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其他類型> 溫香艷玉> 77 第77章 你個騙子

77 第77章 你個騙子

2024-08-28 13:16:53 作者: 白芥子
  營帳中。

  江林抖著雙手,握住凌祈宴的劍,哭喪臉望向他:「郎、郎君,奴婢不敢砍,怕砍傷您的手……」

  凌祈皺眉呵道:「少說廢話,動作快些,別磨磨唧唧的!」

  江林縮了縮脖子,勉強止住哭腔。

  「快!」

  江林深吸一氣,猶猶豫豫地一劍揮下。

  一聲刺耳聲響後,那不知摻了什麼特殊材質的鐵鏈竟紋絲不動。

  凌祈宴的面色愈發難看,偏不信邪:「再來。」

  「郎君……」

  「你不會就滾下去,換個會的人來。」

  江林不敢再說,又一次雙手舉起劍。

  第二下、第三下。

  除了一聲比一聲更刺耳尖銳的聲響,儘是無用功。

  最後凌祈宴泄了氣,倒回榻里,給江林扔出一個「滾」字。

  江林趕緊將他的劍擱下。

  又去給他上來茶水點心,低聲勸了他兩句,退出去。

  凌祈宴閉起眼,再不理人。

  一個時辰後,溫瀛留給他的親衛進門來,跪地幫他解開手上鐵鏈。

  「殿下說,請您安心待在這裡,他很快就會回來。」

  對方的態度十分恭順,凌祈宴卻怎麼看怎麼不順眼,漠然丟出三個字:「你也滾。」

  待人退下,他才沒好氣地揉起自己的手腕,雖隔著一層衣料,但他皮白肉嫩,手腕上依舊留下了一道明顯的紅印子。

  嘴裡嘟嘟囔囔地罵咧幾句,偷偷跟出去的心思卻是徹底歇了。

  都這個時辰了,他還能跟去哪,外頭那些人想必得了溫瀛命令,也必不會讓他離開軍營。

  罷了。

  鄰近晌午時,大軍終於行進至豐日山腹地,再翻越兩座山頭,就能望到豐日城,溫瀛下令原地休整片刻,用過乾糧再動身。

  張戧縱馬過來,小聲與他稟報,說是一路進山,總覺得這山裡有些說不出的詭異,怕會發生什麼事。

  這人是作戰經驗豐富的老將,嗅覺靈敏,本能地察覺到不對勁,溫瀛未予置評,只下令加強了警戒,派出斥候兵再去前方探路。

  軍中有人通敵往外傳遞消息之事,他並未與這些部下說。

  「這天也灰濛濛的,看著像是要下大雨,也不知能不能趕在雨落下來之前出山。」

  張戧隨口感嘆,有些不理解,昨日天氣倒是晴好,溫瀛非說要再休整一日,拖到今日翻山,結果剛走了一個時辰,天色就陰了,一會兒大雨當真落下了,於他們行軍總歸是麻煩事。

  溫瀛淡道:「休整兩刻鐘就走。」

  午時二刻,在原地歇息了小半個時辰後,溫瀛下令再次出發。

  剛要動身,後方部隊裡忽然一陣騷動,隔得太遠,一時看不清那頭發生了什麼,聽得稟報,溫瀛當下命人去查看。

  不消半刻,派去的人沖衝來回報,驚慌道:「是火,後面山林子裡起火了!」

  張戧雙目圓瞪:「怎會起火?還有多少人在那山林子裡?讓他們趕緊撤出來!」

  話音剛落下,前鋒軍那頭也派了人匆匆忙忙地來報:「前頭、前頭也起了火,把路都堵死了!」

  「怎麼回事?!」

  那幾人說不出個所以然,張戧來不及多問,迅速翻身上馬,親自去前邊查看。

  溫瀛抬頭,黑壓壓的雲又往前挪了些,遮天蔽日,最後一絲日光即將被徹底擋住。

  凌祈宴走出帳子,望向黑如暗夜的天穹,江林已將燈點起,小聲提醒他:「郎君,馬上就要下雨了,您進去裡頭吧,別淋著了。」

  「嗯。」

  他嘴裡應著,卻沒有動,一瞬不瞬地盯著前方。

  須臾之後,轟隆一聲驚雷響徹天際,刺目閃電轉瞬劃破黑雲,頃刻間,暴雨磅礴而至。

  身邊的下人幫他撐起傘,凌祈宴依舊一動不動地站在傘下,目光落向前方山色重重的地方,嘴唇動了動,小聲問:「你們聽到什麼聲音了嗎?」

  江林幾人面面相覷,除了雷鳴閃電和落雨聲,哪還能聽到其他的?


