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台上的燈芯只剩最後一截,噼啪聲響後,燭火悠悠晃蕩一瞬,徹底熄滅。閱讀
凌祈宴趴在溫瀛懷裡,從推拒、哭鬧到後面的順從,最後嗓子都喊啞了,渾渾噩噩地睜不開眼。
察覺到小腿肚被溫瀛一手捏住,以為他猶不肯放過自己,凌祈宴下意識地哆嗦躲閃,想抽開腿,溫瀛低啞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別動。」
有什麼東西繫到了他腳踝上,凌祈宴低低抽噎,嗓子裡擠不出聲音來。
溫瀛的唇貼上他的面頰,吻去他臉上的水和額頭的汗,安靜擁他片刻,起身叫人進來。
屋子裡的燈重新點亮,江林帶著幾個人送來熱水,麻利地將滿床的狼藉收拾,始終低垂著腦袋,戰戰兢兢不敢多看一眼。
從前他們還在毓王府時,就知道溫瀛是個什麼性子的,如今這人成了高高在上的王爺,更叫他們如履薄冰,半分不敢放肆。
又洗了個澡,被抱回乾淨的床褥里,凌祈宴終於緩過勁,就著床帳外的那點火光,看清楚了溫瀛繫到他右側腳踝上的東西,是紅繩穿著的白玉石。
溫瀛捏著他的腳掌,默不作聲地盯著他腳踝打量。
凌祈宴是養尊處優長大的,且像了他那個艷色絕倫的娘,渾身上下沒有一絲瑕疵,肌理皙白滑膩,就連腳踝這樣的地方,都骨瘦均勻、線條流暢優美,繫上紅繩,更添了些難以言喻的淫艷妖靡之色,叫人移不開目光。
「我不要戴這個,我又不是女人。」
凌祈宴啞聲抱怨,伸手想去拽,被溫瀛按住。
溫瀛抬眼,幽幽火光映著那一雙黯色的眸,嘴裡含糊滾出聲音:「戴著吧,挺好看的。」
被他用這樣的眼神盯著,凌祈宴仿佛覺得自己又被他從裡到外地占有了一遍,渾身不適。
他拉高被子,翻過身去,不想再理人。
溫瀛在他身側躺下,一手枕在腦後,沉默望著床頂的房梁。
凌祈宴閉上眼,強迫自己入眠卻不得,白日裡睡了太久,他這會兒實在沒有睡意。
身後許久沒有那人的聲音,更叫他心下惴惴。
半晌,凌祈宴猶猶豫豫地翻過身。
溫瀛依舊一動不動地平躺著,斂著眼睫,也不知睡著沒有。
凌祈宴心裡不由生出稍許異樣之感,安靜看他片刻,手指伸過去,在他臉上輕輕一戳。
反應過來自己又做了什麼蠢事,凌祈宴像觸到燙手的山芋,趕忙縮回爪子,溫瀛緩緩側過臉,他倏地閉起眼,試圖假裝自己睡著了。
溫瀛側目看著他,凌祈宴的一張小臉緊皺著,眼睫還在微微顫動,連裝睡都不會。
「睡不著嗎?」
溫瀛的聲音低緩,難得溫和,凌祈宴緊繃的心神驟然一垮,睜開眼,拉高被子縮下去一些,只露出兩隻眼睛看著溫瀛:「你……怎麼不睡?」
「嗯。」
……嗯是什麼意思?
「再走兩日就能出冀州,到西北邊城還需半月,你若是覺著這麼趕路不舒服,我叫人放慢些行車速度,反正也不急。」
溫瀛慢慢說著,凌祈宴一時不知當說什麼好,哼哼唧唧道:「那我不是拖你後腿了,你就不該帶上我一起去。」
眼見著他的目光又變得危險起來,凌祈宴趕緊閉嘴,不再說這個。
心裡卻不好受,他垂了眼,低下聲音:「你白日裡還說不要我做孌寵的,夜裡就這麼欺負我,以前你在毓王府,我就從來都沒逼迫過你。」
凌祈宴想,他可真是個好人,那時溫瀛不情願伺候他,他還一直將人留著,百般對他好,結果現在呢?
