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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第52章 腦子壞了

2024-08-28 13:16:46 作者: 白芥子
  翌日清早,溫瀛登上馬車,在浩浩蕩蕩的親王儀仗隊簇擁下,前往冀州。閱讀

  凌祈宴坐在太后另給他安排的車裡,低調跟在儀仗隊之後,剛出了上京城,溫瀛就派了人過來,將他「請」去前頭。

  凌祈宴不想搭理,那太監低眉順眼道:「殿下說,您若是不肯去,他便親自過來捉您去,還請您三思。」

  豈有此理!

  凌祈宴頓時惱了:「不去!」

  「請您三思。」

  太監杵著不肯走,凌祈宴的眼珠子快速轉了轉,溫瀛那個瘋子既然都這麼說了,一準真會這麼做,……算了,他不要臉自己還要臉呢。

  於是只得下車,去了前邊。

  溫瀛正在車中閉目養神,凌祈宴坐上車也沒理他,他不出聲凌祈宴更懶得說話,自若地拿起塊點心啃。

  吃過點心再喝了一盞茶,見溫瀛始終不動如山,凌祈宴又覺沒趣,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一手支著下巴,盯著溫瀛的臉瞧。

  經過窗棱雕琢的光影落在溫瀛臉上,襯得他愈發清俊非凡、面如冠玉,凌祈宴不由去回想昨夜這人親吻他時,這張臉上有過的表情,可惜他當時太生氣,壓根沒看清楚。

  嘖。

  凌祈宴漫不經心地想著事情,心思越來越飄忽,溫瀛忽地睜開眼,濃黑雙眼一瞬不瞬地望向他。

  凌祈宴一愣。

  仿佛被抓了現行,凌祈宴有瞬間的懊惱,轉過身去,留個後背給他。

  廣縣在上京城北面,並不遠,車行了一日傍晚時分就已到達縣城門外,下瑤村還要再往北走個半日,今夜他們就在這縣城裡頭落腳。

  縣令帶著一眾官吏早已在城門口等候多時,滿面殷勤地將他們領進城中。

  下榻在城中官邸里,溫瀛拒絕了縣令接風洗塵的提議,只叫人上了一桌清淡的膳食來,與凌祈宴同用。

  坐了一整日的車,凌祈宴面色煞白,懨懨提不起勁來。

  他從小嬌生慣養,且從未出過遠門,這樣一整日的行車趕路,委實夠嗆,晌午那頓就沒怎麼吃過東西,這會兒更是飢腸轆轆,又累又餓。

  溫瀛抬手探了探他額頭,並未發熱,確實就是累到了。

  凌祈宴沒力氣揮開他,只沒好氣道:「你叫人動作快點,我餓了。」

  端的是理直氣壯、頤指氣使。

  溫瀛沒與他計較,先叫人上了些當地的醃菜來,給他開胃。

  看著那賣相不太好的醃菜,凌祈宴略有些嫌棄,又見溫瀛淡定自若吃下,這才猶猶豫豫地舉起筷子。

  夾了一筷子送進嘴裡,再嚼了嚼,其實味道還不錯,酸辣爽口,確實十分開胃。

  「太咸了,偶爾嘗一嘗還行,你從前就喜歡吃這個?」

  「只有這個吃,就著雜糧饅頭一起,這裡的普通百姓大多這麼過的。」溫瀛一臉平淡道。

  凌祈宴瞬間啞然。

  溫瀛給他倒了杯溫水,沒再多說。

  他養父雖是獵戶,但並不富裕,冬日總有那麼幾個月漫山遍野都難尋得獵物,其他季節獵來的東西則大多送來這縣城裡賣了,存著銀子供他念書,他們父子倆每個月能沾兩三回葷腥已是不錯,新鮮蔬菜也只有春夏日才有,天氣一冷,就只能吃這醃菜。

