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其他類型> 溫香艷玉> 94 第94章 逼宮犯上

94 第94章 逼宮犯上

2024-08-28 13:16:57 作者: 白芥子
  寅時,別宮禁衛軍值房。

  禁衛軍統領被長劍架上脖子,怒瞪向面前之人:「你是靖王爺的人?你好大的膽子!扣拿本將你們是想造反不成?!」

  那人冷淡回答他:「我等奉陛下諭旨行事,得罪了。」

  他說罷吩咐身側人:「去與王爺稟報,說人已經拿下了。」

  當眾宣讀完皇帝口諭,在場之人面面相覷,那人冷聲提醒他們:「這是陛下的旨意,你等可是要抗旨不遵?」

  一眾禁衛軍將領心驚肉跳,猶豫之下正要領旨,有人急慌慌地跑進來,語不成調:「太、太子殿下來了……」

  那人的面色猛然一變。

  溫瀛步入昏暗值房中,半邊臉隱在夜色里,叫人看不清他臉上神情,只聽到他寒若冰霜的聲音下令:「靖王矯詔私自命人扣拿禁衛軍統領、意圖不軌,拿下。」

  局勢瞬間顛倒。

  轉日傍晚。

  溫瀛出現在皇帝寢殿時,靖王正在一勺一勺地給御榻上的皇帝餵藥。

  皇帝醒了,但動不了身。

  溫瀛上前請安,無論是皇帝還是靖王,都沒理他。

  溫瀛不以為意,恭敬請示道:「父皇,皇叔已經伺候您一日一夜了,想必十分疲憊,不若讓他先歇下,讓兒臣代勞,留這裡給您侍疾?」

  皇帝顫抖著抬起手,指向溫瀛,喉嚨里發出急促但含糊不清的聲音,大睜著凹陷下去的渾濁雙眼。

  靖王輕拍了拍他胸口安撫他,站起身,面向溫瀛,神情格外冷肅:「太子,陛下讓本王替他問話,你須得如實回答。」

  溫瀛的面色沉定,撩開衣擺,在御榻前直挺挺地跪下:「有什麼話,皇叔直言便是。」

  靖王壓抑著怒氣,定了定心思,寒聲問:「淑妃和虞昭媛給陛下下藥之事,你事先可知情?」

  「不知。」溫瀛鎮定回。

  「果真不知?」

  「果真不知。」

  靖王握緊拳:「昨**和祈宴,你們倆在陛下御榻前,說過什麼,你可還記得?」

  溫瀛道:「隨意提了幾句父皇的病情而已,後頭皇叔很快就來了,我們便會去了。」

  「沒說別的?」

  「沒有。」

  「你還敢不認!」靖王拔高聲音,怒意勃發,「昨**們趁著陛下不清醒,大言不慚要取而代之,將陛下一直軟禁在此做個傀儡太上皇,是陛下親耳聽到,你敢不認?你們想做什麼?!趁陛下如今病重造反不成?!」

  他們確實說過,但溫瀛面上半點沒有被揭穿心思的心虛,反問靖王:「父皇若一直是這般病重不起、昏迷不醒之態,朝政之事怎辦?國不可一日無君,孤替父皇分憂,好讓父皇靜心修養、調養身子,何錯之有?」

  靖王氣道:「陛下尚在病中,你已然開始圖謀他的皇位,你不是居心叵測是什麼?!」

  「孤沒有別的心思,孤只是替父皇著想,更替大成江山著想。」

  「你簡直強詞奪理!」

  皇帝掙扎著想要起身,似十分激動,怒瞪向溫瀛,幾要將眼珠子都瞪出來,他大張著嘴,卻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嚨,只能發出些無意義的斷續嘶啞喊聲,滿頭滿面的冷汗,模樣格外狼狽,很快又頹然倒回被褥中。

  靖王見狀趕緊扶住皇帝:「陛下息怒,身子要緊……」

  「咳——」

  皇帝的臉漲得通紅,不停咳嗽,幾要咳出血來。

  溫瀛冷眼看著,不為所動,待靖王手忙腳亂地給皇帝餵了藥,他老人家不再那般激動,他才沉聲慢慢說道:「父皇,那位張神醫已經說了,您體內餘毒未清,不該這般動怒,須得靜心調養個三五年,才能好轉,您安心在這別宮養病,大業兒臣願替您擔著。」

