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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 第97章 厚顏無恥

2024-08-28 13:16:58 作者: 白芥子
  四月初二日,新皇登基,定年號熙和,逾年正月起始用。閱讀

  登基大典翌日,新帝連下幾道詔書,以謀害太上皇為名,向西南藩國發出檄文,震動朝野。

  所有人都惴惴難安,新帝是個窮兵黷武的,從前還只是親王時,就敢自作主張發兵吞了一個偌大的巴林頓,做了太子後硬是逼著戶部增加了軍費開支,如今他當了皇帝,果然當下就要找由頭對外生事了。

  但無論這些人怎麼想,這些事情還得徐徐圖之,做了皇帝,溫瀛反而變得不緊不慢起來。

  登基三日後,在太后,如今已是太皇太后的一再堅持下,溫瀛和凌祈宴將她送去了東山別宮,連帶著太上皇的一眾後宮妃嬪和尚未開府、未出嫁的兒女,也包括那位瘋了有多時的廢后沈氏。

  沈氏的皇后位雖被廢,但親子做了皇帝,她依舊得封了太后,只不過去了別宮,她還是被拘在一處單獨的宮殿中,沒有誰會搭理她。

  這段時日太皇太后每日吃不下睡不著、以淚洗面,凌祈宴看著心裡不好受,但不敢說出實情,如今當真把人送來了別宮,她老人家走進太上皇寢殿後,他和溫瀛就一齊在外邊跪了下來。

  太上皇的情形比他們回宮那會兒已有了些起色,至少能勉強撐起身,倚在床頭坐一會兒,嘴裡也能斷續蹦出幾個字,但依舊下不了床,想要恢復如常,更是遙遙無期。

  太皇太后進去了半個時辰才出來,他們就在外邊跪了整半個時辰。

  太上皇並非自願禪位,靖王亦是被逼迫不得不妥協,知道事情真相後,非但是溫瀛,連凌祈宴,太皇太后都再未給過他一個好臉色,甚至連話都不願與他們多說,只下了懿旨,說日後自己就留這別宮裡,不再回去了,讓他們好自為之。

