是直言提醒他:「殿下,您新入宮,不懂這宮中規矩,皇后娘娘才是後宮之主……」

  不待他說完,溫瀛漠然瞥向他:「所以你打算教我規矩?皇后娘娘是後宮之主,可這裡是永安宮。」

  那人心下一凜,對上溫瀛的目光,堪堪生出些不寒而慄之感,低了頭訕然請罪,哪還敢再往下說。

  送溫瀛來的興慶宮太監心下嘖嘖,再次確定,這位新殿下,確實不是個善茬。

  溫瀛忽然問他:「若是我這裡人手不夠,可以自己去內侍處挑些合用的人嗎?」

  「自然是可以的,殿下您缺什麼人盡可去挑。」那太監趕忙應下,別說挑幾個人,這位新殿下這會兒就是要天上的月亮,只怕陛下都會讓他們想辦法弄來,他們哪敢不應。

  溫瀛點點頭,沒再多言,提步進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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