  眼見著皇帝被他幾句話刺激得身體又開始打顫,靖王回頭怒叱他:「你閉嘴!你是當真想氣死你父皇不成?!」

  溫瀛卻提醒他:「皇叔也息怒得好,不要衝動行事,做出什麼不可挽回之事來。」

  靖王心下一突:「你這話是何意?」

  溫瀛神色淡淡:「皇叔做了什麼,皇叔難道自己不清楚麼?」

  太子寢宮。

  凌祈宴坐在廊下,心不在焉地逗一隻不知哪裡冒出來的野貓,天色已逐漸黯下,他抬頭看了看天邊昏黃的落日,心跳得莫名有些快。


  江林腳步匆匆地進來,小聲稟報他:「伯爺,別宮外來了二千北營兵馬,現已將別宮團團包圍了。」

  凌祈宴一笑:「是麼?來得可真快。」

  他話音落下,又有下人小跑進來,滿面慌亂氣喘吁吁道:「伯、伯爺,靖王身邊的人忽然過來,氣勢洶洶地說要捉拿亂黨,被殿下的侍衛攔在外頭,兩邊已經起了衝突。」

  聽到院外隱約的吵嚷聲,凌祈宴伸了伸腰,漫不經心道:「讓他們進來便是,我倒想知道,這裡是太子殿下的寢宮,什麼時候竟藏了亂黨在此。」

  靖王的侍衛衝進來,共有十幾人,各個手持利器,來勢洶洶。

  凌祈宴依舊坐在廊下,將手中點心全都餵了那野貓,擦了擦手,慢悠悠地抬眼,目光掃過面前眾人,冷聲問:「你們是靖王的人?這裡是太子寢宮,你們持劍衝進來,是想造反不成?」

  為首的那個咬牙道:「王爺奉陛下口諭,捉拿宮中亂黨逆賊,我等只是奉命行事。」

  「陛下口諭?」凌祈宴哂道,「陛下昏迷不醒,何時下的口諭,太子宮裡又哪裡來的亂黨逆賊?別是靖王趁著陛下病重,欲意圖謀不軌,假傳聖諭吧?」

  那人怒目而視,大聲道:「廢話少說,將他拿下!」

  眾靖王侍衛齊刷刷地上前,將凌祈宴團團圍住,劍尖直指向他。

  凌祈宴不緊不慢地站起身,再次抬頭。

  那侍衛頭領見狀像是察覺到什麼,面色陡然一變,下意識地抬眼四處望去,就見周遭閣樓殿宇上轉瞬冒出近百弓箭手,箭頭已對準他們,皆是宮中禁衛軍!

  溫瀛冷靜無波的雙眼望向靖王:「昨日半夜,皇叔擅自將這別宮禁衛軍統領拿下,換上您自己的親信,可有此事?」

  靖王不以為然:「是又如何,本王並非擅作主張,是奉陛下諭旨行事,若非如此,難道任由他與你勾結,控制宮闈,意圖軟禁陛下、逼宮犯上嗎?」

  「皇叔這話說錯了,意圖軟禁陛下、逼宮犯上的不是孤,是您。」溫瀛沉聲提醒他。

  靖王一愣,頓時面色鐵青、怒不可遏:「你胡說八道!休要含血噴人!」

  溫瀛已站起身,沒再理他,沖御榻上因他幾句話又開始猛烈掙扎咳嗽的皇帝拱了拱手:「父皇,還請您明察,不要被皇叔矇騙了,皇叔扣下這裡的禁衛軍統領,又擅自調動北營兵馬過來逼宮,如今北營兩千人已到,就堵在別宮外頭,兒臣是逼不得已才如此行事。」

  靖王聞言怒極:「你這個畜生!你竟敢如此顛倒是非黑白!來人!」

  宮殿門驟然洞開,背著光踱步進來的人竟是凌祈宴,身後還押著靖王的一眾親信,昨夜才帶人去扣拿禁衛軍統領的那個也在。

  靖王霍然睜大眼、目眥欲裂,厲聲質問凌祈宴:「你來這裡做什麼?!你扣下本王的人想做什麼?!」

  凌祈宴似笑非笑:「這話不該我來問王爺?王爺的侍衛嚷嚷著要捉拿亂黨,持劍闖進太子寢宮,意圖扣拿我作為人質威脅殿下,王爺又到底想做什麼?」

  不等靖王說,他又道:「非但如此,王爺還扣下了這別宮裡原本的禁衛軍統領,換上您自己的人,若非殿下先一步洞察,親自帶人過去解救了統領大人,只怕這會兒這裡的禁衛軍已與外頭的北營兵馬裡應外合,衝進來將殿下和我等全部挾制住,陛下又病重不起,到那時,整個別宮豈不全由王爺您說了算。」

