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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第55章 劫去西北

2024-08-28 13:16:47 作者: 白芥子
  翌日天亮,凌祈宴掙紮起身,忍著宿醉之後的頭疼,用過早膳,去正殿與太后磕頭告別。閱讀

  太后拉著他的手捨不得放開,沒再抹眼淚,只紅著眼睛一再叮囑他要多保重,要記得寫信回來,要早日娶妻生子過安定日子,凌祈宴一一應下。

  走出寧壽宮時,許久沒見的六皇子凌祈寧跑來,塞了一大箱子自己珍藏的寶貝給他,低著頭小聲道:「這些東西我留著也用不上,都給大哥吧,要是大哥哪天銀子不夠花了,這些東西賣了可以換不少錢,……母后不知道的。」

  凌祈宴摸摸他腦袋,與他道謝。

  「等日後有機會,我去江南看大哥。」

  「好。」凌祈宴勾唇一笑,凌祈寓和沈氏雖面目可憎,這個六弟卻乖得很,叫人討厭不起來。

  出城時,惜華也特地來送了凌祈宴一程,將她自己準備的,和長公主準備的東西一起交給他,凌祈宴嘖嘖感嘆:「沒曾想到了今時今日還有這麼多人惦記著我,你們給的這些東西,足夠我用到下輩子了。」