「毓王殿下從前是將我當做孌寵?」溫瀛忽地問他。
凌祈宴瞬間語塞。
有幾個人會像他這樣讓孌寵弄自己的?這個混帳分明得了便宜還賣乖。
從前他們身份沒調換時,他盡可以享受這事,因為這也是他給這人的恩賞,可是現在,他本就勢弱了,還要做這些,好似真正成了那以色侍人之人。
凌祈宴越想越難過,臉上神色變了又變,溫瀛不出聲地看著他。
「……我從前就算把你當孌寵,你也沒吃虧,你怎麼好意思說。」
溫瀛伸手將他攬進懷中,在他眉目間落下一個吻:「不想做孌寵,那就與我做夫妻。」
凌祈宴下意識地閉起眼,徹底說不出話了。
上一回他脫口而出問這人是不是想與他做夫妻,溫瀛默認了,被他罵壞了腦子,這一回,溫瀛在他耳邊仿佛夢囈一般說出這句,他卻罵不出口了。
雖然,他還是覺得溫瀛腦子有毛病。
兩個男人,做夫妻?豈不滑天下之大稽?
這人還想爭帝位,做皇帝的不說三宮六院,皇后皇子總要有的,他們能做什麼夫妻,逗他玩兒嗎?
想到這個,凌祈宴心裡分外不舒服,更生出股莫名的委屈感。
三宮六院有什麼了不起,他也能有自己的小狗蛋,他才不要跟這人做夫妻。
將還攬著自己溫存的溫瀛推開,凌祈宴翻過身去,腦袋縮進被子裡,再不理他,逼迫自己屏除腦子裡那些荒唐念頭,很快沉沉睡去。
耳邊的呼吸逐漸平穩,溫瀛輕閉了閉眼。
沉定心神,他小心翼翼地將人納入懷中。
清早。
凌祈宴一覺醒來,已快至辰時末,身邊床榻早就空了,他睜開眼,愣神片刻,坐起身,又因牽扯到痛處,倒回床里。
江林帶人進來伺候他洗漱更衣,凌祈宴軟著身子靠坐在床榻邊,抬起右腳瞅了片刻那根系在腳踝上、鑲嵌玉石的紅繩,嘴角微撇。
繫著這個在腳上,好似被人打下了什麼標記一樣,太叫人不爽了。
溫瀛進門來,正看到這一幕。
凌祈宴斂回心神,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問:「都這個時辰了,還不啟程嗎?」
溫瀛隨口道:「用完早膳再走。」
有小太監跪到凌祈宴身前,正要幫他穿襪子,溫瀛示意人:「你退下。」
那太監趕忙退開到一旁,溫瀛撩開衣擺,半蹲下.身,捉住凌祈宴的腳,從太監手裡接過襪子。
凌祈宴心頭一跳,下意識地想抽身,但被溫瀛掐住腳掌,根本掙不開,腳掌心被他的手不輕不重地揉捏著,凌祈宴只覺得半邊身子都軟了,他最受不了的就是這個,偏偏這個混帳最知道他死穴在哪裡。
「你別揉了……」
溫瀛抬眸看他一眼,又捏住他腳踝,輕輕撥了撥那根紅繩:「這個不許摘了。」
凌祈宴不高興地用腳趾去弄他大腿:「憑什麼你說不摘就不摘?」
這人的大腿肌肉都硬得跟石頭一樣,凌祈宴弄不動,又狠狠踩了他兩腳。
溫瀛的目光沉了沉,再次捉住他做亂的腳掌,揉得他愈發受不了,只得服軟,低下聲音求饒:「別弄了,我不摘了就是。」
……算了,凌祈宴氣呼呼地想,東西都給他系腳上了,他再摘了,只會惹這個瘋子生氣,還是不要自討苦吃了。
溫瀛終於放過他,幫他穿好鞋襪。
凌祈宴站起身伸懶腰,下人已將門窗打開,他看到窗外院子裡正吭哧吭哧練拳的溫清,不由多看了一眼。
這小子才十六歲,就生得高頭大馬、虎背熊腰的,壯實得跟頭牛一樣,難怪名字就叫大牛,凌祈宴看看他,再對著鏡子看看自己,不免有些憋氣,好歹他們是堂兄弟,怎的就一點不像,他這長相、身子骨盡像著他那個柔弱菟絲花一樣的娘,幸好個頭不矮,這點應該是像了他爹。