  「——你、你們!你們這兩個畜生!」

  靖王被他倆一唱一和、賊喊捉賊的話氣得幾欲吐血,顫抖著手,指向他二人,厲聲叱罵。

  皇帝幾經掙扎,依舊半句話說不出,胸膛劇烈起伏,最後竟就這麼氣暈了過去。

  宮門外,兩千北營兵馬正在與禁衛軍對峙。

  北營副統領親自帶兵前來,手中拿著昨日靖王連夜叫人送去的、皇帝的調兵符,說他們是奉聖命前來救駕,讓禁衛軍即刻開宮門,禁衛軍半步不讓,在門樓上一字排開,搭箭拉弓,隨時準備放箭。

  兩相僵持,各自對罵不休,直到遠處傳來浩浩蕩蕩的馬蹄聲響。

  少說有數千兵馬,奔襲而來。

  北營那副統領立在馬上,用力勒緊馬韁,待看清楚領兵前來的是何人,雙瞳狠狠一縮。

  在北營兵馬將別宮圍住後,南營近三千人也出現在這別宮之外,且是由南營總兵敬國公林肅親自領兵而來。

  兩邊對上,林肅手中長劍直指向對方:「宮闈之地,豈容爾等放肆,退下!」

  這位國公爺也是上過戰場的,身上有著常年沉澱下的殺伐之氣,對方的氣勢明顯虛了一截,強撐著爭辯道:「國公爺竟也打算跟著皇太子一塊造反不成?我等手上有陛下的調兵符,是陛下讓我等前來……」

  「這裡離南營更近,陛下即便要調兵也該派人去南營,如何會捨近求遠,」林肅冷聲打斷他,「你奉的是靖王之命,陛下病重不起,靖王在御榻前伺候,伺機拿了陛下的調兵符,調集兵馬過來,為的是趁陛下不清明之時扣下太子殿下,好行不軌之事。」

  「你滿口胡言!休要污衊王爺!分明是你與太子串通,欲挾持陛下……」

  「報!」

  有北營兵疾馳而來,跌跌撞撞地翻下馬,與那副統領稟報:「將、將軍,您帶兵走之後,陳副總和王副總他們挾制了全營,將王爺和將軍您說成是矯詔私自出兵、意欲逼宮謀反,且已以北營的名義連夜將事情呈報去了兵部!」

  聞言那副統領瞬間面漲得通紅、瞠目結舌:「放他娘的屁!本將分明是拿著陛下的調兵符帶兵來救駕!他們好大的膽子!」

  他又狠狠瞪向林肅:「是你!你不但投靠了太子!還買通拉攏了陳斌、王忠信他們,你們這些人合起伙來要助太子謀朝篡位!竟把罪名嫁禍到從來對陛下忠心耿耿的靖王爺身上!」

  「趙將軍慎言,」林肅面不改色地提醒他,「有些話小心禍從口出,沒有證據的事情,最好不要胡亂說。」

  「你又有何證據說是王爺逼宮犯上?!」

  林肅不以為然:「是與不是,到了殿下和王爺面前,自能見分曉。」

  皇帝寢殿裡已亂成一團,內殿中眾太醫正在全力救治又一次昏死過去的皇帝,凌祈宴命人將其餘人等先押下去,只余他們與靖王,在外殿對峙。

  很快有人進來,將宮門外的狀況稟報他們。

  聽聞林肅率了南營兵馬出現,靖王猛地抽出牆壁上掛的御劍,指向溫瀛,咬緊牙根一字一字啞聲質問他:「你連林肅都拉攏了,你到底謀劃了多久?」

  溫瀛並不畏懼他手中劍,不退半分:「孤方才已經說了,皇叔不要這般衝動,有話好說便是。」

  「本王與你沒什麼好說的!」靖王恨道,「本王只恨本王瞎了眼,沒早看清楚你是個狼子野心的,早知如此,本王當初何必要攛掇陛下將你認回來,反害了陛下!」

  從聽到林肅出現起,他就知道他攔不住了,南營向來壓北營一頭,皇帝調他回來,本也是為了牽制林肅的南營勢力,但他才回京兩年,在上京城的根基遠比不上一直在此汲汲營營的敬國公府,哪怕是在北營裡頭,也並非人人都聽他的話。