  半晌,凌祈宴斂下眸,轉身回去帳子裡。

  他覺得他有些魔怔了,分明不可能聽到,但耳邊一直嗡嗡作響的,全是戰場上的刀劍相接聲。

  江林重新給他上來剛泡的熱茶,凌祈宴沒動,木愣愣地盯著燈台上的那一點火光,莫名地心神不寧。

  山中戰場。

  溫瀛高騎在他的黑風之上,暴雨已將他身上鎧甲徹底淋濕,他舉著劍,帶著渾身的肅殺殺氣,親身沖入敵軍陣營中。

  雨水混著血水不斷沖刷著眼帘,一個又一個巴林頓人在他面前倒下,溫瀛手中的劍仿若已成為他身體的一部分,浸染鮮血,凌厲森寒逼人,一如他本人,真正的煞神降世。

  凌祈宴從睡夢中驚醒,抬手一抹額頭,一手都是冷汗。

  帳中一片漆黑,叫他恍然不知今夕何年,好半日,才稍稍緩過勁,艱難地咽了咽喉嚨,確定自己只是做了個噩夢。

  江林聽到動靜,幫他將燭火重新點起,問他要不要喝水。

  凌祈宴撐起身,喝了半杯開水,徹底緩過來,問:「什麼時辰了?」

  「已經快過申時了。」

  竟都這個時辰了麼?

  先頭用過午膳,他百無聊賴地倚榻上獨自下棋,一直心神不屬,後頭不知何時就睡著了,且還做了場噩夢。

  夢裡溫瀛在馬上被人一箭洞穿胸口,轟然倒下,又被無數人踐踏而過,身體在雨水中逐漸變得冰冷,再無一絲生氣。

  無論他在旁邊怎麼喊,那人都沒再睜開眼。

  凌祈宴捂住胸口,莫名一陣難受,明知道只是夢而已,但那些畫面過於真實,那種看到溫瀛屍身時的窒息感,更清晰無比,叫他驚懼心慌不已。

  「來人!」

  吩咐了人去打探消息,再沒了睡意,他站起身,在帳中來來回回地踱步。

  又過了兩刻鐘,外頭終於雲消雨歇,卻已近黃昏。

  凌祈宴不想再等,出去帳子,叫人去拉來自己的馬。

  溫瀛留下的幾個親衛試圖阻攔他,凌祈宴直接抽劍指向為首的那個,冷道:「王爺留你們下來,不是叫你們跟看犯人一樣看著我,我與王爺是何關係,你們心中有數,這會兒山裡的仗也差不多打完了,我去找王爺,要麼你們跟著我一起去,要麼就滾開別擋道!」

  那幾人猶豫再三,低了頭,跟著凌祈宴翻身上馬,疾馳出營。

  進山走了半個時辰,在天色徹底暗下來之前,他們碰到了第一支回來報信的兵馬。

  「晌午時,我軍在山中歇息用乾糧,遇到伏擊,巴林頓人放火燒山,趁著我軍方寸大亂時出兵偷襲,意圖將我軍一網打盡,兩方交手,幸得老天眷顧,暴雨突然而至,山火沒有燒開就已被澆滅,王爺和眾將軍很快整頓了陣型迎擊,戰事陷入膠著,再後面,漠北刺列部的援軍出現,我軍開始反撲,最後大獲全勝。」

  凌祈宴嘴角的笑尚未揚起,就聽人又道:「王爺親身沖入敵軍陣中,被冷箭射中,後被鄭守備救回,傷情不明,現下在山中營地里,軍醫正在為王爺診治。」

  凌祈宴心中一緊,用力握緊拳:「射中了哪裡?」

  「胸、胸口。」

  那兵丁說完,沒聽到他再問,只聞得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抬頭望去,凌祈宴已縱馬疾馳而去,身影轉瞬消失在了山道上。

  再往前疾行半個時辰,終於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山坳里,他們碰上了停營在此的大部隊。

  被人帶進主帥帳中,凌祈宴頓住腳步,一眼看到面無血色闔著眼躺在床榻上的溫瀛。

  他的上半身赤.裸著,胸口處纏了厚厚一圈白布,確實受傷了,且傷得不輕。

  好半日,凌祈宴才慢吞吞地走近過去,在床榻邊跪蹲下,顫抖著手想去觸碰溫瀛,卻又不敢碰,通紅的雙眼怔怔看著他。

  鄭沐溫清他們也在帳中,鄭沐小聲與凌祈宴稟報先前戰場上發生的事情:「當時一片混亂,那支箭不知是從何方射出來的,王爺猝不及防,這才中了招,幸好射偏了兩寸,沒叫王爺當場殞命,這一戰我軍雖損兵折將不少,但敵軍更是傷亡慘重,張副總已帶了一半兵馬去追擊逃軍並攻占豐日城。」

  凌祈宴的腦子裡一陣嗡響,鄭沐說的話他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只呆愣愣地盯著榻上仿佛毫無知覺的溫瀛,不知在想些什麼。