  他念書早,五歲就由隱居下瑤村的趙老先生開蒙,十歲那年他養父死在深山中一隻熊瞎子掌下,是趙老先生繼續資助的他念書,及到十三歲以案首考中秀才,入了縣學,日子才稍微好過些。

  他原本早可以參加鄉試,是縣學教諭看他年歲小、心性不定,怕他傷仲永,有意壓著他沒讓他過早下場,到他十六歲時,才將他推薦給冀州學政,再由冀州學政舉薦入國子監念書。

  這樣的日子,若是讓凌祈宴來過,只怕一日都過不下去。

  凌祈宴立時有些食不知味,只能吃醃菜配雜糧饅頭的日子,是他沒法想像的,哪怕他們現在身份對換,太后也已幫他將後半輩子都安排好了,他依舊能過得富貴順遂。

  可這一切,原本並不是他該得的。

  一桌子的膳食俱已送上,溫瀛盛了碗熱湯擱到他面前:「先喝湯吧。」

  凌祈宴低了頭,莫名生出種吃人嘴短的心虛,然後又生了氣,這人這么小心眼,肯定是故意在他面前說這些,好提醒他,他本來該過怎樣的日子。


  於是也不想再理溫瀛,更不敢喝酒,默不作聲地用完膳,起身回房去歇息。

  溫瀛站在窗邊,目送著他走進西間廂房。

  房門闔上,房中燭火燃起,窗紙上映出凌祈宴的身影,模糊不清。

  廊外淅淅瀝瀝地落起春雨,沿著廊檐而下,滴落在廊下的青石板上,如泣如訴。

  溫瀛默然看了片刻,輕閉起眼。

  半夜時分,凌祈宴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這官邸里的床板太硬,硌得他渾身不舒服,外頭斷續的落雨聲更叫他心煩意燥。

  心裡好似藏了團邪火,橫衝直撞找不到宣洩的出口,凌祈宴坐起身,大聲喊:「來人!」

  等了片刻,房門吱呀一聲開了,走進門來的人腳步停在屏風之外,未再往前,亦未出聲。

  凌祈宴皺眉,剛要說什麼,心下驀地一凜:「誰?」

  依舊沒人應聲,燭台上的燈被點亮,借著那一點昏暗火光,凌祈宴看清楚了屏風上映出的高大身影,下意識地攏了攏身上中衣:「你、你來做什麼?」

  「……毓王殿下可還記得?當年殿下召我去寢屋,也是這樣只在外間點了一盞燈,讓我一件一件脫下衣裳。」

  溫瀛幽幽說著,漫不經心地撥弄燭台上的燈芯。

  他突然提起當年之事,凌祈宴心頭不安更甚,惱道:「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還記著呢,……再說了,占便宜的明明是你。」

  「你說的對,毓王殿下的垂青,當真叫人欣喜若狂。」溫瀛的嗓音愈發低沉,仿若在囈語。

  凌祈宴噎住。

  安靜無言一陣,溫瀛放下剪子,緩步走入屏風內,凌祈宴不由往床里縮了縮,渾身戒備地瞪著他。

  溫瀛沒有走近,倚著屏風,借著外頭的那一點光亮,盯著凌祈宴帶上怒氣的臉,無聲打量。

  僵持片刻,凌祈宴受不了他這副越來越像凌祈寓那狗東西的陰惻模樣,冷聲問:「你到底想做什麼?好端端的提這個做什麼?你是覺著我當年羞辱了你?如今非要報復回來?」

  溫瀛淡聲提醒他:「殿下又忘了,當年我就說過,我從未覺得這事是恥辱。」

  「……那你幹嘛這樣對我?」

  溫瀛的眼瞳比這無邊的夜色更沉,望著他,輕吐出聲:「三年前離開上京城的那日,太子派人在山道上截殺我,一場惡戰之後,我將他們反殺,手臂受了劍傷。」

  「去到松麓關三個月後,我第一次上戰場,那時我只是軍中最低一等的小旗,手下有十個人,我們這一支被分到前鋒陣營,我拎著鐵槍衝上陣前,與人廝殺,斬首九級、重傷十數,我手下十人死了四個,我的肩膀上也被劃了一道口子。」