  「得了吧,」惜華不以為然,「就你那個揮霍勁,只怕沒幾年這些東西就揮霍完了,以後收斂點吧,別隨隨便便就把價值千金的寶貝賞給下人了。」

  「行了你,不用你來教訓我。」

  凌祈宴嘴上依舊蹦不出句好聽的話,神色卻不由落寞。

  太后已叫人在江南給他置辦了莊子、田產和商鋪,下半輩子他都能過得富足無憂,只從今以後就當真只有他一人,京里這些人,無論好的壞的,都再見不到。

  惜華不好久待,送了東西,與他說了幾句話先回去了,凌祈宴沒有急著讓人出發,又等了半個時辰,大街上熙熙攘攘行人漸多,才閉了閉眼,吩咐道:「走吧。」

  ……不來送就不來送吧,以後再也不要見了。

  晌午之前,路過城郊的皇家寺廟,凌祈宴心念微動,讓人停車,進去拜了拜。

  跪在菩薩面前,他在心裡默念:「我已經很倒霉了,以後只能躲去江南苟且偷生,您老人家就行行好,別再讓我更倒霉了吧。」

  又給功德箱裡捐了些銀子,從廟裡出來,凌祈宴忽地頓住腳步,望向側方半山上那隱約可見的亭閣,問:「那邊是不是靜水寺?」

  跟隨的侍從告訴他:「確實是靜水寺。」

  凌祈宴輕眯起眼,有些微的晃神。

  靜水寺是這上京城最大的尼姑庵,尋常女子想要出家輕易都進不去,裡頭收容的大多是王公勛貴、官員大臣家中犯了事的女眷,……雲氏也被太后叫人送去了那裡。

  怔愣片刻,凌祈宴道:「我去那看看。」

  太后安排了個寧壽宮大太監一路護送他去江南,那太監顯然認得靜水寺的住持,去說了說,凌祈宴被准了進去。

  這靜水寺占據了這裡一整座山,凌祈宴被人引領著進去,走了許久,才到雲氏的住處。

  雲氏單獨住在寺廟深處的一間小院中,這地方環境不差,但看著十分冷清死寂,仿佛沒有生氣一般。

  凌祈宴沒進去,只在院外站了片刻,期間雲氏出來過一趟,到院中打水,她一身粗布緇衣,頭髮已經剃了,蒼白的臉上沒有半分血色,眼神更是古井無波。

  即使這樣,她依舊是美的,褪去那日在興慶宮時的猙獰和怨忿,當年那艷冠上京的傾城之色,又重新在這張無波無瀾的臉上凸顯出來。

  凌祈宴平靜看著她,這人是他的親生母親,他對她沒有嚮往,亦無怨恨,她雖拋棄了他,但幫他換來了二十年和餘生的榮華富貴,哪怕只是為了報復,她都不欠他的。

  凌祈宴始終沒走上前,待雲氏打了水回身進門,他也轉身離開。

  雲氏停步在門檻邊,回頭望了一眼,只看到院外在春風中簌簌顫動的花枝。

  走遠之後,凌祈宴猶豫問那太監:「她……在這裡會有危險嗎?」

  他不信沈氏會這麼輕易放過雲氏,若有機會,沈氏只怕恨不能將雲氏千刀萬剮。

  太監低聲道:「您放心,太后娘娘特地叮囑過這裡的住持,有她看著,那些人下不了手的。」

  凌祈宴心下一松,點點頭,沒再多問。

  傍晚時分,到達驛站歇腳,明日再往前走個幾十里,就要出京畿之地,是凌祈宴自己選的,走陸路下江南,雖會慢上許多,但他想沿途到處看看。

  躺在驛站的硬板床上,凌祈宴的心神前所未有的平靜,待明日之後,前塵往事盡消,京中的人和事,便再不要憶起了。

  翻過身,他闔上眼,安然睡去。

  上京。

  永安宮裡,溫瀛一手枕在腦後,全無睡意。

  宮殿中還有未熄的燈火,明日他就要離開這個住了不過兩個月的地方,啟程往西北去。

  他沒有與凌祈宴說,他離京赴任的時間,只比他晚一日。

  想到昨夜還醉眼迷濛躺在自己懷中的那個人,溫瀛閉上眼,將那些雜亂的思緒屏除。

  清早,天色未亮,溫瀛已起身,去拜別皇帝、太后和沈氏。

  在鳳儀宮,溫瀛在外等了兩刻鐘才得進去,沈氏這幾日心情十分不好,衛國公府出了事,沈興曜那小子和一幫世家子前幾日去外踏青,在山野中失蹤,皇帝已下旨派京衛軍和上京府衙的四處搜找,但遍尋不著,至今杳無音訊。