  他們只在這別宮裡待了一日,走之前,凌祈宴還是單獨去見了太皇太后一回。

  他在太皇太后的寢宮外跪了一個時辰,才終於得到機會進去。

  太皇太后的兩鬢已徹底斑白,神色哀戚疲憊,凌祈宴再次跪下地,低聲勸她:「祖母身子也不好,要多保重。」

  許久,太皇太后才閉了閉眼,啞聲問他:「下毒之事,淑妃也有份,為何他要為之隱瞞,還將她葬進后妃園寢中?」

  「……祖母應當猜到了,他是為了我和祈寤。」

  溫瀛不但命人將雲氏葬入了太上皇的后妃園寢,更在她的墓誌上寫明了她在嫁給太上皇之前,曾另嫁過人育有一子,將她和凌祈宴的關係公之天下。

  其中用意,太皇太后又豈會猜不到。

  但到了今時今日,她已再沒精力糾纏於這些事情上:「他是打定了主意要立你為後,且以祈寤為儲?」

  「是。」

  「也罷,你們都決定了也輪不上我這個老婆子插嘴,祈寤暫且留我身邊,等他到了該念書的年紀,你們再將他接回去親自教養吧。」

  凌祈宴替溫瀛與她謝恩。

  猶豫之後他又與太皇太后說起另一樁事情:「靖王,陛下打算讓他去豫州。」

  太皇太后愣了愣,閉上眼沉默一陣,聲音更啞:「去便去吧,他勞累了一輩子,也該享享清福,遠離這京城是非地也好,走之前,讓他帶幾個孩子來給我看看。」

  凌祈宴應下,再給太皇太后磕了三個響頭,說過些日子再來看她。

  從太皇太后寢宮出來,溫瀛就在外頭等著。

  見到他,凌祈宴腳下一個趔趄,先前跪了太久,這會兒終於有些支撐不住。

  溫瀛大步上前,將他打橫抱起,直接上車。

  將凌祈宴的雙腿抱到膝上,幫他脫下鞋襪,再將褲腿一點一點捲起,看到他烏青一片的膝蓋,溫瀛的眸色沉下,顯見的不高興了。

  昨日就陪著他跪了半個時辰,今日又在太皇太后寢宮外跪了整一個時辰,一貫嬌生慣養的凌祈宴哪受得住這個罪,這回是真替溫瀛受過了。

  「……疼。」

  被溫瀛的手指一按,凌祈宴倒吸了一口氣,伸手拍他:「你輕點,不許按了。」

  溫瀛皺眉道:「知道疼為何要跪?」

  「不跪祖母能讓我進去嗎?行了,都這樣了,還說這個做什麼。」

  溫瀛叫人拿來藥膏,親手幫他搽了藥,再放緩力度揉按了許久,凌祈宴舒服了,靠他懷裡很快昏昏欲睡。

  溫瀛停住手上動作,低頭盯著他看了片刻,一個輕吻落到他面頰上。


  他們回宮兩日後,靖王帶著全家去了趟別宮,回來便直接南下了。

  溫瀛並未苛待他這位皇叔,給他挑的封地是豫州最富足,山川景致也最好的大縣,走時還親自去送了他。

  叔侄倆一路無話,只在最後上路時,靖王問了他一句:「你還打算打西南邊?你才剛登基,不該如此大興武力。」

  「西南邊前朝時本就是中原疆土,自本朝起才分了出去,遲早要收回來,但皇叔的話朕會牢記在心,多謝皇叔提點。」

  溫瀛永遠是這樣,對任何事情都成竹在胸,從不做無把握之事,靖王看著他,深覺自己或許確實老了,無力再多說什麼,告辭而去。

  目送著靖王府的車隊走遠,聽到同來的凌祈宴在身後喊他,溫瀛回身,凌祈宴帶笑的眉目舒展開:「走吧,陛下,回宮了。」

  溫瀛點頭:「好。」

  新帝登基半月後的朝會上,禮部官員上奏請辦大婚之事,皇帝一句話未說,直接宣布退朝。

  再兩日後,先後兩道聖旨自興慶宮發下,其一是將准皇后收做皇帝義妹,封縣主,其二是冊定西伯溫宴為後,稱君後,一應儀制例同皇帝。

  舉朝譁然。

  當日就有御史言官十數人入宮,在興慶宮外長跪不起,懇求新帝收回成命。

  殿內。

  溫瀛伏案批閱奏疏,凌祈宴百無聊賴,走去外殿望了一眼,聽了外頭的人進來稟報,回去與溫瀛道:「陛下,外頭又暈了一個。」

  溫瀛眼皮子都未撩,淡道:「隨他們,送太醫院去便是。」

  那些人已在外頭跪了一日一夜,期間有人試圖撞柱以死明志,被禁衛軍死死架住動彈不得,亦有人聲淚俱下,磕頭磕得頭破血流,立刻會有太監上前,管他願不願意,三兩下將止血藥膏給他塗抹上去,至於那些年紀大了撐不住暈過去的,當下就有人將之抬去看太醫。

  溫瀛完全不搭理他們,只讓禁衛軍和那些宮人盯著,不論他們怎麼折騰怎麼鬧,但不許鬧出人命來。

  凌祈宴伸了伸懶腰,笑道:「我還以為你不在意他們死活呢。」

  「真鬧出人命來,壞的是你的名聲。」

  凌祈宴啞然一瞬,心思一轉,他道:「我出去會會他們。」

  不等溫瀛答應,凌祈宴已轉身而去。

  那些人果然還跪在外頭,一個個灰頭土臉但群情激奮,見到凌祈宴出來尤其激動,瞪著他仿佛恨不能將他剝皮抽筋一般。

  凌祈宴實在難以理解,皇帝娶老婆,干他們什麼事?