  「那一戰之後,我被破格升上總旗,手下有五十兵丁,之後的每一場戰役,我都主動請纓,帶著我手下兵馬沖在最前面,數次踏進鬼門關,我的身上留下了無數大大小小的傷疤。」

  「一年多前,我在戰場上僥倖射殺了刺列部汗王,升上五品守備,得到林肅大將軍賞識,後頭才得機會被他帶去見靖王。」

  「在靖王府,我被喬裝打扮潛入王府的刺列部汗王寵妃刺傷,叫靖王看到我身上胎記,這才被他認出來。」

  「若無這身份對換之事,我只是那小山村里出身的獵戶子,這一回隨著林大將軍回朝,或許還能升一級,或許不能,太子一直記恨我,想必不會輕易讓我升上去,我不知還要花費多少年,才能真正走到殿下面前,叫殿下將我看進眼中。」

  溫瀛的聲音極低極沉,似無波無瀾,又似極力壓抑著什麼,始終盯著凌祈宴的雙眼。

  凌祈宴愕然無言。

  他沒想到溫瀛會與他說這些,更沒想到他這些年原是這麼過的。

  他知道在戰場謀生不容易,但不知道會這麼不容易,更不知道,溫瀛說他做這些,竟是為了他。

  為了真正走到他面前,為了被他看進眼中。

  可是,為什麼?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凌祈宴下意識地迴避他的視線,鬱悶道,「就因為我從前將你趕走了,看輕了你,你就非要這般執拗,定要在我這裡爭個輸贏嗎?那我承認你很厲害、很本事,是我狗眼看人低,我跟你道歉,這樣還不夠嗎?」

  「你以為,我為的就是這個?」


  明顯覺察出溫瀛這話里藏著的慍怒更甚,且已快徹底壓不住,凌祈宴愈發訕然:「……我說的不對嗎?」

  溫瀛定定看著他,不知在想些什麼。

  凌祈宴心下不由慌亂,溫瀛已一步一步走近,停在床榻前。

  「你……」

  凌祈宴的話未出口,溫瀛忽地攥住他手腕,將他從床榻中扯起。

  凌祈宴大驚失色,伸腳就踹:「你做什麼!你放開我!」

  溫瀛不管不顧,用力掐著他,將人扛上肩。

  被扛回正屋中扔上床,凌祈宴慌亂地往床里爬,又被溫瀛扣住一條手臂拽回來。

  溫瀛高大的身軀罩下,看到他眼中那些瘋狂之色,凌祈宴終於生出了膽怯,短了氣勢:「……你放開我,有話好說。」

  溫瀛的雙手撐在他身體兩側,居高臨下地死死盯著他,如同猛禽盯著自己的獵物,思量著要從哪個地方先下嘴。

  「你敢動我,回去我就告訴太后。」凌祈宴沒什麼底氣地威脅,他感覺得到,這個混帳壓根不在意,也不怕太后會如何想。

  他早該發現的,這人從來就膽大包天,從前還什麼都不是時,就敢殺侍郎兒子,敢趁他醉酒占他便宜,這個世上沒有什麼事情是他不敢做的,單看他想不想做而已。

  見自己的威脅不起效,這人完全一副無動於衷之態,凌祈宴只得又放軟聲音:「我們有話好好說不行嗎?別總是動手動腳……」

  溫瀛的身軀壓得更近,聽到他極力隱忍壓抑的粗重呼吸聲,凌祈宴抬起手,手指戳上他肩膀,試圖將他隔開一些:「那你自己說吧,被我看進眼中是什麼意思?你這麼本事,長得還這麼好看,我又不是瞎的,怎會看不到?」