  因溫瀛不親近她,沈氏對這個便宜兒子並無多少熱絡之意,不咸不淡地叮囑他幾句,就讓之退下了。

  溫瀛一句話不多說,告退出去。

  辰時三刻,領著五百親兵,溫瀛的車駕低調出城,行了一個時辰,在京郊的別莊中暫歇。

  這座山莊從前是凌祈宴的,在凌祈宴「暴斃」後,被皇帝轉賜給了他,這還是山莊易主後,溫瀛第一回過來。

  當年秋闈之後,與凌祈宴在這莊中悠閒度日的那一個月,已恍若隔世。

  進入山莊裡,揮退了跟著的下人,溫瀛沖身邊的親衛示意:「那幾人關在哪裡?帶路。」

  山莊陰暗潮濕的地室門打開,親衛舉著火把,領著溫瀛順石梯而下,往前走了一段,是一長排的鐵柵欄,關在裡頭的,正是沈興曜幾人。

  那幾人皆衣不蔽體,神志全無,摟抱在一起如同畜生一樣交.媾,醜態畢露、不堪入目。

  溫瀛站在柵欄外,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幕。

  沈興曜渾渾噩噩地從地上爬起,見到溫瀛,眼裡終於有了一絲清明之色,猛撲至柵欄上,伸手想去撓溫瀛,卻如何都夠不到。

  溫瀛冷冷瞅著他,一動不動。

  沈興曜雙目怒瞪,恨得幾欲滴出血來,喉嚨里艱難擠出聲音:「你、是你!我沒、沒害過你,你怎能如此……」

  他仿佛已完全忘了,他曾經幫著太子,斷過面前這人的前程仕途。

  「你做過的惡事,總要償還的,」溫瀛低啞的聲音緩緩說道,「當年你們給趙熙下過的藥,對趙熙做過的事,如今親身嘗一嘗,滋味如何?」

  他的目光陰鷙森寒,眼中殺意畢現,沈興曜下意識地抖了抖:「你不敢,皇后娘娘不會放過你……」

  「皇后娘娘是本王的母后,」溫瀛幽幽提醒他,「就算她想偏幫你這個侄子,那也得她能找到你。」

  被溫瀛這麼盯著,沈興曜眼中的驚怒逐漸化作恐懼,死死抓著柵欄,哆嗦著哀求他:「你放過我,求求你,放過我……」

  溫瀛漠然看著他,如同看著一件死物。

  從地室出來,迎面而來的刺目陽光讓溫瀛下意識地閉了閉眼,他的神色更冷,漫不經心地吩咐人:「再過兩日,將他們綁上石頭,扔運河裡去。」

  當年趙熙是如何死的,他們也一樣,以命抵命,他向來公平。

  親衛垂首領命。

  晌午時分,路過一處山道邊的茶棚,凌祈宴下令原地暫歇休整片刻,吃些東西再繼續上路。

  坐了快兩日的車,他已渾身不適,有些後悔沒走水路了。

  就著這劣質的茶水吃乾糧,凌祈宴只覺難以下咽,哀嘆自己果真是好日子過慣了,這點苦都受不了,日後到了江南,還不知會怎樣。

  心不在焉地憂慮著以後的事情,忽然聞得一聲巨響,凌祈宴下意識地抬頭,就見一巨石從天而降,突兀地擋在了前方山道上。

  凌祈宴陡然一驚,尚未回神,數十匹馬緊接著從兩側山上衝下,後頭還有手持各種兵器的壯漢,浩浩蕩蕩壓山而下,一眼望去,少說有數百人。

  是山匪!凌祈宴身側護衛已紛紛反應過來,拔出劍警惕地將他圍在中間。

  那群人高喊著要他們交出所有隨車的行李,留下買命錢,凌祈宴陰下臉,隱約覺得不對。


  這裡雖已出了京畿地帶,但並非什麼偏遠荒蠻之地,他的隨從有近百人,光天化日之下,數百山匪這樣在官道上打劫,可能嗎?

