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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番外一 下江南(上)

2024-08-28 13:16:58 作者: 白芥子
  熙和六年。閱讀

  正月初二日自上京出發,順運河南下,沿路走走停停,到達江南時,正是景致最好的三月。

  皇帝的御舟停駐在金陵城外,又在船上多住了一晚。

  夜半,凌祈宴出去一趟,聽人稟報了事情,不出兩刻鐘又回去船上,溫瀛正在燈下看書。

  凌祈宴進門,笑道:「陛下可知道我又聽到了什麼樂子?」

  溫瀛手中的書冊翻過一頁,並未抬眼:「嗯。」

  心知他就是這麼個性子的,凌祈宴也不在意,繼續笑道:「這裡的官員今日沒接到駕,更加惶恐不安,連夜送了禮來,好些個美人,有男有女,我方才去看了,確確實實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人,說是送來伺候陛下,我已幫陛下給擋了回去,不過嘛……」

  溫瀛終於擱下書本,望向他:「不過什麼?」

  「他們還送了人去太上皇的船上,太上皇收了。」

  溫瀛無言一陣,丟出一句:「隨他吧。」

  太上皇在別宮休養了這麼幾年,身子已徹底好了,又變得生龍活虎起來,起初還與溫瀛鬧過幾次,想要復辟,溫瀛豈會讓他如願,叫他吃了些苦頭,後頭這位太上皇才徹底認清現實,死了心,從此心思都放到了吃喝玩樂上,這兩年別宮裡又新出生了好幾個皇弟皇妹,溫瀛倒也沒虧待他們。

  這回出來,凌祈宴三請四請,才勸得太皇太后跟他們一塊南下,太上皇聽聞,他老人家一輩子沒去過江南,立馬也說要去,只要不觸及原則問題,溫瀛盡都順著他,於是把太上皇連同著他寵愛的那幾個太妃嬪一併帶了出來,這一路上溫瀛忙著召見官員,視察民生河工,一日閒不下來,太上皇他老人家鎮日遊山玩水,倒是好不逍遙。

  凌祈宴一陣樂,走過去坐到溫瀛腿上,抱住了他脖子:「窮秀才,這裡的官員心眼可真多,給太上皇送的都是鮮嫩小娘子,送給陛下你的呢,卻是有男有女,嘖。」

  溫瀛不以為然:「他們留給你來處置,你愛怎麼折騰怎麼折騰他們,都隨你。」

  凌祈宴心滿意足,與他的皇帝陛下謝恩,被抱上了床。

  溫瀛的手在他的腰肢上來回摩挲,黯啞炙熱的嗓音就在他耳邊:「朕看不上那些庸脂俗粉,你將朕伺候好了就行。」

  凌祈宴一口咬在他肩上:「你滾,分明是你伺候我,唔——」

  翌日。

  快近晌午,御臨多時的皇帝才終於下船進城,上車時,凌祈宴掃了一眼跪地接駕的當地官員,勾唇笑了笑。

  皇帝這一路過來,考核沿途官員政績,或升或貶或罰了一大批人,以至於他人還未到,江南這邊就已先人心惶惶。

  這當中,凌祈宴沒少出力,甚至出了大力氣。

  他當年在江南以自己的產業為立足點,建立起的那張情報網早已全面鋪開,不單是江南,臨近的各州,乃至上京,甚至整個大成朝,都已囊括在網中,這個天下所有的事情,只有他不想知道的,沒有他打聽不到的,他手中那份大成朝官員的履歷,遠比留存在吏部的那份更要完整詳致得多。

  他和溫瀛,一個在明,一個在暗,滴水不漏地掌控著整個大成朝。

  沒有任何一個皇帝會允許他這樣的人存在,但溫瀛偏偏信任他、縱容他,甚至他能在這麼短時間內做到這些,都只因為他背後站的人,是皇帝。

  而他願意勞心勞神做這些,本也是為了替溫瀛分擔,不想溫瀛這個皇帝做得太辛苦,順便給自己無聊時找些逗趣的樂子,僅此而已。

  御駕進城後,行往江南別宮。

  江南別宮就在這金陵城中,坐落於水畔,還是數十年前先帝南巡時所建,早在去年就已重新修葺一新。

  入宮以後,溫瀛召見了一眾當地地方官,不咸不淡地與他們說了幾句話,並未一來就發難,反叫這些人心頭更是七上八下,不得著落。

  當日下午,太皇太后娘家人前來別宮拜謁,溫瀛親自接見了他們。

  見到多年未見的娘家人,太皇太后淚水漣漣,窩心話說不盡。

  這些人凌祈宴從前聽太皇太后提過許多回,今日卻是第一回得見。

  蘇家是江南這邊的名門望族、簪纓世家,家中兒郎各個渾身書卷氣,舉止謙和、談吐不俗,女眷亦是溫婉嫻靜、和順端莊,也難怪太皇太后入宮數十年,依舊是那般慈善心腸的。

  且蘇家人福氣好,子嗣眾多,一個個上前來拜見溫瀛和凌祈宴,那些個路都走不穩的奶娃娃,還有是他們孫輩的,聽到太皇太后說起這個,凌祈宴有些一言難盡,溫瀛倒是淡定得很,一早叫人準備了見面禮,一一賜下。


  蘇家如今當家的是太皇太后的兄長,特地叫了家中幾個最出息的子孫出來,給太皇太后、太上皇和溫瀛他們看,言語間滿是自豪,那些已經入仕了的在任上回不來,站在他們面前的,都是還在念書的小輩們,個個英姿挺拔、自信從容,確非池中物。

  「丞哥兒是他們當中書念得最好的,去歲中了鄉試解元,因年紀還小,怕他性子不定,我才想壓著他再多讀幾年,等明年讓他去京中國子監念上兩年學,再考會試。」

  提起自己才十六歲的嫡曾孫,蘇家老爺子撫著長須,十分自得,笑容滿面。

  他這麼一說,非但是太皇太后和太上皇,連溫瀛都多看了一眼站在最中間,那個笑容溫潤的俊秀少年郎。

  凌祈宴聞言心神動了動,十六歲的鄉試解元,窮秀才從前可不就是?