  「你是真不懂還是故意裝傻?」溫瀛終於開口,嗓音黯啞,語中帶刺。

  凌祈宴怔了怔,心虛地轉開眼。

  溫瀛的手鉗住他下巴,將他的臉掰回來,低了頭,兇狠地親上去。

  凌祈宴沒再掙扎,無措地盯著他親吻自己時那張惡狠狠又覆著急切的臉,直到唇舌被咬痛,才再次側過臉避開。

  溫瀛貼在他耳邊低喘著氣,凌祈宴閉了閉眼,低下聲音:「你親完了,起來。」

  溫瀛用力握緊拳,手背上有條條暴起的青筋。

  ……還不是時候。

  他到底從凌祈宴身上退開,剛坐起身,就被凌祈宴用力一腳踹過來。

  溫瀛堪堪受了他這一下,沒有動。

  凌祈宴撐起身,收回腳,往床裡邊挪了挪,離得他遠一些:「你之前說的,去投軍,拼命往上爬,是因為我?」

  溫瀛沒接腔,看著他的眸光微微動了動。

  「……不想大婚,故意放那些流言壞自己名聲,難不成也是因為我?」

  溫瀛仍不做聲,但他的眼神卻已告訴凌祈宴,是真的。

  凌祈宴一時間實在不知當說什麼好,只覺得怪怪的,就為了他這麼個一無是處的人,拿血拿命去拼前程,還不肯成親,值得嗎?

  「你到底看上我哪裡了?就因為我長得好看?」

  不待溫瀛說,凌祈宴又嘆道:「對著長得好看的人想拉上床,我懂的,你也長得好看,從前我一直都想要你做我的入幕之賓,可不就是圖你長得好,可對著再好看的一張臉,看久了也會膩的,等過個十幾二十年,再漂亮的美人都會有年老色衰的時候,何至於因為這個就不肯成親,甚至連命都不要?」

  「我成不成親,與你何干?」溫瀛壓著怒氣問他。

  「你看你又生氣了,」凌祈宴十足無奈,「你這人就是心眼太小,有話好好說不行嗎?幹嘛總是擺出副棺材臉來惹人嫌。」

  「你成不成親是與我無關,可你打我主意,就與我有關了,說實話吧,我還挺喜歡你的。」

  凌祈宴盯著溫瀛那張臉看,心想著美人果然是美人,哪怕這副表情實在不討喜,這張臉依舊叫人看了心臟怦怦直跳:「我其實還挺樂意陪你做那碼子事情的,哪怕被占便宜的那個是我。」

  「但你不能總是氣我,更不能欺負我。」

  「且我絕不做你的孌寵,哪怕我現在什麼都不是,你也別想。」

  溫瀛陰下臉:「是不是只要你看得上的,你都樂意讓人占便宜?」

  凌祈宴一噎,沒好氣:「說什麼呢!好歹我以前也是個親王,怎可能隨隨便便就讓人占了便宜?明明只有你弄過我,你還對我這麼凶!」

  溫瀛猛地將他攥至身前,盯著他的眼睛,牙縫裡擠出聲音:「你以為,我圖的就是這個?」

  「那不然呢?難不成你還真想跟我做夫妻?」

  話說完,凌祈宴自己先愣住,觸及溫瀛那難以言喻的目光,竟一個字都再說不下去。

  「……你說笑的吧?」

  死寂一般的沉默後,凌祈宴艱難開口問:「你腦子真壞了?」

  「你不想做皇帝了?」

  「你有毛病啊?!」

  心下莫名一陣慌,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是因為什麼,凌祈宴下意識地逃避,縮下去,拉高被子背過身,將自己卷進被窩裡,再不想跟溫瀛說了。

  一直到燭台上的燈熄了,屋中再無一絲光亮,身後那人都再沒發出過聲音,始終緘默不言。

  起先還提心弔膽著,到後面實在撐不住,凌祈宴的眼皮子耷拉下去,慢慢闔上眼,就這麼在溫瀛房中的床里,沉沉睡去。

  睡著之前迷迷糊糊中唯一想到的是,這人果真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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