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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第56章 這個瘋子

2024-08-28 13:16:47 作者: 白芥子
  溫瀛叫人送來晚膳,沖凌祈宴示意:「你晌午那頓就沒用多少,先填飽肚子。」

  凌祈宴的嗓子裡發出嗬嗬笑聲,眼眶更紅:「你這樣將我劫來,到底想做什麼?」

  「跟我去西北,」溫瀛的聲音沉下,「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只要你跟我去西北。」

  「去西北?」凌祈宴木愣愣地重複這三個字。

  「去了西北,我想要什麼你都給我?」

  溫瀛點頭:「是。」

  「……那我想要你去死,你怎麼不去死啊?!」

  凌祈宴陡然拔高聲音,怒不可遏:「憑什麼你想要我跟你去西北,我就一定得去?!我不肯去你就強迫我去?!瘋的那個是你又不是我!」

  凌祈宴破口大罵,一句一句尖銳的話語往外蹦,溫瀛不出聲地看著他,無論他說什麼,始終無動於衷,由著他罵。

  凌祈宴抄起手邊茶碗狠狠砸向他,他不閃不躲,滾燙茶水澆了一身,神色卻不動半分。

  「你這個瘋子!你就是個瘋子!跟你那個娘和弟弟一樣的惡毒瘋子!」

  待凌祈宴罵夠了,溫瀛才緩步走上前,抬起的手掐住他下顎,再用力一提,逼迫他正眼看向自己,冷聲提醒他:「今日若非我救你,你覺著你還能這般盛氣凌人的在這發脾氣?皇后買通了那些山匪想殺你,太子想將你劫走,讓你從此真正做一個人『死人』,你以為,你落到太子手裡,會是什麼下場?」

  凌祈宴啐他:「落在你手裡和落在那狗東西手裡有什麼區別?你們一樣打的都是那噁心至極的齷蹉主意,你又能比他好多少?」

  溫瀛輕眯起眼:「你覺得,沒有區別?」

  「有何區別?!」

  凌祈宴氣得渾身發抖,他就想不明白了,這個瘋子為何偏要這麼執著於他,這人分明就是魔怔了,又或許,這人骨子裡就跟凌祈寓那個狗東西一樣,是個腦子有病的,想要在他身上尋求刺激、滿足那些陰暗心思,想要折磨他。

  溫瀛的手指在凌祈宴面頰上緩緩摩挲,盯著這一張臉,默然無言。

  他不懂,他根本不懂……

  凌祈宴瞪向他,眼中怒意沸騰翻湧。

  半晌之後,溫瀛閉了閉眼,鬆開手,淡下聲音:「別鬧了,先用晚膳吧。」

  呵。

  凌祈宴自然不是在跟他鬧,他只恨自己沒有早點看穿這人的真面目,原來這個瘋子說的逃不掉竟是這個意思,哪怕是太后他都全然不放在眼中。

  他不該如此輕敵,才會這般輕易就落入這個瘋子手中。

  一桌子的膳食擺到凌祈宴面前,他卻不肯動筷子,溫瀛無聲看他片刻,吩咐人:「帶他們進來。」

  江林和幾個從前慣伺候凌祈宴的太監哆哆嗦嗦地進門,見到凌祈宴,當場流下眼淚來,跪到地上,哭喊他:「殿下——」

  看到他們幾個,凌祈宴驚詫之下不由緊擰起眉,看向溫瀛的神色更冷:「你什麼意思?」

  溫瀛鎮定用著膳食,慢慢說道:「前些日子我從內侍處將他們幾個要來,既然是你從前用慣了的人,之後依舊讓他們伺候你吧,你是主子他們是下人,若是你餓了、冷了、不舒服了,那便是他們失職,我自會責罰他們。」

