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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 第91章 皇帝中毒

2024-08-28 13:16:56 作者: 白芥子
  翌日傍晚。

  別宮那頭突然傳來消息,清早就過去那邊的靖王緊急派人來傳話,請太子即刻前去別宮,陛下出事了。

  溫瀛和凌祈宴正在用晚膳,聽罷稟報溫瀛擱下筷子,拿帕子拭了拭嘴,站起身。

  凌祈宴也不吃了:「我跟你一起去。」

  「不必,若無要緊事,我明日就回來,你歇著吧。」

  凌祈宴不肯,嘴角噙上笑:「怎可能沒要事,沒要事靖王會這麼火急火燎地叫你過去,我就要去,我得去看看,你到底瞞著我做了什麼。」

  無言片刻,溫瀛道:「走吧。」

  一路緊趕慢趕,到別宮時,已至亥時後。

  寢殿內,皇帝正昏迷不醒,靖王的神色難看至極,眾太醫各個噤若寒蟬,內侍宮人跪了一地。

  皇帝那幾個妃嬪也在,大多在低聲啜泣,唯雲氏一臉淡然,守在御榻邊,不時幫依舊在昏睡的皇帝換額上的帕子、擦汗。

  虞昭媛已被人押下,低著頭咬著牙根一言不發。

  溫瀛與凌祈宴走進來,掃了一眼殿中情形,溫瀛沉聲問靖王:「皇叔,發生了何事?」

  靖王十足沒好氣:「你來過這邊看你父皇幾回,竟沒發現你父皇這是中了毒?」

  溫瀛聞言輕蹙起眉,問那幾個太醫:「到底怎麼回事?」

  一眾太醫早已嚇破了膽,顛三倒四地才將事情說清楚。

  皇帝這些日子以來反反覆覆的病倒,且越病越嚴重,昏迷不醒,確實是因中了毒。

  他們之前不是沒懷疑過這個,但沒有證實之前哪敢說出來,皇帝這症狀,不似一般的毒狀,光看面色、唇色和脈搏,不見半分端倪,直到今日,靖王帶了個十分厲害的民間大夫來,看過後說皇帝這是中了一種西南藩邦流傳來的十分罕見的毒。

  這毒無色無味、無知無覺,只會叫人身體逐漸衰弱,直至陷入昏迷,再醒不來。

  且越是原本身體強健的人,越易受這毒藥影響,縱慾之人,更會深受其害。

  後頭那大夫細細檢查過這殿中的每一處後,將目標鎖定在了牆角的一處香爐上。

  香爐裡頭點的是最普通的薄荷香,提神用的,太醫先前已查驗過多遍,並未看出什麼端倪來。

  直到那大夫將剩下的香料取出,扔進鹼水中,卻見那鹼水陡然變了色,鮮紅無比、如血一般。

  那種西南藩邦來的毒藥,只有在鹼水中,才會現出原形。

  而虞昭媛,就是那西南小國進獻入宮的。

  靖王當即命人將之拿下。

  但無論他怎麼審,卻始終撬不開虞昭媛的嘴。

  聽完稟報,溫瀛的眉頭蹙得更緊,凌祈宴先開了口,問虞昭媛:「毒,是你下的嗎?」

  虞昭媛緩緩抬頭,無波無瀾地雙眼望向他,終於道:「是。」

  「原因呢?」

  「伯爺想知道?」

  凌祈宴平靜回視:「不能說?」

  虞昭媛淡漠道:「沒什麼不能說的,我進宮幾年,好不容易懷上孩子,可自我懷孕以後,陛下就不來我這裡了,沈皇后一直十分討厭我,她趁著我生產時對我下手,害了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剛出生就沒了,我也去鬼門關走了一圈,僥倖才撿了條命回來。」

  「既如此,你為何不對皇后下手,卻要害陛下?」

  虞昭媛扯開嘴角冷冷一笑:「若非陛下薄情寡性,嫌棄我懷了孕不好看了,不再來看我,讓那些宮人見風使舵,皇后哪能那麼輕易得手,我恨皇后,更恨陛下,我的孩子沒了,讓陛下這個父皇下去陪他有何不好?」

  凌祈宴有些微的愕然,他沒想到,從前那個嬌嬌柔柔的小娘子,今日竟瘋到了如斯地步。

  虞昭媛確實懷過一個孩子,小皇子出生那會兒,正是凌祈宴的身份剛被揭露之時,太后大病了一場,壓根沒心思放在後宮這些事情上,沈氏那會兒正恨雲氏和凌祈宴恨的牙兒癢,報復不了他們,便把氣恨發泄到被凌祈宴送進宮,又與雲氏長得像的虞昭媛身上,害死了她剛出生的孩子,也害得她九死一生落下病根,但虞昭媛沒有半分證據,這事最後就不了了之了。