  不待凌祈宴多想,那伙山匪已沖了上來,下一瞬,山道後方忽地馬蹄揚塵,竟又衝出幾百騎兵來,這一回出現的卻是朝廷正規軍。

  那伙山匪顯然沒想到會有這一出,當下就慌了,兩邊交起手。

  不出兩刻鐘,山匪死的死、擒的擒,很快繳械投降,再無還手之力。

  領兵的將領過來凌祈宴面前,自我介紹名叫鄭沐,是旒王麾下的五品守備。

  聽到「旒王」二字,凌祈宴不由皺眉,心生警惕:「多謝相助,如今既已無事,你便回去復命吧,我等也要繼續啟程往南去了。」

  鄭沐不動,凌祈宴見狀冷了神色:「你什麼意思?」

  「末將奉殿下之命行事,多有得罪,還望郎君勿怪。」

  他說罷,一揮手,不待凌祈宴這邊的人反應,轉瞬就已將他們盡數拿下。

  鄭沐手下這些人都是真正上過戰場的,顯然比那些悍匪更難對付,太后派給凌祈宴的這些護衛幾乎毫無招架之力。

  凌祈宴身旁的寧壽宮太監氣得跳腳:「你們好大的膽子!我等是奉太后娘娘懿旨,護送溫郎君南下!你們想造反不成!」

  凌祈宴的脖子上也被架上了兩柄劍,面色已冷得不能再冷,鄭沐低了頭,依舊是那句話:「末將奉命行事,得罪了。」

  靜水寺。

  溫瀛站在那間小院中,淡漠望著面前的雲氏。

  雲氏扯開嘴角冷冷一笑:「沒想到我親兒子來看我,連你也來看我,怎麼,你是來殺我的麼?」

  溫瀛平靜道:「太后會防著皇后,但不會防著我,我若想殺你,你以為你還能站在這裡?」

  「所以?」

  「你還想跟陛下嗎?我給你機會,只看你自己能不能把握。」

  雲氏死寂一般的眼中終於有了一絲波動:「……原因呢?」

  溫瀛並不多說:「原因你不必知道,你只需回答我想是不想。」

  雲氏愕然看著他,溫瀛依舊是那副鎮定淡然之態,但他的眼神告訴雲氏,他並非在戲弄她。

  雲氏低了頭,像是在猶豫掙扎些什麼:「我已年老色衰,陛下恨我至此,怎還可能再要我?」

  溫瀛淡道:「你若還像那日在興慶宮裡時一樣瘋癲若狂,陛下自然不會要你,你若肯改,設法讓陛下憐惜你,憶起與你的那些過往,未必沒有機會。」

  雲氏十六歲就生了凌祈宴,如今四十不到,雖已不再年輕,且這些年還受過諸多苦難,但唯有在這樣貌皮肉上,上天似乎格外厚待她,並未在她臉上留下過多的歲月痕跡,只要斂去神情中的那些不平不忿不甘,她依舊是萬里挑一的美人,皇帝看著這樣的她,當真會沒有半分重溫舊夢的想法嗎?

  未必。

  溫瀛安靜等著她自己拿定主意。

  雲氏咬住牙根,低垂著的眼中滑過一抹恨意,終是下定決心:「好。」

  傍晚,溫瀛行至驛站落腳。

  鄭沐帶著人回來復命,說那些山匪俱已審問過,能招的都招了。

  「他們一直盤踞在這附近的深山老林里,靠打劫路過的商隊為生,當地官府也拿他們沒法子,這回是收了京中貴人給的銀子,在此攔截這支南下的車隊,而且收的不止一筆錢財,其一是要買溫小郎君的命,另一則是要他們將溫小郎君劫走,找具死屍替代溫小郎君,叫人以為溫小郎君已死。」

  溫瀛冷聲問:「京中何貴人?」

  「他們也說不清楚,應當確實不知道對方究竟是何身份。」

  鄭沐心下惴惴,託了溫瀛的福,他回京之後就升上了五品守備,拜把子的兄弟搖身一變成了皇子,他一直有種不實之感,更慶幸自己當年慧眼識英雄,如今雖再不敢與溫瀛稱兄道弟,但溫瀛願意以他做親信重用他,他自然也願肝腦塗地。

  溫瀛沒再多問,也根本不用猜,想要買凌祈宴命的,只會是沈氏,至於另一個將計就計想要劫走凌祈宴的,則必是太子。

  「將他們交給當地官府,不必多言,只說我等路遇這些山匪,順手清剿了他們。」

  鄭沐領命。

  「你帶回來的人呢?」

  鄭沐猶豫道:「……溫小郎君坐在車裡一直不出聲,倒是那位太后娘娘身邊的德公公,一路罵罵咧咧的。」

  溫瀛吩咐他:「將溫小郎君安頓好,把德公公帶過來。」

  那位德公公很快被人帶來,見到溫瀛愈發的沒好氣:「旒王殿下這是何意?咱家奉太后懿旨護送溫郎君去江南,您將溫郎君和咱家劫回,到底想做什麼?」

  溫瀛淡聲道:「本王會將溫郎君帶去西北,至於你和其他人,回京去吧,將今日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訴太后,與她老人家說,溫郎君和本王在一塊,不會有危險。」

  「你——!」

  「還是德公公你有更好的主意?這才剛出了京畿,你們就遇上山匪,你當真覺著你能平安將溫郎君送去江南?」

  對方的面色變了又變,啞口無言。

  溫瀛又道:「太后若是想溫郎君了,可以寫信寄去西北,要送什麼東西給溫郎君,也直接送去西北便是,本王都會轉交給溫郎君,請她老人家放心。」

  打發了德公公,溫瀛靜坐片刻,起身去了安置凌祈宴的屋子。

  聽到腳步聲,坐在榻邊的凌祈宴緩緩抬眼,赤紅雙目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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