  「你——!」

  溫瀛抬眸,幽深黑沉的雙眼望向凌祈宴:「你聽話一些,你自己能少吃些苦頭,這些跟著你的下人也能少吃些苦頭。」

  凌祈宴忍著掀桌子的衝動,咬牙切齒,一字一頓道:「你不如將我殺了,你若逼迫我,我絕不會從!」

  溫瀛深深看著他,沒再說什麼,低了頭繼續用膳。

  江林幾個從地上爬起來,抹掉眼淚,開始為凌祈宴布菜。

  凌祈宴還是不肯吃,江林小聲哀求他:「殿下,您多多少少都用些吧,您若是餓出個好歹來,奴婢們當真只能以死謝罪了……」

  凌祈宴忍耐著怒氣,深吸一氣,拿起筷子。

  晚膳過後,溫瀛叫人上來熱茶,將屋中下人都揮推下去,在榻上擺開棋盤,問凌祈宴想不想下棋。

  凌祈宴沒理他。

  溫瀛手中摩挲著棋子,緩緩說道:「你若是能贏我這盤,我便放你離開。」

  凌祈宴冷冷瞅向他,溫瀛坦然回視。


  僵持片刻,凌祈宴坐上榻,捏起顆棋子用力扣到棋盤上。

  一個時辰後,溫瀛將他吃下的棋子撿走,抬眼看向凌祈宴:「你輸了。」

  凌祈宴握緊拳,垂著眼不出聲,不知在想些什麼。

  從前他與溫瀛下棋,勝負各半,今次他卯足了勁想要贏,溫瀛卻始終遊刃有餘,一步一步循循善誘,再絕地反撲,最後長驅直入將他逼入絕境。

  他輸了,輸得徹底。

  溫瀛伸手過去,拇指腹拂過他面頰,儘是潤濕的水。

  他輕蹙起眉:「不許哭。」

  凌祈宴低下頭,無聲哽咽,眼淚不停往外涌。

  溫瀛伸手一攥,將他攬進懷中,凌祈宴下意識地掙扎,掙不動,埋首在溫瀛肩膀上,放聲哭起來。

  溫瀛捏住他後頸,在他耳邊低呵:「你哭什麼?」

  凌祈宴不說話,只是哭。

  從身份被揭穿到現在,他在太后面前沒哭過,在任何人面前都沒哭過,這卻是第不知多少回,在溫瀛懷中崩潰流淚。

  這幾個月掉過的眼淚,只怕比他前頭二十年加起來的,還要多些。

  可他就是委屈、難受、無措又憤怒,他已經避著這些人,想要躲去江南了,為何還是不能放過他?

  被溫瀛強迫抬起頭,凌祈宴通紅的雙眼中還在不斷往外冒著水,漂亮的桃花眼完全失去了往日的生氣,蒙上水霧後變得格外黯淡無神。

  他不願看溫瀛,乾脆閉上眼,溫瀛的眸色一沉,低頭攫住他的唇。

  唇舌碾磨一陣,嘗到凌祈宴唇中咸澀的眼淚味道,溫瀛皺著眉將人放開,抬手幫他抹去滿臉的淚,依舊是那句:「不許哭。」

  他越是這麼說,凌祈宴哭得越凶。

  溫瀛擁著他,聽著他在耳邊的哭聲,身體緊繃著,漸收緊雙臂:「……別哭了。」

  被溫瀛抱上床,凌祈宴下意識地又掙紮起來,溫瀛按著他,沒讓他動。

  為凌祈宴脫了外衫和鞋襪,溫瀛叫人打來熱水,幫他擦了把臉,緩和了聲音:「你睡吧,明日一早還要趕路,我不動你。」

  「……我不去西北,我要去江南。」凌祈宴啞聲哽咽,堅持要他放自己離開。

  溫瀛不接話,輕撫了撫他的臉。

  「就當我求你了,你放過我,放我去江南不行嗎?」

  不行的。

  他好不容易得到的人,怎可能再放走。

  沒給凌祈宴再說的機會,溫瀛幫他拉下床帳,吹熄燈,又在床榻邊沉默站了許久。

  腳步聲漸遠,凌祈宴在黑暗中默默流淚片刻,慢慢緩過勁來,用力一抹臉上的淚,坐起身,喊:「來人!」

  進來的果真是江林,先前他就一直在外頭守著,這會兒沒了別的人,江林紅著眼睛跪到了凌祈宴面前:「殿下,您受委屈了,奴婢以為、奴婢以為您當真已經……」

  「別說了,」凌祈宴打斷他,「外頭有多少人?」

  江林不知他想做什麼,噎了一瞬,謹慎回答:「除了那鄭守備手下兵馬,旒王殿下還帶了五百親兵,加起來有近兩千人,都在驛站外紮營。」

  「守在這驛站里的有多少人?」

  「都是旒王殿下的護衛和貼身伺候他的人,不到五十。」

  凌祈宴的心思轉得飛快,昨夜他已在這驛站住了一夜,聽人提過一嘴,這驛站的馬廄應當就在後頭不遠,從那邊可以直接出驛站,現在夜深人靜,大多數人都已歇下,他未必沒機會逃出去。