  她的孩子來這個世上不過幾日就沒了,連名字、序齒都沒有。

  從那時起,她就瘋了。


  凌祈宴不知當說什麼好:「……你這麼做,就不怕事情一旦敗露,會牽連你自己的國家?」

  虞昭媛無謂一笑:「我不過是個孤女,被國君當做玩物送來大成,他們壓根不在意我,我又為何要顧忌他們?」

  她話說完,用力閉了閉眼,忽地起身,在所有人都未反應過來前,奔向前方的立柱,額頭用力撞上去,當下血流如注、噴涌而出。

  有膽子小的宮妃驚叫出聲,虞昭媛已軟倒在地,滿面是血。

  凌祈宴目露驚愕,溫瀛當下示意身後侍衛上前去查看。

  在探過虞昭媛的心跳和呼吸後,侍衛垂下頭低聲稟報:「昭媛娘娘,歿了。」

  靖王的神色狠狠一凜,事情還沒查個清楚明白,罪魁禍首竟就這麼撞柱而亡了?

  子時末。

  凌祈宴倚在榻中昏昏欲睡,幾次要睡過去時,又一個激靈醒來,耷拉著眼皮,迷迷糊糊半夢半醒。

  溫瀛回來時,他便是這副模樣。

  直到被人從榻上抱起,被熟悉的氣息包裹住,凌祈宴的才似清明了些,含糊問:「皇帝如何了?」

  「靖王帶來的大夫給施了針用了藥,過幾日應當能醒來。」

  凌祈宴「唔」了一聲,被擱進床里,溫瀛去草草梳洗回來,也躺進被褥里,將他攬入懷。

  明明困得不行,但好不容易等到溫瀛回來,凌祈宴想多聽聽他的聲音,閉著眼小聲與他說起話:「那香為何那麼多人都用了,只有皇帝病得最厲害?」

  溫瀛沉聲解釋:「一直點在他寢殿中,陛下的身子骨從前是最健壯的,更易中那種毒,那毒對男子本也比對女子更起效,且來這別宮後,他幾乎夜夜笙歌,縱慾過度,加上風寒所致,才會如此。」

  凌祈宴聽著這話,隱約覺得有什麼不對,但實在太困了,又說了幾句,很快沉沉睡去。

  溫瀛抱緊他,比夜色更黯的雙目緩緩闔上。

  他們就這麼暫留在了別宮中,和靖王一起,皇帝中毒之事沒有對外宣揚,靖王帶來的民間大夫和一眾太醫每日為皇帝施針,皇帝時睡時醒,醒來時亦不清明,睜著眼睛只會動眼珠子,連話都說不出什麼。

  按那個民間大夫的說法,這藥就是這樣,中了便十分難解,且皇帝是中毒已深。

  凌祈宴叫人給那虞昭媛收斂了屍身,找了處地方葬了,無論如何,當年是他將人送進宮的,權當是送她走完最後一程。

  靖王每日憂心忡忡,好似對溫瀛依舊有懷疑,但沒再說過他什麼。

  皇帝寢殿裡,溫瀛跪在御榻前,正在給剛剛醒了但不能說話的皇帝餵藥。

  靖王守了皇帝兩日,累著了,已回去歇下了。

  凌祈宴在殿外廊下,無聊地轉著手中剛摘下的鮮花,他有些受不了這裡人人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沉悶氣氛。

  雲氏過來,見到凌祈宴,停下腳步,身後的宮人退至三丈外。

  她是來接溫瀛的手的,這幾日他們輪流給皇帝侍疾,但凌祈宴與她幾乎未說過話,這會兒不由多看了她兩眼,瞧見她好似瘦了不少,面白得幾乎透明,心裡那種怪異感又冒了頭。

  「……淑妃娘娘可也中了毒?」

  雲氏日日與皇帝在一起,皇帝已病成那樣,她又能好到哪裡去?