  禪位一事,分明疑點重重,但沒人敢跳出來說什麼,因為那很大可能是會牽連全家的滔天禍事。

  如今為了立後這齣卻一個個地來找他們麻煩,無非是哪怕真將命搭在這裡了,死的也是自己一個,還能留下諫臣的美名,划算。

  這麼想著,他心裡一陣不爽,看這些人愈發不順眼,懶洋洋地問:「眾位大人都在這裡跪了一日一夜了,還要繼續嗎?」

  「陛下一日不收回成命,我等便一日不回去!」

  凌祈宴嗤笑,望向說話之人:「要是陛下就是不肯收回成命,你們還打算在這跪一輩子不成?」

  「是又如何?」

  「哦,你高興跪,那你跪著吧,你肚子不餓嗎?我隔著老遠都聽到它咕咕叫。」

  對方一噎,咬牙爭辯道:「若非你佞幸媚上,蠱惑了陛下,又豈會……」

  「停,我怎麼就佞幸媚上了,說話要講證據,你可不能冤枉我。」

  「怎不是佞幸媚上?」另一人插話道,「世上哪有立男後的道理,荒天下之大謬!」

  「怎沒有?前朝皇帝就立過男後。」

  「前朝是前朝,本朝是本朝!立了男後子嗣怎辦?沒有嫡子,日後諸皇子爭儲位,豈非國之禍事?」

  「你想多了,」凌祈宴幽幽道,「陛下沒打算納妃,也不會有兒子。」

  這一句話更是刺激了在場眾人,一個個大哭大喊著禮法崩壞、國將不國,待他們哭嚎累了,凌祈宴按了按耳朵,這才說:「誰跟你們說沒兒子就江山後繼無人了?太上皇那麼多兒子,孫子都好些個了,你們擔心太多了。」

  「兄弟豈能與兒子相提並論!國本是重中之重,若其位不正、不能服人,以至朝局動盪、為禍社稷,你便是大成朝的千古罪人!」


  這帽子扣得夠大的,凌祈宴卻不為所動:「朝局動盪那是做皇帝的無能,就因為沒有兒子就壞了江山,這樣的皇帝還是趁早退位讓賢算了。」

  「你放肆!」

  「我說的不是實話?哪朝哪代的太平盛世,是靠著所謂國本而來的?」

  有人跳起來不忿罵道:「你怎能這般大言不慚、不知羞愧!為著一己之私媚惑陛下,壞了陛下的聖名,你竟半點悔意都無!」

  凌祈宴全不以為然:「分明是你們一口一句佞幸的說我,陛下可沒覺著我是佞幸,他是要立我為後,我可是能上玉牒入太廟讓後世皇帝供奉的,你們怕壞了陛下聖名,那就多吹捧吹捧我唄,我可也是手刃了巴林頓汗王的功臣,你們就不能多寫寫文章說說我的好話,讓天下子民都知道我這個男後是個好的,如此一來,誰還會因為陛下立男後之事詆毀他?說不得到了後世這還能成一樁美談呢。」

  ……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不待這些人再說,凌祈宴忽然眼一橫,睨向為首的最激動的那個,問:「王大人,聽說你小兒子已經定了親,下個月兒媳婦就要過門?」

  對方立時警惕道:「與你何干?」

  「你這般關心陛下的婚事,那我也替陛下關心關心你家中事唄,要不這樣吧,既然你覺著陛下不能無後,你乾脆慷慨一點,叫你兒子將你兒媳婦讓出來,給陛下做妃子好了。」

  他這番荒唐之言一出,那人面漲得通紅,竟是氣到說不出話來,險些沒暈過去,一旁的同僚替之怒罵道:「你休得胡言亂語!王大人的兒子兒媳是指腹為婚、青梅竹馬,陛下豈會做那奪人所好之事!」

  「哦,我與陛下還是兩情相悅、情投意合呢,」凌祈宴面無半分羞愧之意,「你等不也想奪人所好,還以死相逼,非不讓我們好,已所不欲勿施於人,各位大人沒聽說過嗎?」

  「你——!」

  轟隆一聲雷響後,夏日的雨說來就來,轉瞬便已鋪天蓋地。

  一眾內侍手忙腳亂地為凌祈宴撐起傘,溫瀛出門來,依舊在雨中跪著的那些人希冀望向他,溫瀛卻沒理他們,甚至未多看他們一眼,從江林手中接過傘,親自撐著,牽了凌祈宴進門去。

  進殿以後,溫瀛拿了帕子幫凌祈宴擦拭發上、面頰上沾到的水,叫人給他換身衣裳。

  凌祈宴看著他笑:「陛下這樣,外頭那些人,可不得氣死了。」

  溫瀛冷聲提醒他:「納妃這話,下次不許再亂說。」

  嘖,他一句玩笑而已,這人竟也要計較。

  溫瀛沒再多言,叫人上來甜湯和點心,陪著凌祈宴坐下。

  兩刻鐘後,宮人進來稟報,說外頭那些人終於撐不住,回去了。

  凌祈宴沒忍住笑,他的那一席話,雖是強詞奪理,但並非全無道理,再看溫瀛這副完全視他們為無物的態度,那些人自知做什麼都威脅不了皇帝,可不就回去了。

  溫瀛道:「我讓禮部和欽天監挑個好日子,大婚立後之事儘快辦了。」

  凌祈宴的眼中儘是明亮笑意:「好,陛下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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