  而且要論起來,窮秀才在山野中長大,念書的難度可比這蘇家少爺大得多,那還是窮秀才厲害些。

  太皇太后將人叫上前,多問了幾句,口裡一個勁的說好,感嘆道:「陛下從前也是十六歲就中了解元,沒想到丞哥兒竟也有這般出息。」

  當今皇帝從前未被認回天家時曾連中四元,以十六歲之齡成為上京解元這事並非秘密,只後頭被革除功名、逐出國子監那段,被美化成了他有心向武,自己選擇的棄筆從戎,經人口口相傳後,早已成為一樁傳奇。

  那丞哥兒落落大方道:「學生聽說過,陛下文能連中四元,武能百步穿楊、箭殺巴林頓汗王,學生欽羨不已。」

  他說話時,雙目灼灼地望向溫瀛,溫瀛淡淡點頭:「會試時好好考,爭取考個好名次。」

  得到了皇帝的鼓勵,少年郎激動不已,又道:「陛下,學生還擅長作畫,願為陛下獻畫一幅,還望陛下給學生這個機會!」

  既是太皇太后娘家人,溫瀛沒有拒絕給他表現的機會,叫人上來了筆墨、顏料和紙。

  丞哥兒立在案前,一手執筆,一手挽袖,從容落筆。

  作畫時他幾次抬眼望向溫瀛,全無半分面對帝王時的怯怕之意,目光灼熱,眼神中的傾慕幾要漫溢出來。

  凌祈宴微蹙起眉,笑意在嘴角逐漸淡去,忽然就有些不快了。

  那丞哥兒畫得很快,不出兩刻鐘,就已將畫作呈到御前,凌祈宴瞥了一眼,畫中只有溫瀛一人,立在銀杏樹下,面色冷然,仿若拒所有人於千里之外。

  窮秀才才不是這樣的,凌祈宴心道,窮秀才對誰冷都不會對他冷,這人根本什麼都不懂。

  之後皇帝於別宮設宴,宴請蘇家眾人,賓主盡歡。

  期間那丞哥兒大著膽子來與溫瀛敬酒,直言日後定要高中,入朝堂為溫瀛這位皇帝陛下效忠,鞠躬盡瘁。

  凌祈宴坐在溫瀛身側,撐著下巴晃了晃手中杯子,將杯中酒倒進喉嚨里。

  一直到夜色濃沉時,飲宴才散。

  回到寢殿,溫瀛叫人送來熱水,為凌祈宴更衣梳洗,凌祈宴故意鬧他,抱著他的腰不許他動。

  溫瀛抬手,摸了摸他的臉:「幾歲了你?」

  他們一個坐著一個站著,凌祈宴像小孩一般耍性子,他好似醉了,面有紅暈,仰頭似笑非笑地瞅著溫瀛:「窮秀才,那個丞哥兒,長得好看嗎?和十六歲時的我比呢?」

  溫瀛的面色沉下,似還認真想了想,回答他:「比不了。」

  凌祈宴抬手拍他:「你竟然還要考慮,誰許你考慮的?」

  溫瀛的手捏上他下巴:「你在想什麼?」

  凌祈宴氣道:「我討厭他,他看你的眼神太露骨了,瞎子才看不懂他在想什麼,哼,學了一肚子學問都餵了狗,竟想著做佞臣。」

  溫瀛登基六年,枕邊只有他這位君後一人,不是沒人打過後宮的主意,給皇帝送人這種事也不是第一回,敢當著他的面勾引溫瀛的,這卻是第一個。

  要不是看在太皇太后的面子上,他當時就該叫人將之扔出去了。

  溫瀛輕眯起眼:「你會介意這個?」

  「我不能介意嗎?蘇家的小孩都能叫我爺爺了,我哪還比得上外頭那些鮮嫩的小娘子小郎君,氣人。」

  溫瀛心知他這是又在說胡話,在他身前跪蹲下,將他雙腳摁進熱水中,一邊幫他揉按一邊說:「你多少歲,我便也多少歲,也沒少人打你的主意,還有那膽大包天的想給你塞人,你別以為我不知道。」

  凌祈宴被他捏得輕「嘶」了一聲:「你動作輕些,臭秀才。」

  溫瀛抬眼,目光中有轉瞬即逝的笑意:「如何?我說的不對?」

  「好嘛,你是陛下,你說的都是對的,是我不對,行了吧?」

  凌祈宴抬起濕漉漉的腳,輕輕踹他一下:「混帳。」

  溫瀛又將他的腳掌捉住,在腳心上狠狠揉了兩下,揉得凌祈宴身子都軟了一半,終於老實了。

  溫瀛低下聲音:「日後他進了京,考試也好,為官也好,單看他自己的本事,我不會因他是太皇太后娘家人就給他恩典,他是什麼樣的心思,也與我無關。」

  凌祈宴當然知道這個,他就是看不順眼那小子罷了。

  片刻後,溫瀛跪起身,身體往前傾,貼到他耳邊:「君後殿下這般本事,朕怎敢對不起你,真有那一日,只怕朕的江山都能被你折騰沒了。」

  熱意讓凌祈宴的耳根一陣癢,他伸手推了推溫瀛,心裡終於舒坦了:「你知道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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