  雲氏勾了勾唇角:「伯爺這是在關心我?」

  凌祈宴道:「娘娘多慮了,我不過隨口一說罷了。」

  雲氏不以為意:「我無事,喝了靖王帶來的那位張神醫開的藥,已經好多了,想來那毒藥沒怎麼影響我。」

  頓了頓,凌祈宴忽地問她:「虞昭媛沒了孩子,原已被陛下徹底厭棄,聽聞是你認了她做姐妹,幫她在陛下面前說好話,才讓她復了寵?」

  雲氏淡道:「都是可憐人罷了,她是個乖巧聽話的,與我長得又有幾分像,也算我倆有緣,能幫便幫了。」

  「那日她撞柱而亡,淑妃娘娘如何想?淑妃娘娘之前半點都沒察覺她的不對勁麼?」

  「沒有,我也沒想到她會做出那等事情。」

  雲氏平靜說完,點點頭,進去裡邊。

  凌祈宴瞧著她肩背挺得筆直,一步一步走進寢殿中去,目光微凝。

  不多時,溫瀛出來,他們總算能回去用晚膳了。


  往住處走,凌祈宴小聲問溫瀛:「我們還要在這邊待多久?你一直在這裡不回去,外頭只怕流言蜚語會更多。」

  「快了,」他望向凌祈宴,「覺得悶?」

  「這裡怪壓抑的,人人都愁眉苦臉,能不悶麼?」

  溫瀛握住他的手:「別想這麼多,有我在。」

  用罷晚膳,溫瀛倚榻上看書。

  凌祈宴獨自下了一陣棋,覺得沒意思,本想叫溫瀛陪他一起,抬眼卻見溫瀛手中的書已滑下,闔上眼睡著了。

  他好似甚少有這樣的時候,大多時間都保持著清醒警惕,難得像這樣看著書突然睡過去。

  一日一夜沒闔過眼,衣不解帶地伺候皇帝,大概真累到他了。

  凌祈宴支著下巴,盯著溫瀛如玉的面龐看了半晌,暗自想著沈氏一輩子沒做過一件好事,但生了一個溫瀛出來,當真是大功德一件。

  溫瀛睜開眼時,凌祈宴已坐到他身邊來,正在撥弄他的眼睫毛。

  那雙黑沉沉雙眼驀地睜開,被抓了現行的凌祈宴尷尬一笑,趕緊湊過去親他一下:「窮秀才,你累了麼?要不你去裡頭睡吧,有事我幫你頂著。」

  溫瀛抬手捏住他下巴,回吻了吻他:「什麼時辰了?」

  「才剛過酉時呢。」

  見溫瀛懶洋洋地不動,凌祈宴心裡一陣癢,趴他身上去,繼續親他。

  雙唇相貼間,他含糊吐出聲:「你去睡吧。」

  「你呢?」

  「我晚些,剛吃飽了,睡不著。」

  溫瀛的手指撥上他的臉,沒去裡間,就這麼倚榻里,重新闔上眼。

  凌祈宴低低喊了他兩聲,見叫不動,只能算了,小聲吩咐人拿了床毛毯來,給他蓋到身上。

  再捏了一下高挺的鼻子,摸一把小臉,過夠了手癮,這才老實了,靠著溫瀛,繼續下棋。

  戌時末,江林躬著腰進門,像有事要稟報。

  尚未開口,凌祈宴站起身,去了外邊。

  「伯爺,靖王爺來了。」江林小聲提醒他。

  靖王已走進庭中來,說有事要與溫瀛說。

  凌祈宴告訴他:「殿下一日一夜沒睡了,剛剛才躺下闔上眼,王爺是有什麼要緊事嗎?」

  靖王皺眉道:「我方才從陛下那邊過來,淑妃娘娘在那裡,我不好多待,想找祈宵問問陛下下午時是什麼情形,為何看著比昨日更不好了?」

  凌祈宴心知這位靖王爺並未因虞昭媛的死,就打消對溫瀛的懷疑,分明一眾太醫一直守在皇帝寢殿那頭,他想知道皇帝之前是什麼狀況,不去問那些太醫,又或是已經問過了,特地過再來問溫瀛,無非是為了試探溫瀛。

  「殿下未與我說,王爺不如等殿下他醒了,再與您說?」凌祈宴幫之擋回去。

  靖王的眉峰緊擰著,還欲再說什麼,有下人匆匆進來報:「王爺、伯爺,外頭來了個人,是淑妃娘娘身邊的一個太監,說有要事要與殿下稟報,又說與陛下有關。」

  靖王立刻道:「將人傳進來!」

  那太監進門,見到靖王和凌祈宴,戰戰兢兢地跪下地,嚅囁道:「奴、奴婢是淑妃娘娘身邊伺候的,名叫王德,奴婢來求見殿下,是、是有一事要、要稟報。」

  「你直接說!」靖王沉聲吩咐。

  太監王德匍匐下.身:「奴婢、奴婢之前曾看到過,淑妃娘娘也動過陛下寢殿裡那香爐,且、且之前有好些次,淑妃娘娘與昭媛娘娘偷偷商議事情,都將奴婢等人屏退,不讓奴婢們聽,這幾日奴婢思來想去,總覺著不對,事乾重大,不敢瞞著,才、才來太子殿下稟報。」

  靖王的面色一瞬間變得難看非常:「你可確定?!」

  王德的腦袋垂得更低:「這等事情奴婢怎敢胡言亂語,若非親眼所見,奴婢萬不敢拿到殿下和王爺面前來說……」

  靖王陰下臉,丟下句「你隨本王去見陛下」,提步往皇帝寢殿而去。

  王德爬起身,一抬眼,卻對上盯著他打量的凌祈宴意味深長的目光,叫他又不由低了腦袋。

  「還愣這裡做什麼?沒聽到靖王叫你隨他一塊去見陛下嗎?」

  被凌祈宴一提醒,那太監趕忙領命,匆匆追了出去。

  凌祈宴聽到腳步聲,回頭見溫瀛已從屋中出來。

  「你就睡醒了?」

  「我聽到方才那太監說的了,走吧,我們也去陛下寢殿。」

  溫瀛的神色清明,已再無一絲慵怠之態,先一步走進夜色中。

  凌祈宴想了想,到底沒將到嘴邊的話說出口。

  那個叫王德的太監,他好似曾在溫瀛的那些親信嘴裡,聽到過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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