「你看什麼?」溫瀛在他身後沉聲問。
凌祈宴抬眸,再看一眼鏡中比他高了有大半個頭、身形精壯挺拔的溫瀛,深覺自己這輩子估計都打不贏他了,愈發的鬱悶。
溫瀛提醒他:「去用早膳。」
悶悶不樂地坐到桌前,凌祈宴拿起筷子,心下哀嘆,他連溫瀛都打不過,更別提他還帶了兩千兵馬。
這會兒終於徹底放棄了半路逃跑的打算。
溫瀛叫人去將還在外頭練拳的溫清叫進來,跟他們一塊用早膳。
溫清不敢坐下,溫瀛道:「這裡沒有外人,坐吧。」
他對這個弟弟十分看重,上路之後就一直將人帶在身邊,親自指點本事,凌祈宴看著這溫大牛憨頭憨腦的模樣,默默想著,幸好溫瀛沒被溫家人養成這副傻樣……
他簡直沒法想像一臉憨笑的溫瀛,好似比他現在這副棺材臉還要可怕百倍。
話說起來,從三年前到現在,他都沒有真正看溫瀛笑過哪怕一次,這人身份變了後,人愈是陰沉得嚇人,更別說笑了。
對上凌祈宴看向自己的略古怪的目光,溫瀛淡定回視,凌祈宴訕然一笑,轉開眼。
他還是不要跟從前一樣去逼他笑給自己看了,老虎臉上拔毛,倒霉的是他自己。
用過早膳,溫清去了外頭,溫瀛叫人收拾東西,準備啟程。
凌祈宴坐在榻上心不在焉地喝茶,有人進來與溫瀛稟報事情,凌祈宴瞅了一眼,看打扮應該是溫瀛的親衛,但之前兩日沒在他身邊看到過。
那人見凌祈宴在,猶豫不知該不該說,溫瀛淡道:「直接說吧。」
「回稟殿下,昨日入夜之後,屬下等已按著您的吩咐,將那幾人餵藥弄暈,捆上大石,沉入運河中,之後便一路快馬加鞭過來,並未有人看到。」
溫瀛點點頭:「下去領賞吧,這事從今以後都爛在肚子裡,不要再提了。」
「是!」
待人退下,凌祈宴一臉狐疑地望向溫瀛:「……你又殺了什麼人?」
「沈興曜,和他那幾個跟班。」
凌祈宴差點沒將嘴裡的茶噴出來:「那些都是高門世家子,你就這麼幹脆利落地將人沉河了?」
「不然呢?」溫瀛平靜反問。
凌祈宴啞然。
這個瘋子,若是給他機會,只怕他三年前就打算做了,那時他只殺了一個劉慶喜,如今終於尋得機會報復了其他幾人,這個仇他記了三年,從未有過半分心慈手軟,這人天生就是這樣,他認定的事情,必會想盡辦法做到。
凌祈宴心下慽慽,他占了這人二十年榮華富貴,這麼大的仇,竟然沒被他沉塘,還能在這裡吃吃喝喝,或許他該感謝雲氏,給了他這張貌美如花的臉……
「你就不怕被人發現?若是事情敗露,皇帝再寵你,也必得給那幾家一個交代吧?」
「為何會敗露?我人已不在京中,他們的屍身沉入運河中,只怕三年五載都浮不起來,如何能敗露?」溫瀛不以為意,他敢做,就決計不會叫人發現。
凌祈宴想想也是,這人既然這麼說了,想必前前後後的事情都安排妥了,必不會留下任何把柄,哪裡需要他咸吃蘿蔔淡操心……
「你是在擔心我?」
溫瀛看著他,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凌祈宴順口就說:「我現在跟你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你就是我的靠山,你若是出事了,我也沒好日子過。」
話說完,很明顯地察覺到溫瀛的面色陰下,凌祈宴一臉莫名,好端端的又發什麼脾氣,他又沒說錯?