  余的人見他如此,都沒再多說,互相對視一眼,退下去。

  帳中沒了別的人,凌祈宴小心翼翼地握住溫瀛一隻手,彎下腰,額頭抵在他手上,久久不動。

  眼中有溫熱的水淌出。

  察覺到那人的手輕撫上他面頰,凌祈宴猛抬起頭,溫瀛已側過頭睜開眼,黑沉明亮的雙眼望向他。

  凌祈宴勉強回神,艱難地張了張嘴:「你、你還好麼……」

  「嗯。」

  溫瀛的聲音有些啞,但聽著並無凌祈宴想像中那般虛弱,他甚至撐起身,抬手攬過凌祈宴的腰,在他額頭上落下一個輕吻:「沒事了,別哭。」

  凌祈宴抬手抹了一把臉,才發現自己一手都是水。

  他緩慢地眨了眨眼,盯著溫瀛此刻的神色打量,終於察覺出不對勁:「你還能動麼?傷得不厲害?」

  「還好。」

  凌祈宴咽下聲音:「……還好?」

  「真的還好。」溫瀛一圈一圈解下纏在身上的布帶,將傷口展示給他看。

  凌祈宴的目光落下去,愕然愣住。

  溫瀛的胸口處並無他之前以為的血肉模糊,只有一道十分淺的口子,分明沒傷到要害。

  「你裝的?!」

  凌祈宴衝口而出,瞬間想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這下更氣紅了眼。

  他撲上去,對著溫瀛劈頭蓋臉地一陣打:「你這個混帳,我以為你真的要死了,你騙我,你這個騙子、騙子!」

  溫瀛由著他發泄,將人摁入懷,輕「嘶」了一聲。

  凌祈宴慌忙避開,溫瀛那道口子雖淺,但也確實是道箭傷,碰到總會疼的。

  將臉上的水都擦了,凌祈宴怒瞪向他:「現在能說實話了嗎?」

  溫瀛點頭:「你想知道什麼,我都說。」

  「你這傷?故意的?」

  「嗯。」

  「為了演苦肉計給你父皇看?」

  「嗯。」

  「你早就想到這一出,所以死活不帶我去,怕我沒法配合好你唱這齣戲?鄭沐溫清他們都知道是不是?你告訴他們卻不告訴我?」

  溫瀛沒再接腔,默認了他的話。

  他只是不敢賭,凌祈宴跟著去了,他會分神,會露出馬腳,這是他最好的機會,他必須確保萬無一失。

  凌祈宴更想打人了,但看到他胸前那傷口,又覺糟心:「你氣死我了!」

  溫瀛的喉嚨滾了滾:「抱歉。」

  他將一枚十分小巧的護心片取出,遞給凌祈宴:「與鎖你的那條鐵鏈是一個材質的,箭穿不透,當時那支箭射過來時,我其實看到了,但沒有躲,箭頭撞在護心片上,歪了角度,只在護心片邊緣處擦出了皮肉傷。」

  他說的輕描淡寫,凌祈宴卻聽得心驚肉跳。

  這個混帳未免也太大膽了,這事萬一出了什麼岔子,他說不得真要當場送了性命。

  想起先前夢裡出現的那一幕,凌祈宴滿腔的氣怒無處發泄,最後他拉起溫瀛一隻手,用力一口咬住他手臂。

  溫瀛由著他咬,還抬手輕捏了捏他後頸。

  半晌過後,凌祈宴鬆了嘴,呸呸兩聲,又質問起他:「那方才呢?你躺這裡裝傷重不能起?那個鄭沐明知道是假的,還故意那麼說,你就是想看我為你傷心是不是?」

  「不是,」溫瀛認真解釋,「真的不是,方才這裡人太多,只有鄭沐和溫清知道這事真相,並非有意戲耍你。」

  「反正你肯定很得意,看我傷心難過你就高興了。」

  「你覺得傷心麼?」

  「……你明知故問。」

  「嗯,我很高興。」

  凌祈宴瞬間語塞,臉皮真厚。

  溫瀛捉過他一隻手,輕輕扣住:「別生氣了,這齣戲還得你配合著才能繼續唱下去,後面才是重頭戲。」

  凌祈宴沒理他,目光向他們交握在一塊的雙手,溫瀛的手背上也有兩道不起眼的劃傷,還在滲著血絲。

  他小聲問:「這裡怎不上藥?」

  溫瀛不在意道:「小傷而已,不打緊。」

  「上回我手上劃到了,你還半夜偷摸給我上藥呢,換成你自己就不打緊了?」

  「……你知道?」

  凌祈宴氣道:「我當然知道。」

  他才不想說,那日早上醒來,他被藥味熏到了。

  叫人送來藥膏,凌祈宴依舊跪蹲在榻邊,親手幫溫瀛抹藥。

  他是第一回做這事,笨拙又小心翼翼的,搽完藥還握著溫瀛的手輕吹了吹。

  溫瀛眸色沉亮,不錯眼地盯著他。

  凌祈宴又彎下腰,拉著他手掌心輕蹭了蹭臉:「窮秀才、臭秀才,以後不許再嚇我了。」

  溫瀛的聲音啞下,鎮重應:「好。」

  「你說的,以後事事都聽我的,下回再有這種事,你不許再瞞著我了,就算怕分心不帶我去,好歹讓我心裡有個底,我都擔心一整日了,飯也沒吃好,還做了噩夢。」

  「……抱歉。」

  凌祈宴嘟噥抱怨一陣,聽到他又說這個,皺眉道:「別說啦,我不喜歡這兩個字,你以後不許騙我就行,看在你受傷的份上,這回不跟你計較。」

  「好。」


關閉
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