  他只是沒想到他不但看錯了溫瀛,連林肅也看錯了。

  溫瀛平靜道:「這件事情,孤永遠感激皇叔,孤也無意與皇叔作對,皇叔又何必這般固執?」

  靖王氣紅了眼:「你已經做了太子,那個位置遲早是你的,就不能再等一等?今日即便你贏了,你真以為你這一出能堵住悠悠之口,不會有人懷疑你?污了自己名聲你又何必?」

  溫瀛沒有再否認自己的意圖:「孤等不起。」

  「你才二十出頭!你有何等不起的!陛下待你這般好,費盡心思幫你鋪路,你怎能如此冷血,一點不顧念父子之情!」

  溫瀛漠然闔眼再睜開:「皇叔想知道為什麼?」

  「你又有何藉口?!」

  溫瀛望著他,眼中無半分溫度:「當年在國子監,孤只是個一無是處的學生,一心想要考科舉出人頭地,陛下明知道孤是冤枉的,為了保全他兒子的名聲,為了不叫人知道他的兒子不合兄弟鬩牆,一句輕飄飄的革除功名,便叫孤十數年的寒窗苦讀化為烏有。」

  「孤為了爭一口氣,只能去邊境投軍,剛出京就遇上昔日的太子派人伏擊,欲要取孤的性命,孤僥倖逃脫,又在塞外戰場上九死一生,才走運被皇叔認回,孤確實感激皇叔,可這些,若非陛下所賜,孤本不用經歷。」

  靖王愕然。

  「就這麼一件小事,你竟記仇到了現在?若非有此番遭遇,你即便真考上了狀元,只怕這會兒也不過是翰林院裡一個籍籍無名的小官,哪能有今日?!」

  溫瀛的目光更冷:「對陛下和皇叔而言,這或許是小事,可對這世間千萬讀書人而言,皇帝的一句『革除功名』,與判了死罪又有何異?」

  「王爺這話可不對,」不待靖王再說,凌祈宴上前一步幫腔道,「殿下是皇子,當初將他弄丟了,固然有淑妃與皇后的錯,可陛下.身為皇帝,卻護不住自己的親子,反而在二十年後以將之認回來當做恩典,要殿下感恩戴德,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

  靖王的劍尖轉向他,冷聲詰問:「你又有何資格說這樣的話?這二十年,占好處的是你,到了今時今日,太后還將你當做親孫子,甚至比疼別人更疼你,可你是怎麼回報她的?你與太子合起伙來欲要奪陛下的皇位!」

  溫瀛皺眉,劍指凌祈宴的場景似乎叫他十分不喜,但見凌祈宴神色鎮定自若,按捺著沒動。

  凌祈宴扯了扯嘴角:「我是享了二十年不該享的榮華富貴,可這二十年裡,王爺遠在邊境或許不知,皇后對我非打即罵,我十二歲就因她差點進了鬼門關,廢太子一回兩回三回地挑釁我,使陰招害我,無論他錯得多離譜,陛下從來相信皇后相信他,只因我不學無術、不爭氣,丟了他的臉。」

  「太后對我好,日後我自會竭盡所能回報她孝順她,可我占了殿下.身份二十年,我欠了他的,他非但不計較,還千百倍地對我好,我不該幫他?」

  靖王聞言愈加惱火:「你們一個兩個,嘴裡只有自己,不忠不孝、不仁不義,有何面目在此大放厥詞!本王今日就要代陛下除了你們這兩個畜生!」

  他手中劍送向凌祈宴,又陡然一轉,指向溫瀛,猛刺過去。

  溫瀛抬手,凌祈宴卻比他更快一步,兩指用力夾住了劍刃,指間很快有鮮血滑落。

  溫瀛的眸色徹底冷下,厲聲丟出句「退開」,電光火石間抽出了隨身帶的匕首,與靖王的劍撞到一塊。


關閉
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