  無論如何,都得試一試。

  於是沉聲吩咐江林:「你去幫我弄身小廝的衣裳來,動作快些。」

  江林大驚失色:「殿下您想做什麼啊?」

  凌祈宴不耐道:「別殿下殿下了,毓王已經死了,你若是還認我這個從前的主子,就別咋咋呼呼的,趕緊麻利去辦了,就當是幫我這最後一次。」

  「可……」

  「沒什麼可不可的,」凌祈宴冷下臉,「還是你如今跟了旒王,就不打算再聽我的話了?」

  「自然不是!」江林猶豫片刻,咬咬牙,領命而去。

  凌祈宴當即起身開始收拾包袱,只挑最要緊的東西拿,可惜太后他們給的那些貴重之物是帶不走了,但只要能順利去江南,拿到太后叫她娘家人給他置辦的地契房契,他就餓不死。


  凌祈宴心中稍定,江林很快幫他找來衣裳,他快速將衣裳換上,將那一沓大額的銀票收進懷中,又裝了些輕便值錢的寶貝,背上身。

  江林猶猶豫豫地問他:「殿下,您要這麼走嗎?您這能走得掉嗎?不如奴婢陪您一起……」

  「說了別再喊殿下了,」凌祈宴皺眉打斷他的話,「你不需要跟著我,你留在旒王身邊,日後前程還有奔頭,我如今什麼都不是了,也不能用你這樣的人。」

  「你現在出去,跟外頭的人說我想沐身,讓他們去準備東西,把那些人都引開。」

  江林抹了一把臉,只得應下,再次出門去。

  凝神聽了一陣外頭的動靜,待人走了大半,凌祈宴走去後頭窗邊,翻窗而出,借著夜色掩蓋,迅速往後院馬廄跑去。

  一氣跑到馬廄處,來不及多喘口氣,他快速挑了匹看起來強健的馬匹,利落翻身上去,一甩馬鞭,縱馬疾馳而出。

  幸好白天來回走過一遍,他還記得路,只要過了這段山道,到下一個渡口,他就改走水路,以最快速度南下,只要……

  山道上一支接著一支的火把亮起,凌祈宴的雙瞳狠狠一縮,驟然勒緊馬韁停下,想要調轉回去另走他路,後方的來路上也逐漸響起馬蹄聲,漸行漸近。

  溫瀛面無表情地立在高頭駿馬上,與他隔著半里的距離,沉默對視,火光將他們的臉同時映亮。

  凌祈宴咬緊牙根,死死瞪著他,溫瀛啞聲開口:「你要去哪裡?」

  「去江南,你放我走,」凌祈宴忍耐著心下滔天怒氣,壓著聲音問他,「我不願跟你去西北,你非要強迫我去,到底有何意義?」

  溫瀛的雙眼在火光中一點一點黯下,說出口的話依舊無波無瀾:「回來吧,大半夜的,別鬧了。」

  「我沒有與你鬧!我說我要去江南,你叫這些人給我滾開!你是聽不懂人話嗎?!」

  溫瀛不出聲地看著他,忽地一蹬馬肚,縱馬猛衝上前,伸手一撈,凌祈宴猝不及防,被他攬進懷中,天旋地轉間,已被他用力拎起,帶到另一匹馬上。

  凌祈宴從驚懼中回神,已被溫瀛攬坐至身前,身下馬匹疾馳回奔,他的耳邊只有凜冽風聲,裹夾著他身後那人刻意壓抑的粗重呼吸。

  再次回到驛站,被扔上床,凌祈宴下意識地往床里縮,紅著眼睛怒瞪向溫瀛。

  江林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請罪,溫瀛盯著凌祈宴,漠然吐出聲:「自己下去,領二十板子。」

  江林用力磕了磕頭,匍匐退下。

  凌祈宴狠狠別過臉,溫瀛伸手捏住他下巴,啞聲問:「你為何不聽話?」

  凌祈宴張嘴就咬,發了狠,一副要將溫瀛的手指頭都咬斷的架勢。

  溫瀛由著他咬,神色不動分毫,連眉頭都未多皺一下,只一直不錯眼地看著他。

  凌祈宴嘗到嘴裡的血腥味,終於鬆了口,溫瀛的被他咬住的手指上已一片血肉模糊。

  「……你究竟想如何?」

  看到溫瀛依舊是這副無動於衷之態,仿佛他再做什麼都不能讓之改變主意,凌祈宴頹然地閉起眼,折騰了這大半夜,他是當真累了。

  「你真以為你能跑得掉?」溫瀛的聲音低緩,極力壓抑著其中的情緒,「你其實連這個驛站都出不去,你以為就憑你一個人,你能跑去哪裡?」

  凌祈宴啞然,他知道的,他只是存著僥倖不死心,溫瀛只怕時時刻刻都派人盯著他,他怎麼可能逃得出去。

  故意放他走,再將他捉回來,不過是想讓他徹底死心罷了。

  沉默半晌,凌祈宴悶聲問:「所以呢?我又不想跟你去,你非捉著我去,到底有什麼意思?」

  溫瀛定定看著他:「為何不想去西北?」

  凌祈宴十分無力:「我為何要想去?放著江南繁華地不去,去西北,我腦子又沒壞。」

  「只因為這個?」

  當然不只因為這個,可凌祈宴實在不想說,溫瀛為了他去拼死拼活,為了他不肯娶妻,如今又這樣不管不顧地試圖劫持他,這樣的偏執,讓他本能地覺得害怕,他怕自己回報不了他想要的,這個瘋子日後會越來越瘋,直到徹底失去理智報復他。

  這些,他跟面前這個瘋子,根本沒法說得通。

  凌祈宴倒進床里,拉高被子遮住臉,像是完全自暴自棄了:「你出去,我現在不想看到你。」

  溫瀛沒再出聲,片刻後,幫他將屋中的燈重新熄滅,黑暗中,最後淡聲提醒他:「睡吧,別折騰了,明日一早我們就上路往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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