辰時四刻,他們啟程上路,繼續往西行。
坐在車裡,溫瀛手裡捏著本書,看得專注,凌祈宴閒得無聊,伸手去搶:「別看啦,你現在又不用考功名了,還看書做什麼?」
搶過來後他自己隨意翻了翻,是本兵法,儘是些深奧叫人看了頭大的東西:「看這個有什麼意思,悶不悶你?」
溫瀛面無表情地瞅著他:「書還我。」
凌祈宴實在受不了他這張寡淡臉,生了心思,還是決定要拔老虎毛。
他欺近過去,兩隻手抬起,捏住溫瀛的臉,往上提,嘴上念叨:「你就不能高興高興,笑一笑嗎?都這麼多年了,做了王爺也不肯露個笑臉給人看。」
溫瀛皺眉:「放手。」
「我不放,你笑了我才放,我就不信了,這個世上會有人從來不笑的。」
溫瀛的聲音冷下,再一次道:「放手。」
「我不。」
凌祈宴自己都沒意識到,他貼得太近了,幾乎已成了趴在溫瀛身上的姿勢,且說話時的吐息就在溫瀛面上。
僵持間,車子忽然狠狠顛簸了一下,凌祈宴猝不及防,直接栽進溫瀛懷中。
車外的人趕忙請罪,說是剛趟過一段低洼路,溫瀛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盯著在他懷中手忙腳亂、掙扎著想要爬起的凌祈宴。
凌祈宴剛撐起身,下一瞬,又被溫瀛摟抱著一個翻身壓下去。
溫瀛的手隔著衣料貼到他敏感的腰側,凌祈宴一驚,瑟縮身體,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你、你做什麼?」
溫瀛冷冷看著他:「嘴上說著不想,卻三番四次主動投懷送抱,毓王殿下可知這叫什麼行徑?」
「我沒有。」凌祈宴又羞又惱,他真的只是想要看這人笑一笑,並沒有要投懷送抱!
定定看他片刻,溫瀛低了頭,略乾燥地唇貼上他柔軟的面頰,緩緩摩挲。
凌祈宴頓時心驚肉跳,僵硬的身體緊繃著,在溫瀛按在他腰間的手越揉越過分時,一腳猛踹過去。
溫瀛動作迅速地避開,死死摁住他,將他的腰帶用力抽下。
凌祈宴紅了眼,怒瞪向他:「你瘋了!這青天白日的還在車上……」
溫瀛的手已順著他的衣衫滑進去,壓著聲音在他耳邊一字一頓道:「你、自、找、的。」
「你——!」
落下的吻覆上他的唇,將那些罵咧之語盡數堵回。
車駕走在崎嶇不平的山道上,顛簸不停。
凌祈宴死死咬著牙根,不敢叫出來,不敢叫外頭的人聽到,被身上這人折磨得快要發瘋。
最受不了時,他狠狠一口咬住溫瀛的肩膀,嗚咽著將那些幾欲衝出口的聲音咽回去。
溫瀛停下,垂眸不錯眼地看著身下人,額上滑下的熱汗落至他緊閉著的眼睛上,凌祈宴的眼睫下意識地顫了顫,緩緩睜開。
溫瀛黑沉雙眼中盛著濃重的情.欲和他看看不懂的情緒,就這麼避無可避的撞進他眼裡。
「你別看我了……」凌祈宴渾渾噩噩地吐出聲,不敢再看溫瀛的眼睛。
溫瀛抬手,輕捏他後頸,又一次攫住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